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诸伏景光 ...
-
你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这并不是说,你现在不喜欢他了,只是觉得,依托于过去构建起来的名之“喜欢”的情绪,留存到多年后的今天对你们来说并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情。就好像说“我喜欢曾经的你”一样。
年轻气盛时的感情总是简单、纯粹,不切实际地幻想着未来,而你偶尔会回望过去,回望那些被你一遍遍梳理而清晰可闻的细碎而完整的回忆,可以明显地感知到,在那个下午,在那个夏天,或者说,在那个不知所起所终的时期,你都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他的。
时至今日,你还是会想起他,想起那些别扭的情绪。
“我曾经喜欢你。”你希望在某一天见到他时,这样云淡风轻地提起。
但当你见到他,当那些你以为早已被安置好的情绪铺天盖地地将你淹没,你不得不承认:
你不是不喜欢他了。
只是,他在你的生命里消失太久了。
——
“所以我现在不能离开,对吗?”你双手捧着水杯,若有所思。
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抱歉,可能需要你在这里留一段时间了。”
“没事,可以理解。”你笑了笑,“…诸伏学长。”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跟你说起这间安全屋的布置。
而你听着,出了神。
盯着他的眼下的青黑,你突然在想,那时候的诸伏景光,也总是一副心事重重又佯装无事的模样。
有着一些放不下的事情记挂在心,但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不受其影响,却总在对一些信息不经意的在意和留心中露出端倪。
他没说,你没问。你们一向默契。
所以说,学生时期的来往真的没有考虑那么多,如果是步入社会再遇上这样语焉不详的人,就算出于尊重不加以追问,也会在内心重新评估对方的为人甚至交往的价值吧。
但那时没有人在意这些,就像诸伏景光也一直不知道你是重组家庭一样,不算难言之隐,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去便利店要给你带什么”远比这些重要。
当下,或者说未来,总是比过去重要的。
“就是这些了,”诸伏景光将一部手机递给你,“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想了想又补充:“最好是发讯息。”
“最好是不要发。”你接过话头,玩笑般地说:“有些事情上就不要那么心软啦。”
他像是想要如从前一样自如地应和你的调侃,但也只能不太熟练地、颇为正式地回答:“只是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
一定是有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们才会“任性”。
不好说你和诸伏景光是什么时候相识的。
伊达、降谷、诸伏、萩原、松田,这几个人总是在受罚和立功之间反复横跳,那些“壮举”早已由各班里的“百事通”传到了你们的耳朵里,是风云人物般的存在。而你早早注意到了诸伏景光,觉得他的眼睛很特别,又总是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笑着,算是搞事五人组里面最没有脾气的那一个。
直到有一天他叫出了你的名字,你才知道,原来他认识你,原来你们互相认识。
本以为是沉闷的性子,相处之后才回过味来,能跟着降古他们玩得这般好的诸伏也不会是个无趣的人。
你们都是会为对方考虑的性格,也因此闹过一些小小的矛盾,大概就是“我不想吃咖喱但是你想吃那就去吃好了”和“我以为你想吃所以来吃但其实我也不想吃”这种情况。
你终于意识到原来“妥协”和“迁就”并不应该是一厢情愿,他也学会了即时的复盘与沟通,看得降谷零觉得“萩原都没你们想得多”,松田听说后硬是觉得故事里没有他,非要嚷嚷着加一句“说不通就打一架啊”。他们手下有着(若有似无的)分寸,就是嘴上闹腾,虽然有时也难免参与其中,但你和景光偶尔也会一起叹气,觉得心累,觉得这群人,尤其是松田阵平,能不能不要搞那么刺激,能不能收敛下脾气,能不能在毕业之前变得稳重一点。
后来,最能闹腾的人如你们祈祷的那样变得沉稳了,你却很难过。
而这种难过是累加的,从“往事不可追”开始,一层压一层,到某一天倾泻而出,再将胀破的情感重新收藏,拖着干瘪的情绪锁在记忆的回廊。
你曾经喜欢过诸伏景光。
你确信你们是互有好感的,所以在临近毕业时,抱着一点难以言说的矜持,你没有点破他的欲言又止。
你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所以你不介意在毕业的当口花时间考虑一些现实的问题,这是对未来的负责。
只是你最终没有等到一个答复罢了。
/
那个下午。
“我要走啦。”
“去哪儿?”
“回长野吧。”
“哦…”你干巴巴地应着,一时无言。
“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诸伏景光轻轻地说,叹息般的尾音就像离别已经迫在眉睫一样绕着愁绪。
“…再见?”尽力去忽略眼里突如其来的酸涩,你仰头看了看天空,想了想还是赌气般地补充了一句:“别回来了了。”
“…嗯。”
“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
差点忍不住眼泪,你揉了揉眼睛,轻声抱怨着阳光的刺眼,然后问他说:“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诸伏景光也许说了什么,但你没太听清,最终他只是取下了被风吹落在你发间的残瓣,说:“要好好吃饭啊。”
/
你后来觉得,当时的自己确实是生气了,但气得名不正言不顺,明明想要一个答复,却没有真正抛出过问题给他。
所以花了一天半的时间自己闹自己别扭后,你还是下定决心去联系了诸伏景光。
没有消息。
联络方式行不通,学校这边也无法提供帮助,你甚至说服父母去了趟长野,一无所获。
你们之间的联系是如此单薄。
你有点说不上来的怅然。
而这次是你们四年来的第一次见面。
/
当你见到他时,当那些你以为早已被安置好的情绪铺天盖地地将你淹没时,你不得不承认:你还是喜欢他的。
只是你们都不再需要对方了。
/
“你的日子…还安全吗?”
警校出身加上丰富工作经验,察觉到曾经的熟人发生着一些微妙的象征着不寻常的变化,这并不算是很困难的事情。
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清楚,你们都明白这言下之意。
诸伏景光掀起兜帽的手顿了一顿,习惯性地安抚你道:“没关系的,不…别担心。”
背上立在门边的背包,他说:“后天应该就安全了,记得从右边的楼梯下去。”
看着他的手握上门把,看着阳光随着门缝一点点漏进来爬上桌子,你突然轻轻地问了一句: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
/
你曾经以为四年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