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这样的聚会,虽然不情愿,林飞因却总是会去的,像是大学高中初中小学甚至幼儿园同学聚会,但凡是有人叫她,她都是不会缺勤的,她从来不愿落个不合群的名声。
但是去了呢,她也一言不发,反正人都认不全,又何苦委屈自己去与人装模作样,索性该吃则吃,改举杯则举杯,也不枉来了这一遭,再则,自己三流大学毕业,至今赋闲在家,一点成就也无,自然无人关注,乐得清闲。
她在心底轻笑,这么些年,在季家别的本事没有见长,脸皮却是越来越厚了。
一帮人正财经娱乐无所不谈,突然有人叫她名字,她放眼望过去,是一个妆颇浓的女人,努力在记忆里搜索,到底想不起她是谁,只得歉意地笑笑:“你叫我?”
那女人穿过人肉障碍物来到她面前,标准的职场笑容,跟谁都能立马熟络的样子,她笑眯眯地开口:“早听说季总有个表妹,长得有倾国倾城貌,轻易不带出来见人,今天可算是让我见着了。”
林飞因平时本来就话少,现今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又加上经不起夸,脸简直红到脖子根去。
“你看,我也太冒昧了,我是季总公司的人事总监,我姓吴,吴姗姗。”她连忙从精致的小手袋里掏出名片盒,递名片与飞因。
那名片上用花体印着吴姗姗三字,说不出的风情与妩媚,林飞因练过几年书法,细细拿着端详了一阵子,却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应答,只得再笑一笑应付了事。
但那吴姗姗一番话却引来了不少人,有人立刻就说:“你在季若川的公司任职,还是高层,了不得哦,姗姗。”
说话那人一头的少年白,看上去至少四十开外,吴姗姗却不接他的话,还是过来与林飞因搭讪:“你有否在集团公司任职?凡是季家的人,都有在公司挂职,但我却并没有见过你名字,你叫林飞因可是?”
林飞因惊了一惊,她怎会知道?不过又马上释然,人事总监呢,连老板家谱都搞不清楚,如何称职?
这下子避无可避,林飞因只得答道:“我至今还赋闲在家呢,我原本笨,公司里没有适合我的工作。”心里却是想,凡是季家的人都有在公司挂职,我又不姓季,当然没有我的份。
“怎么会?肯定是他们娇贵你,不愿意让你出来抛头露面,哪里像我们,非得跟男人们一起冲锋陷阵不可。”吴姗姗又是夹菜又是端水,忙得不亦乐乎。
飞因有点自惭,这才是出来做事的样子,像自己,一点台面也上不得,所以被季若川一天到晚的奚落,至今连个工作也没有。
“季若川真是你表兄,财经杂志十期有九期少不了他。”又是那位少年白。
林飞因虽然不高兴自己沾季若川的光,但是面上也并不表现出来,只“嗯”了一声了事。
那少年白索性拿了碗碟过来坐在林飞因旁边:“我毕业于哈佛,学金融,你一定还记得我,我们高中还同过桌。”
林飞因哪里想得起这么一位同桌来,连忙自顾自吃饭。
他却还是喋喋不休:“你帮忙引荐一下,我们这么多年老同学了,我当然是愿意帮自家人忙。”
林飞因细细看过去,他的袖口磨得有些白,老同学聚会都不穿得体面一点,不是混得惨淡就是本来不拘小节,哪里入得了季若川的眼,就连自己的穿着也屡屡招他批评,像你不要成日的穿个黑色,衬得一点气色都没有,或者是银色的高跟鞋不好搭,容易显轻浮,下次记得不要买。他说这些话时一点表情也没有,不是商量是命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飞因自然是唯唯诺诺地扔掉那些入不了他眼的东西,自此只穿白T恤牛仔裤帆布鞋,反正怎么穿也出不了错,再加之身形娇小,虽然已经二十四,看上去只得十七八的样子。
“我一向不管公司的事。”林飞因冷冷丢下一句,这拒绝得已是相当明显。
少年白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时吴姗姗连忙出来打圆场:“你要是想来我们公司应该早跟我说一声啊,你留学回来后飞黄腾达了,不大瞧得上我们这些老同学了,刚刚名片也给你了,你要不嫌,就劳烦发份简历到我邮箱,我亲自跟季总说一说。”
林飞因一怔,这么说来吴姗姗也跟她同过班,可是自己竟一点印象也没有,也对,自己当年在班上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当然谁也不认识,哪里比得了季若川,名字如雷贯耳,大半个学校都认识他。
少年白听吴姗姗这样说又高兴起来了,和吴姗姗连连碰杯。
散场时司机周叔过来接她,见她仍在喝酒,将保温杯里的醒酒茶递给她,小声嘱咐:“少爷说了,你不要喝太多。”
林飞因有些不耐烦:“周叔,次次都是这样,下次换个台词,你不烦我都烦了。”
“他是关心你。”周叔上来劝。
“连这一句都不曾变,我能喝多少我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季若川他要是有这点功夫,赶紧算算林家还有多少产业能归到他名下是正经。”林飞因想是确实喝得有点多了,有点口无遮拦。
周叔哪敢插嘴这些事,连忙扶了她进车里去。
林飞因有些困,在车里假寐,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跟周叔进季家的情景,那时候自己才八岁左右吧。
那年爸爸病重,妈妈既要管公司又要照看爸爸,忙不过来便将飞因送到北京的舅舅家待一段时间。临走前妈妈还嘱咐:“虽不是亲舅舅,但是历来关系亲密,你不用太拘束,只是他们家在北京也是有头有脸的,规矩还是要懂。”
下飞机时周叔来接的她,打着大大的旗帜,生怕她看不见,呵,以前他们也曾待她如珍宝。
那天去的是季家郊外的别墅,远远看去灯火通明,气派得很,又恰逢周末,不少亲戚聚在一块儿吃饭。林飞因有些怯生,一直紧紧抓住周叔衣角,每挪一步都觉万分艰难。
大家见她进来都停下了碗筷,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妇女忙奔了过来:“这就是飞因了,累不累,要不要先换衣服?”
这大概就是舅妈了,她又转过头去吩咐保姆:“马姐,快带她去换衣服,我昨天新买了好几套衣服放在客房,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带她去试试那件粉色的。”
跟着那位阿姨走了好长的阶梯才到了客房,那粉色的纱裙竟然刚刚合身,阿姨拉她去照镜子:“哎哟,真漂亮,跟蕴珍小时候一模一样。”
季蕴珍是飞因的母亲,曾经是名空姐,在飞机上认识的林博,所以将孩子起名飞因,是因飞机而结缘的意思。
阿姨拉着她下楼,众人已经吃完饭,在客厅闲聊,舅母吩咐马姐去为飞因准备些糕点,便将飞因拉到自己旁边来坐。
众人的话题就一下子扯到了飞因这里来。
“蕴珍的女儿吗?都这么大了。”有人感叹,那人穿了件怵白的衬衣,相当高贵,小小的飞因没由来就喜欢她。
舅母见飞因直盯着那女子看,就跟她介绍说:“这是你妈妈最好的朋友,你可以叫她白阿姨。”
接着又将在座的亲戚为飞因一一介绍,除去那名白衣女子,飞因一个也没有记住。
“蕴珍也是,嫁那么远,出点事我们也照顾不到。”
“不过听说林博待她是十分不错的,四川男人,体贴是出了名的,不像我们北方,都是大男子主义。”舅母答完话又斜斜看了舅舅一眼,那意思当然是要舅舅学习体贴的本领。
舅舅挺着个啤酒肚抽雪茄,好脾气地答:“当然当然,我这个妹妹还是有些福气的,虽不是亲生,我可是当她是心肝宝贝一样,林博那小子敢动他一根毫毛,我非平了他一家不可。”
“什么亲生疏生的,我一直拿蕴珍当自己亲妹子看待,当年要不是蕴珍她爹为你爹挡枪子儿,还不一定有你呢。”舅母白了舅舅一眼。
“你叫林飞因,念几年级了?”白阿姨不理舅舅与舅母的斗嘴,蹲下来与飞因聊天。
“我念二年级,会背很多古诗。”小时候飞因是娇气又喜炫耀的。
“那你背一首我听听,要是一个错也没有,我带你去买糖葫芦,你在南方,肯定没见过真的糖葫芦吧。”白阿姨讲话声音和妈妈一样柔。
飞因选了一首白居易的《江南好》: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蓝,能不忆江南。
她声音稚嫩动听,一家人都朝着看过来。
后来白阿姨果然带她去买了冰糖葫芦,那时候是夏天,冰糖葫芦少得可怜,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飞因觉得珍贵,不舍得吃,找了个瓶子放起来,后来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