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令》万山载雪

9、无尽洞暗藏阴尸窟

　　不一会儿，温自牢被全身剧痛逼出了满身冷汗，浸湿了衣衫。

　　“探恶咒只对双手沾满无辜生灵鲜血的人起作用，这温自牢痛成这样，”思无眠语气愈发愤怒：“可想而知，他背地里都做了什么！”

　　一众人或怒视，或厌恶，或冰冷地盯着他。看他蜷缩着身子，宛如紧缩的毒虫无声痛哼。

　　“我……我说，”温自牢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想知道什么，我、我都说……”

　　顾桓之道：“早这样不就好了？”

　　南宫赐暂时让咒停下，给了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温自牢气息断断续续：“我，我知道雁无羁，躲在哪里。”

　　谢以令眉头一挑，问道：“你怎么知道？还是说，你们是一伙的，就这么说出来，你不要命了？”

　　温自牢擦了擦额头的汗，舔了舔干裂的唇：“我，我们的确是一伙的，可是到现在，他也没来救我，我不想死啊！仙君，还请你们手下留情，大发慈悲放我一马！”

　　南宫赐道：“若你能带我们找到他，或许可以。”

　　温自牢双手相抱不断乞求：“多谢仙君，多谢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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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枫林时不时传来扑翅振林声，一行人跟在温自牢身后。

　　谢以令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靠近身旁的人，神色正经：“道长，这温自牢不可信。”

　　“我知道。”南宫赐似乎早预料到谢以令会这样想：“十句话九句假，剩下一句半真半假，故意引导。说惯了谎的人，眼神都是不一样的。”

　　谢以令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响。他语气尽量自然地问：“不知，道长觉得哪里不一样？”

　　南宫赐反而沉默，他看了谢以令一眼，半晌，才缓缓道：“心怀谎言如织网，总有原形毕露时。”

　　谢以令神色一僵，随即笑起来：“道长说的是，谢某受益匪浅。”

　　心里却忐忑起来，总觉得南宫赐意有所指。转念一想，南宫赐早忘了自己，大概是他多虑了。

　　随着温自牢带路，他们渐渐进入青枫林的另一条道路的深处。

　　原本随时可能会冲破林叶突袭众人的冥蝶，却迟迟不见身影，只有叶子随着翅膀扇动发出互相摩擦的声响。

　　温自牢拖着迟慢的步子往前走，眼底划过阴狠。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

　　“前面好像，有个山洞？”谢以令停下脚步说道，南宫赐随即走上前去。

　　洞口之上，怪石乱放，与山间景致浑然形为一体。又有藤萝密布，遮掩了大半个洞口，掩人视线。

　　“无尽洞？”顾桓之走上前，用霜客挑开一簇藤萝，看着洞口上方露出的三个字，一字一顿念道。

　　众人的注意力被山洞吸引过去，身后温自牢慢慢地挪动往后退，他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诡计得逞的快意。

　　忽然地面一震，众人站立的地方赫然塌陷下去。

　　谢以令只感到身子一歪，一只手却立刻贴在了他后背上，将他稳住。

　　“糟了!”谢以令猛然意识道：“我们中计了！”

　　他说完，忙回头去寻南宫赐的脸，在掉落前，接到南宫赐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顾桓之一手抓着思无眠的手臂，一手紧紧攥着南宫宁安的衣袍，堪堪稳住了身子，在落地时，擦着石壁跌下。

　　“那温自牢果然没安好心，还真是诡计多端！”思无眠语气鄙夷：“卑鄙小人！”

　　手肘处此时火辣辣得疼，幸好隔着衣物并无大碍。

　　他又朝四周望了望，温自牢果然没有跟他们一道掉下来，兴许在地面坍塌前，他就寻了处安全的地方。

　　“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谢以令抬头望向他们掉下来的地方，此刻已经被石头封上，连同光线也一同隔绝了。

　　南宫赐抬手，一道白色灵力打在石头上，却被一道类似阵法的青光拦了下来。

　　“这，”南宫宁安有些咋舌：“这是什么东西？阵法吗？好像把我们囚禁在里面了。”

　　“什么阵法，居然连扶风道长也破不了？”思无眠很是吃惊。

　　南宫赐却没解释，他看了一眼上方，眼底闪过犹豫。

　　谢以令看了看前方：“温自牢想让我们进来这里，为什么？”

　　他眉头微皱，猜测道：“难道是为了引我们，进去那里面吗？”

　　众人顺着他的话向前面看去。

　　这山洞空大，无风自阴，怪石乱簇，人行时，常有回声。

　　不过地面还算平坦，初入时，三四人并排走也没问题。

　　再往里，似有一段通道，不仅距离变得狭窄，就连光线都暗了许多。

　　这边，谢以令注意到了洞壁上的刻痕。

　　“这是……”谢以令看着洞壁上有些眼熟的步骤，脑中下意识开始回想。

　　阴尸的炼法？！

　　身旁的南宫赐注意到他这里的动静，探过身来细看，说道：“是炼阴尸的方法。”

　　顾桓之在此时忽然叫道：“谢前辈，扶风道长，你们快来看看！”

　　谢以令与南宫赐几乎同时转身过去，那墙壁上，是一连串的抓痕。

　　道道划破石壁，入壁三分，斑驳的血迹映在抓痕上，分外骇人。

　　一道又一道的抓痕，几乎遍布了整个山洞，一个又一个的血手印，连接着向山洞深处延去。

　　思无眠被满墙血印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两步，“宁安，你看见了吗？”

　　南宫宁安道：“我不瞎。”

　　看着眼前的痕迹，谢以令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些手印几乎一模一样，看起来似乎是同一个人所为。”

　　南宫赐也道：“看形状，大概是一个成年男子，手指骨修长偏细，这男子很可能体态偏瘦，且指关节处平整，应当不是善剑之人。”

　　谢以令轻声道：“阴尸，傀儡术，这些东西绝非巧合出现，肯定有人将它们串在了一起。”

　　他沉沉地望向石壁，“或许，他们背地里的计划早就已经开始了。”

　　谢以令退后几步再看满壁的刻痕，道：“这上面不仅有邪法炼术，还有山洞的路线。只是似乎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

　　“你看这里，”南宫赐抬手，指了指某处墙壁，“有个炉鼎的形状，大概就是他们修炼阴尸的地方。”

　　“不如我们跟着这路线图走一走，看看里面究竟有何秘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同熟知多年的故友。

　　思无眠碰了碰南宫宁安的肩，轻声问：“你看见了没有？看见没有？扶风道长对谢公子，怎么那么和颜悦色的？”

　　南宫宁安再次道：“我不瞎。”

　　几人往前探寻，顾桓之疑惑：“怎么越往前，这烟就越大呢？”

　　南宫赐看一眼四周：“这烟不像人为，应当是山洞的原因。”

　　谢以令与南宫赐并排走在最前面，闻言也道：“烟虽是自然而成的，不过这驱烟的风，大概是因为洞中另类的构造。”

　　有白烟从石洞的墙壁各处缝隙中倾泻出来，脚下的路被白烟铺了厚厚一层。

　　思无眠听到此处有些奇怪：“谢公子，你从哪里看出这洞中有什么另类构造的？”

　　谢以令也不知为何，自他重生后，视觉跟听觉变得尤其敏锐。

　　他抬手挥了挥，试图挥散口鼻处的烟。

　　“前面有风声。”谢以令解释说。

　　果然，不过行了半刻钟，山洞通道愈发宽敞起来。

　　通道口有一处向下石阶，众人走到石阶中央。

　　霎时，眼前一片开阔。

　　谢以令略薄的唇因震惊微微张开，眼前之景，竟一时难以全部收入眼中，需从下到上，由左至右一一观览。

　　首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是两根铁链固定的木质吊桥。

　　吊桥一直延伸向前，不知尽头。吊桥下，黑压压一片，是排列紧密的头颅，群蚁排衙般铺满了地面。

　　所以，准确来说，谢以令他们所站之处，是这地宫第二层。

　　谢以令抬首仰视上方，看清了这偌大地宫的整貌。

　　这是一座面积巨大、以环形为结构的地宫。上下吊桥、楼层错落有致。

　　往上数有九层，每一层不超过两米。且每层的黄泥色墙壁上，都嵌着紧紧相挨的阴尸。

　　在地底下挖坑建宫，已是匪夷所思。更别提这地宫就像一个蜂巢，藏着数不尽的阴尸。

　　这里显然是一个巨大的百万尸窟。

　　常人若误入此地，注定是死无葬身。

　　谢以令第一个抬脚往吊桥上走，南宫赐接着他的脚步跟上。后面的人放轻了动作，也不紧不慢地往前。

　　行走间，两旁的场景却几乎没有变化，无一不是如同陷入沉睡的阴尸群。

　　脚下的吊桥不太稳，似乎建造的人并不打算将它当作一条通道。

　　谢以令忽然停下脚步，他听见了不属于他们这一群人的呼吸声。

　　“别出声。”谢以令神色严肃道：“有动静。”

　　其余人默契地停下脚步，在一瞬间敛声屏气。只见谢以令侧耳细听了一会儿，突然惊愕地看向墙壁上的那些阴尸。

　　“是他们。”谢以令压低了声音：“那些应该就是阴尸吧，他们在呼吸。”

　　顾桓之听了半天也没听见有什么声音，但被此时诡异的气氛影响，他也跟着声音压低：“谢前辈，为什么我没听见什么声音？”

　　思无眠也小声附和：“我也没有。”

　　谢以令听见二人这么说，直接看向南宫赐。

　　察觉到谢以令的目光，南宫赐顿了顿，最后摇了摇头。

　　突然，上空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启动了什么沉重的机关。

　　一束青光从地宫顶洒下，覆盖住地宫内的一切。

　　谢以令看着自己跟其他人身上的青光，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像是为了应证他的担心，原本柔和的青光一刹那变得锐利刺眼，如同一把数米长的巨剑高悬在众人头顶。

　　从下方迸射出墨绿色的强光，谢以令低头勉强眯着眼看了看。

　　只见一道法阵在地面亮起，隔着密不透风的阴尸群，渐渐向四周扩大。

　　复杂的咒语随着法阵的变化变得气势汹汹，一串串符咒印在墙壁上，青光铮亮。

　　映出阴尸们干瘪的脸。

　　“他们动了。”南宫赐语气冷冽：“我们得快点出去。”

　　话音刚落，一道琴音从遥远处传过来。

　　数百万阴尸从沉睡转为苏醒，呼吸声如巨兽那样绵长有力。

　　“糟了！”谢以令道：“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