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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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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瑞王府。
虞婵双膝跪地,冷意从青砖透过骨头,她拱手在前,上座之人不发话,她便不能把手放下。侧脸传来阵阵刺痛,血珠子粘住鬓发,她的眼睛藏在长袖后,借着点缝隙观察,虞婵再次发话:“属下虞婵,见过殿下。”
瑞王不理睬,换了个坐姿,翻看起文书。旁边的杨公公见状,心领神会,朝着虞婵笑道:“虞举人,起来吧。”
虞婵不起。
杨公公不解,看了看瑞王,又看了看虞婵:“虞举人,你这是何意?”
虞婵:“属下多次抗命不从,自知有罪,特请殿下责罚。”
杨公公朝她挤眉弄眼示意她别说了,虞婵装作看不见:“属下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殿下莫要怪罪我的族人。”
只听“啪嗒”一声文书落地,瑞王走到台阶上坐下,虞婵顺势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瑞王那双眸子盯着她的颅顶,几度想要开口斥责,又挑不出她言辞中的错处,双手抹了一把脸,才道:“自知有罪?让你起来却不起来,你现在也是抗命不从。如此冥顽不灵,本王罚你有用吗?”
“更何况本王何时说过要降罪你虞家人?上来就给本王戴个高帽,我看你在瓮城这三年是待太久,如今都与本王生分了。”瑞王干咳一声,杨公公识趣退下。
虞婵手背贴紧脑门:“殿下何出此言,属下这三年人虽然处千里之外,心却一直在殿下这里。”
“抬头。”虞婵抬起头来,瑞王阴阳怪气道:“你眼里没有本王,有的只有你那个蓝颜知己。”
虞婵正要解释,瑞王忽然捏住她的下巴,虞婵泄了气。瑞王发现虞婵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便松开手。贴身侍者端上一盆药汤,瑞王打湿面巾,亲自勾着身子,替虞婵处理伤口:“你也是个有出息的,叫人给伤成这样。”
药水侵入伤口带来一阵刺痛,虞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瑞王又道:“忍着,你小时候断胳膊断腿,我也没听你叫疼过。”
“我没叫。”虞婵小声顶嘴道。
瑞王停下手中的动作,虞婵立马闭嘴。瑞王起身把面巾随手扔盆里,侍者退下,瑞王又回到了上座,虞婵撑着地缓缓起身,双腿早已麻木,止不住地颤抖,好不容易站稳,又被一声“殿下。”吓了一跳。
虞婵望向来人,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商队那么快就到了京城?她前脚刚到他们后脚就赶上了?
暮秋白:“我已奉殿下之命提前赶回来。”
瑞王淡定地抿了口热茶:“回来就好,别站着都坐下。”
虞婵扶着大腿颤巍巍地坐下,心里盘算着事:“既然暮秋白都提前回来了,商队的行程也不会慢很多,说不定七八天后就能见到人了。”
侍者奉上热茶,虞婵点头致谢。瑞王唤人抬出一株红珊瑚,放在他俩面前,道:“父皇寿宴赐本王一株红珊瑚,又赐安王世子一树青梧桐。今日两位都在,各自说说父皇是何用意?”
虞婵端起茶小抿一口,瑞王看向暮秋白,暮秋白起身回道:“秋白位卑职小,不敢揣测圣意。”
“茶好喝吗?”瑞王望着虞婵又抿了一口茶。
“山涧茗茶,清新脱俗,不凡。”虞婵笑道。
瑞王皮笑肉不笑,用手指向她,虞婵起身正色道:“在属下看来,百年一株红珊瑚,十年一树青梧桐。前者金尊玉贵,后者凡夫俗子。足以可见,圣上对殿下十分看中。”
瑞王扶额,咬牙切齿:“本王要听实话。”
虞婵见不能蒙混过关,急忙找补:“安王世子嚣张跋扈,欺压良善。梧桐为君子,又有品行高洁之意,圣上将其赐予安王世子,看似为恩宠实则为敲打。”
“敲打?怕是纵容吧。”瑞王阴着张脸,眸子暗沉。坊间早有传闻,安王世子非安王之子,而是圣上与安王妃之子。如今看来,此言非虚,圣上怕是早有让安王认祖归宗之意。
虞婵:“……”瑞王把话堵得死,虞婵无话可说。大周自古以梧桐为圣树,以凤凰为神鸟。良禽择木而栖,圣上赐梧桐给安王世子,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天下英才,选安王世子而非瑞王,这话给虞婵一万个胆子不敢说出来。
瑞王大笑:“本王此前就觉得怪异,父皇废了我三年,却不立新储君。原是等着风炅羽翼丰满与本王抗衡,父皇想一步步把储君之位送到风炅手中,好让天下的读书人输得心服口服。”
“好啊好啊,本王偏不遂他愿。本王可以败,却不是败给风炅。”瑞王朝他俩笑着,眼中却充满寒意。
此时杨公公递上一叠文书,瑞王接过一看,看完把文书交给虞婵:“看来父皇是下定决心了,这是此次会试名单,安王一党可真是未卜先知,这么些栋梁之才早在乡试就笼络了。本王当真是自愧不如。”
虞婵来回翻看两遍,大致的记住些名字。虞婵:“笼络是一回事,文人傲骨又是另一回事,我不信大周学子都是趋炎附势之辈。”
瑞王:“人都有软肋,难说。你就当一回本王的眼睛,替本王好好看看谁才是国之栋梁。”
虞婵:“属下遵命。”她正打算告退,又被瑞王喊住,虞婵抬眼看向瑞王,瑞王眸光柔和下来,她像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与虞婵对话:“不是我派人射伤你的。”
虞婵一怔,不知瑞王为何会这么说,于是道:“我信。”她不会多想,也不能多想,这点虞婵再明白不过。此事就此翻篇,今后她们谁都不会再提及今晨之事。
瑞王府外虞清欢冷得跺脚,脑袋不停地往王府里看,生怕一个不留神虞婵就溜走了。
她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姨母说了死要见尸活要见人,虞明月要是敢不回家直接住别院,就要派人上门把她押回虞府。
这不,她刚见到虞婵才踏出王府半步。虞清欢便上去抱住人一只胳膊,哇哇大叫:“阿姐,我想你想的好辛苦,你快跟我回家吧。”
“别院收拾干净了吗?我住别院不回去。”虞婵心想着与其回去挨骂还不如在外面躲个清净。
虞清欢:“不成,阿姐,你就跟我回去,家里多好呀!姨父知道你回来了,还特意给你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虞婵坚持:“那可不行,一次骂换一顿饱饭,一点也不划算,你撒手别拽着我。”
虞清欢死皮赖脸地跟着她:“我不撒手,你不回去就是我遭殃。”
“那是你的事儿,又不是我的事儿,谁叫你逞强跟我娘揽这活的。”
知虞清欢莫若虞婵。
“阿姐,我可是你最爱的妹妹呀!你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了吗?”
虞婵想了想,迈开长腿就走:“你再拦我,你就是我最讨厌的妹妹。”
虞清欢哭丧着一张脸追到了虞家别院,虞婵早就让侍者打扫干净了屋子,摆放好与旧棠居一样的家具,就连庭院里的海棠也是相思红。
“好好的府邸不住,偏偏跑来这陋巷的破院子待着。姨母又不是洪水猛兽,你只要好言好语的认个错,她也不会说些什么。”虞清欢这碎嘴巴子从一进门就开始嘀嘀咕咕。
虞婵耐心也是极好,愿意与她一来一回的斗嘴:“我有什么错?我没错。”
“你本就有婚约,还在外面养外室,要不是二哥贤惠,替你摆平外面风言风语,那些世家子弟说不定怎么笑话你呢?”
“笑话我也轮得到他们,谁家没点阴私,就他们清清白白,真要论起八卦来,指不定谁笑话谁呢。”
虞清欢为她二哥鸣不平:“那你也不能这样打二哥的脸呀,你这让他以后怎么结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哥有什么隐疾?”
“我算是听出来,你来劝我回去是为了怕你二哥名声有损,好你个虞清欢我这么多年白疼你了。我再重申一遍,你看看今夕是何年?哪还有父母之命?你可见如今有哪户人家这么糟践子女的?”
虞清欢:“当然有,户部侍卿家的眉姐姐不就许给了安王世子。”
“你说什么?谁?”虞婵抓住她的肩头,示意她再说一遍。
虞清欢缩了缩脖子:“户部眉侍卿家的长女眉若水许给了安王世子风炅。”
紧接着她又补了一句:“现在大家都在传,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眉家是疯了吗?”虞婵与眉若水是一同入宫当伴读的,二人关系虽是说不上亲密,却也算是半个朋友。
年少时女孩儿聚在一起,说天谈地,自然也就晓得一些彼此的家事。
眉侍卿当年落魄时,曾遇一位李娘子帮助,眉侍卿为表感激,曾许下誓言,若二人的孩子为一男一女,两家结亲。若为同性,结为兄弟姊妹。无论富贵,眉李两家荣辱与共。
只是后来李娘子不知为何断了与眉侍卿的联系,直至眉若水成年依旧没有消息。眉若水坚持不与他人结亲,一直对外声称自己有婚约。
借口也好,真心也罢。总之,眉若水要与人结亲,绝对不可能是安王世子风炅。
“什么时候结亲?”虞婵脑子有些乱,眉侍卿向来不喜结党营私,为官几十载清正廉洁,秉公执法素有威名,妥妥的纯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虞清欢:“不清楚。不过,自谣言起,我就没见过眉府的正门开着,眉侍卿也告病在家不上朝,大概是在躲避风头。”
虞婵到了里屋换了身行头,出来后吩咐侍者送拜帖到眉府。
虞清欢看不明白,隐隐觉得不安,茫然道:“阿姐,你这是要去哪?”
“许久未见若水,我甚是想念,你告诉我阿娘,我有正事要办就不回去了。”虞婵说完跳窗就走了,留下虞清欢杵在原地。
“二姑娘,”虞府管事带着一行人匆匆赶来,结果不见大姑娘,纳闷道:“不是说好要在别院抓人吗?大姑娘人呢?”
虞清欢乖乖伸出手:“阿姐跑了,你们还是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