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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骤乱的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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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在梦里见到你,
醒来时,伴随我们的只有满面思念的泪水。
在幻与实之间,我们迷茫了。
我们找不到两者间的交点。
为什么呢?
为什么在现实的世界中就是无法与你相遇呢?
即便是擦肩而过也是幸福啊!
如果事实是如此,
那么我们宁愿睡去,
永远不要醒来。
因为,至少梦里还有你!
白色的光在眼前旋转,转得床上的人儿莫名骚动起来。展令扬无力地撑开双眼。
“令扬,你醒了?!”令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悦耳却又急切。
“小舅舅……”
“是,是的!”展初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满足的笑容立即漾开了。“你总算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令扬提提嘴角,那笑容有些力不从心。胸口的疼痛唤起了他中枪那天的记忆。“烈他们呢,没事吧?”
“他们没事。谦人太过分了!竟然对你下毒手。展爷早已关照过谦人和御人不准接近你的……”初云越说火越大。
“不管谦人的事,是我主动接近他的。”令扬淡淡地纠正初云。
“你……你太不把展爷的命令当回事了!整个展家有谁敢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也只有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忍耐上限。”
“小舅舅不也说了,这不是第一次了。人家是病人,就不要再训可怜的人家了么!”令扬得不到便宜还要卖乖。真是本性难改。
展初云自是知道令扬的如意算盘,可他就是那么心甘情也愿地顺着他。
“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呢?”
令扬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做思考状。
“小舅舅知道我记忆恢复的事了?”令扬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嗯。”初云也无意隐瞒。“是医生说的。早在你为了护凯臣从楼梯上滚下来时就已经恢复了。”
“那希瑞他们也一定知道了。”令扬自忖着喃喃。
“为什么要瞒着他们?”展初云不解。
“因为对他们而言‘不知道’比较安全。”
初云冷笑一记。
“那接着呢?”
令扬闭上眼,愁云惨淡。
“不知道……”
展初云温暖的右手复上令扬的额头。
“睡吧,你累了。这种烦人的事,你不需要思考。让我来解决。”
“小舅舅?”令扬紧张地张开眼,仿佛要确认展初云话中真正的含义。
“放心,小舅舅知道他们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如今,你需要的是静心休养。所以,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交给我,嗯?”
“……”深睇了一眼展初云柔和的黑色眸子后,令扬笑了。“谢谢小舅舅。一切都听任小舅舅的安排好了。”
“嗯。”
望着令扬安心睡去,展初云悄然退出了房间。刚启步,却在走廊的尽头望见了另一个冷酷的身影。黑色,令人轻而易举的感到阴蛰的肃杀之气。
“我要见令扬!”来人毫不赘言,爽快的表明来意。
“令扬需要休息。不会见任何人。”展初云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简洁明快的将面前的黑影拒于展家势力之外。
来者不善。自日本匆忙赶来的忍又岂会轻言放弃,只见他从腰间掏出枪对准展初云。
“让我见他!”
“只要你踏进我身后这扇门,展家便会公开宣布与‘双龙会’为敌。”
“‘双龙会’与我无关!我只要见令扬!”
“作为‘双龙会’的老大,似乎太尽职了吧。”
“我要见令扬!”子弹已经上堂,忍的食指死死扣住扳机,就是怎么样也扣不下去。
“令扬睡了!”
“你——”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展初云身后的门开了。奉命侍奉令扬的手下传话道:“云爷,孙少爷说让他进来。”
“令扬?!”
不等展初云发话,伊藤忍已经径直走进令扬的房间。门被重重关上了。门外,是无奈的叹息。屋里,只剩下一张修罗脸的忍和静静躺在床上,蓄着淡淡笑容的令扬。
原以为,那次分别后再也不会见到他。还在为此懊恼、后悔的忍却接到了令扬受重伤的消息。原本就已经怒火攻心的他听不得宫崎耀司的劝,直飞到纽约。如今,看着躺在床上,脸色白如雪的令扬,除了满心的怨愤外,就只剩下满腔的不舍与痛心了。
“还记不记得当初分手时,你答应过我什么?”
忍走向令扬,在他身边坐下。
“嗯。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令扬丝毫不介意忍那脸夜煞般的表情。
“伤害你的那家伙呢?”忍死盯着令扬缠着纱布的左肩,估计胸口这边包扎的更严实。
“不知道。”
“不知道!你竟然说得那么轻巧!”忍真想一把掐死眼前这个不懂得珍惜、爱护自己的男人!
“人家是真的不知道。人家刚醒,你就来了,人家怎么可能知道呢!再说凶手又不会站着等我们去抓,开了枪就跑掉了。就算我再怎么貌若天仙,也比不过自己的命啊!落跑是肯定的咯。”说得跟真的一样,几句话就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你——”
“我累了!”
伊藤忍实在不知道自己方才剑拔弩张是为何。难道只是为了见这个混球得不能再混球的臭小子?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担心他吗!
“忍?我说我累了!”
忍的心头更不是滋味了。分明是在赶人么!一气之下,忍猛地站起,却因为一股阻止的力量跌进了令扬的怀里。
“哎哟,死忍!正好撞在人家中枪的地方。很痛耶!”令扬的额头痛出一阵冷汗,脸色瞬间变得更苍白了。
“令扬,你没事吧。”忍自然也心疼得紧。该死,自己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呃,不对!刚才拉他阻止他的人正是令扬自己!
“当然有事!不管,小忍忍要负责!陪人家一起休息!”说着便让出一小半床给忍。“不过话说在前头,人家是重伤病人,所以小忍忍只能睡一小半。将就将就吧!”
“你——”
“我是好人,我知道。睡了,睡了!”
令扬极尽诱惑之能事,又抛眉眼又献媚笑的,惹得单细胞的忍脸红了一阵又一阵。虽然总觉得这是一个陷阱,但他最终还是上了令扬的贼床。忍靠在床头,将令扬搂进自己的臂弯里。
“小忍忍不许动哦,一动会把人家吵醒的。人家好累……”
只一会儿,令扬便睡去了。
静静凝视着令扬睡去的脸,忍只觉得窝心。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门被轻轻合上了,目睹一切的门外之人默默地退出了走廊。人走了,那哀伤的背影却被白日的光无限拉长,留在这晦涩的走廊里……
“令扬醒了?”
“什么?令扬醒了?那他为什么不回来?!”
“他来了……”
“他?”
沉默……
“伊藤忍?你是说伊藤忍吗?”
依然是沉默……
“展初云怎么会让令扬见他的呢?他不是答应过我们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令扬的吗?早知道这样,令扬中枪那天就不该让展初云带走令扬!”
一记沉闷的击打声。
“在这里后悔有什么用!我们去把令扬抢回来!那家伙再在我们面前出现不就是为了要回令扬么!我不要再失去令扬!我不要坐视不管。令扬应该是属于我们的!”激动的嗓音震颤得厉害。那声音虽然沙哑,可却透露着无尽的恐惧与排斥。
“我们懂!这种感觉我们都明白!”
“所以,把令扬抢回来吧!”
此时,门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占据了门内四双瞳眸,来人一脸的慑人表情。
“马上!马上把令扬抢回来!我不要看到那混小子在伊藤忍的怀里睡觉!”
“烈,你冷静些。”见烈露出难得的狰狞面孔,希瑞赶忙上前安抚。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烈失去理智地推开希瑞,“那小子现在受了伤,受了很重的伤,脸色惨白惨白的。他却还在那里安抚伊藤忍那家伙!希瑞,这不对!令扬他现在应该躺在这里!躺在异人馆里,躺在他自己的床上,让我们照顾他。可是……可是……”
“够了,不要说了!我们立刻去把令扬抢回来。我们根本就不应该相信展初云的。我们有希瑞,凭他的医术治好令扬绝对没有问题的!”
向以农说着朝门口冲去,烈见状也尾随而出。可就在踏出门槛的那一瞬间,两人都被君凡挡了回来。
“君凡!”
“你们两个都给我冷静点。那里是展家的地盘,你们不要命了!是不是又想给令扬添麻烦?!他伤得那么重,难道你们还要他分心来担心我们吗?!令扬是一定要夺回来的,但是不是现在——”
雷君凡话还没有说完,颈部传来一阵酸痛,接着便双腿一软,倒在安凯臣的怀里。
“对不起,虽然你说得都对,但是现在伊藤忍在,所以我不能让令扬留在那里。那家伙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把令扬弄到日本去。即便从此以后‘双龙会’与展家势不两立,他也在所不惜。他就是这样的人!君凡,别忘了,他和我们一样……都怕了,都已经失去过了……在他眼里,任何东西都比不上令扬。这点,你我都清楚,所以,我一定要尽快让令扬从那家伙身边离开。”
说着,凯臣把动弹不得的君凡安置在沙发上,带上枪,和烈、以农一起出门了。而曲希瑞也因为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展初云在纽约的住所是一座古雅的庄园。庄园内包括两幢巴洛克式的别墅。正中别墅为庄园的主宅,而另一幢别园现在因为令扬而暂时改为了疗养殿。
来到庄园的烈一行人不顾门卫的阻拦直冲令扬所在的侧园别墅。
“南宫先生,云爷有命令,任何人不能进入孙少爷的房间。”负责看守的门卫好言劝阻道。
“任何人?令扬房间里不已经有一个人了么!”向以农对此嗤之以鼻。“少拿展初云压我。我们要见令扬!”
“不行!”这是另一个严肃的声音。以农转身,看见的是一脸不满的展初云。
“不行?我们不行,伊藤忍就可以,是么?!”向以农冷嘲热讽地哼哧。
“见伊藤先生是令扬的意思。现在令扬已经睡了。他受了很重的伤,请不要为难他。”虽然满腔怒火,但展初云毕竟是老江湖,很懂得如何控制已经沸腾的情绪。“你们不是令扬的好朋友么,你们也不会希望令扬无法好好休息吧。”
“你——”
“是,我们是令扬的朋友,也希望他能在自己小舅舅这里安心休养。但是现在有另一个人在打扰令扬,而云爷也没有阻止。您曾答应过我们令扬谁也不会见,仿佛是您毁约在先。”希瑞阻止了脾气火爆的以农,以礼相待。虽然不担心展初云对他们动武,但正如他所说,令扬需要静养。
展初云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眼前一黑,当他回过神来时,烈冰冷的扑克牌刃已经抵上了展初云的脖子。
“烈,不要!”
“让我见令扬!”
烈已经完全崩溃了。精神涣散的他现在能看见的只有令扬中枪后那惨白的脸,以及被展初云抬上直升机离开后大家的担心与矛盾。
曾经的离开让原本就不怎么平复的心上又多了一道伤痕,那时,他们恨过、怨过,也想过如果有天重逢,一定要报复。但是,那样的情感只是一时的。长久的思念与痛苦取代了短暂的憎恨。他们无法不承认令扬已经在他们心底扎了根,拔不掉,也驱除不清楚。于是,他们每天每天只能活在爱与恨的煎熬中,直到那天希瑞与令扬在海边偶遇,一切折磨才得以结束。这样的经历一次已经足够足够,这样的滋味他绝不要尝第二次。
“快,让我见他!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让你见令扬的。”展初云根本没把南宫烈的威胁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即便南宫烈再如何激烈,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潜意识还是存在的。
“不要以为你是令扬的小舅舅,我就不敢动你!”烈加重了手腕的力道。
展初云无动于衷地耸耸肩。
“哼,原来令扬交的只是一群不懂得为别人考虑的小鬼罢了。令扬为你们做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你们就是这样予以回报的吗?你们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为了你们,去死都愿意。如果你们对他说请为我死吧,他可是当真会抽刀出来自杀的。只要你们安然无恙,只要你们平安无事,那个傻小子是什么事都会做的。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难为他呢?难道,他还不够痛,不够辛苦么……
“你们这样气势汹汹地过来,不过是因为现在陪在令扬身边的是伊藤忍而不是你们。说穿了,伊藤忍和你们有什么区别!一样是为了令扬而疯狂的朋友。疯狂……令扬就是有这样的吸引力。”的确,令扬容易让任何一个人为他而疯狂。展初云深叹一口气,感觉到颈部的压迫感不再紧张,他缓缓推开烈颤抖的左手,“南宫先生,请让令扬安心休息吧。他真的很虚弱。”
“不……不……不……”烈无意识地松开手中的扑克,双手掩面。“我想见他。我想见他。我只是想见他。想见他……而已。”烈泣不成声,“那傻瓜……竟然用身体帮我挡了一枪。傻瓜!傻瓜!为什么要这么做……万一……万一……”
“烈……”
“希瑞……”烈像无助的孩子般窝进曲希瑞的怀里,“他为什么要这么傻,如果那枪真的正中心脏,他要我怎么活下去?!失去了他,要我怎么活……怎么活啊!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他了,我不要再体会那一夜夜的失落、心碎的滋味了。好苦!好痛啊!希瑞,我只是想见他,如此而已!”
“烈,我们走吧。”希瑞一边安抚着烈,一边征求凯臣和以农的意见。没人想走,希瑞知道,但是——
“希瑞,我不走。我也想见令扬,我想见他对着我们笑,说‘我很好,人家那么好,不会有事的。’仅此而已。如此简单的要求也不可以吗?不可以吗,希瑞?”
“我也是。”以农不再发脾气,声音沙哑的附和。
“令扬——出来!出来!让我们知道你没事!让我们知道你很快就会回到我们身边。令扬……”烈声嘶力竭,一遍一遍呼喊着门内的他。
房间里,令扬也早已哭成了泪人,在忍的怀里挣扎着。好想见他们,真的好想见他们。烈从来没有如此过,他是真的伤到心了。
“忍,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不行,你一出去局面会更加无法收拾的。他们一定会疯狂地把你抢走,甚至动用暴力,把你弄伤。我不允许,只要有我在,我不会再允许你受伤,哪怕一丁点也不行。”
“可是,我怕他们会伤害自己啊。忍,就一面。我会让他们回去的。你帮我,帮我。”
“令扬……”望着令扬企求的眼神,忍犹豫了。说到底,他们的心情和自己的是一样的,只是在担心自己最在乎的朋友而已。
忍突然有了动作,他一把抱起令扬,朝门边走去。
“忍?”
“答应我,不许离开我的怀抱。”
“……”
“如何?”
“好!”
门外终于安静了,每个人都沉浸在痛苦中,不甘离去,却也不愿去打扰令扬。在死寂中,那扇桃红色的木门打开了。出现在烈面前的是令扬没有血色的脸,还有那一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笑容。
“令扬,令扬!你没事吧?没事吧!”烈一股脑地冲上前,完全忽视抱着令扬的忍。
“可爱的人家怎么会有事呢。”令扬轻轻拭去烈眼角的泪水,“有你们这般朋友在,我怎么会有事呢。你们就是我的守护神啊!”
“令扬……”因为令扬的一句话,烈哭的更凶了。
“烈,耳朵过来。”
“什么?”
南宫烈还没有回过神,耳边传来令扬天籁般的声音。
“真的?”令扬话音刚落,烈好似得到糖果的小孩般欣喜不已。
“信我者得永生!”令扬信誓旦旦,“快回去吧,别为难小舅舅了。”
虽然不知道令扬对烈说了什么,但是希瑞知道烈已经改变心意了。从令扬打给他的暗号中,希瑞可以肯定这点。
“烈,我们走吧。让令扬好好休息。”
“令扬……”
“回去吧。”
烈不再说什么,亦步亦趋地跟在希瑞、以农、凯臣的身后,离开了。
直到他们走远,令扬才舒了口气。
“你跟那小子说了什么?”忍禁不住好奇心,问。
“你想知道?”令扬坏坏地转动眼珠子,坏点子立刻冒了出来。
“我……我哪有!”看着令扬一脸坏笑,忍就浑身不舒服。
“没就好!”令扬胜利地挑挑眉。“小舅舅,刚才……”
“不要说抱歉之类的话。你休息吧,我还有事。伊藤先生,令扬就麻烦你了。”展初云扬起宽容的微笑。
“您放心。”
目送展初云离开,令扬很快卸下伪装,一脸倦容。
“你累了,睡吧。”
“抱歉。”
“说了不要说道歉的话了。”
令扬不再赘言,一会儿便在忍的怀中熟熟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