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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烛龙除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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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站在你身旁的那个小女孩，她就是当年死在莲花池里的学生，许芳年。”江霄低喃道。
“江霄，别说了……”纯仔颤抖着。
好友死而复生原已是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神怪之事，然而此刻却是众人焦点中心的阿优决攫去他全部心神。
奇特的单音节从阿优口中传出，他弯下腰用十指不停抓刮脸部，在下颚处与脖颈划出一道道血痕；而最令人错愕的是，他的背部像是即将被下锅料理剖分为二的鱼背左右裂开，长出一团黑雾。
黑雾接触到空气便开始膨胀扩大，隐约有口鼻，不稳定的轮廓线每秒间都在不停变幻着。
“我草，”江霄小声说道，今日是他的忌日，但能在刚往生不久就亲身遇到如此精彩纷呈的戏剧化经历，可以说是死也不枉然了，这充满黑色幽默的想法在他脑中闪过。
而其余几人反应也与他类似，呆站当场。
“还不闪开!”
青年看着发呆的众人，高声喊道:”附身在他身上的邪祟现在与本体脱离，你们不逃就会还等着被吞噬灵魂吗?”
青年的话语敲醒了呆愣的同学们，纯仔拉着方琦琦往后先是跑出数公尺远，在又想起这是个边界有限的结界空间，又急又惧地站住了，而优仔的朋友则是往后退出几步，表情却仍显得镇定。
“终于等到你出来了。”
青年笑道，从牛仔裤口袋摸出一张上以朱砂画出咒术的黄色符纸，对着空中一扔，符纸像是被股气流托住升至半空中焕发出白光。
而黑雾状的邪祟受对符纸明显有忌惮，往青年与江霄方向远离，竟是朝其余几名同学的方向窜去。
邪祟的黑雾化边缘颤巍巍划出数条枯枝般的触手阴影，阴影拉出老长，朝其余几人探去。
被触手状阴影思滑抚过纯仔的手腕，一条印记般的血痕顿时刻印在那处皮肤，隐得旁边的方琦琦放声尖叫。
情急之下，江霄离开青年身边朝纯仔方向抬腿跑去，邪祟顿时被吸引住，转移目标朝他而来。
纯粹灵体对邪祟而言比仅能寄生的活人更美味，是直接可以利用的能量。
青年提声喊道:”江霄!”
竟是将那把苗刀朝他凌空扔来。
抬手接住刀，江霄稳稳握住苗刀刀鞘，那纯黑刀鞘上以金线细细刻划着花纹。
江霄左手握鞘身，右手握住刀柄底端使力往外一拔，苗刀顺势出鞘，自然也未曾有余裕注意到，青年对着他露出有些惊讶的眼神。
他从未练过武术，这把苗刀极长的刀身顺势出鞘，他即模仿见过青年的动作，两手持助刀柄上下端，对着扑面而来的整团黑雾，使出全副力气拦腰一砍。
只觉刀刃像是砍入果冻状的黏稠物，遇到极大阻碍，须臾间忽而阻力全消，像是劈菜砍瓜那般顺势划过，竟是将邪祟拦腰斩成两截；随着刀势挥舞，点点红金星芒跳出，煞是好看。
邪祟虽被拦腰一分为二，不出数秒整团黑雾又凝结成型，在众人头顶盘旋数圈，竟是朝青年直直而去。
“小心!”江霄不觉大喊。
但青年却是丝毫不慌，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见他双掌底部相触，各自朝顺逆时钟方向旋转九十度，十指结出繁复法印，。
青年双目微闭，低念法诀，长长睫毛在双颊投下阴影。
“栖于钟山，视昼鸣夜。不食不寝，风雨是谒。照九阴之幽隐，烛龙，现原形。”
随着法诀字句念出，竟是有股盘旋猎风徐徐而起。青年蓦然掀开眼帘，”烛龙，现原形!”
幽闭空间里竟是狂风大起，风势极盛，江霄抬起双臂护住头脸，在双臂缝隙之间，竟是见到一条鳞片绛红反射出淡淡星芒的金龙呼啸盘旋。
“我的天……”他抬头傻傻看去。
黑雾状邪祟传出细碎锐鸣，往角落遁逃，江霄竟然能从它的尖啸声中读出惊恐的意味。
金龙的尾部款款摆动，在龙尾尾须拂过邪祟雾体，黑雾顿时化作无色无形的透明粒子，在中心凝结成一只小小白纸鹤，纸鹤尖喙自燃，火焰跳动间倾刻烧成灰，在金龙自带的强风吹拂间旋即散去。
***
朝下方瞥去，江霄左手掩着唇，看着下方旧校舍前的一片忙乱。
几名警员簇拥着几名他的同学朝闪着红蓝双色灯示的警车走去，其中阿优面色苍白，表情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淡然。
但即使有人抬头，也看不见江霄正坐在十几公尺的校舍外层，端坐在不过方寸之间的狭窄墙垣。
他从上往下眺望，而青年正站在他身侧。
望着自己的身躯盖着白布被推上救护车是种很奇妙的体验，难以置信自己刚到二十年华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直到警方撤去，江霄才回过神来。
“真的很不好受。阿优他……从我就认识他以来，他一直是很值得信赖的朋友。”
江霄不禁回忆起离开异度空间之际，阿优对自己说对不起的模样。
彼时邪祟已除，被附身的人也恢复了神智。
即使会痛下杀手的决定有邪祟的推波助澜，但说到底还是当事人起了确确实实的杀意，才会导致一切的发生。
说到底，一切始于十多年前的一则意外。
某个寻常的课间午后，小女孩跟小男孩开玩笑，把他宝贝的小玩具丢进池里
面对生气的小男孩，小女孩问他要怎样才会消气，小男孩说除非你下池子里去捡回来。小女孩把小朋友的气话当真，攀在池边伸长了手用细树枝去捞，一不小心真摔下去了，不会游泳的她溺水了，沉进池底没起来。
小男孩是那样恐惧，他并没有去找大人呼救，而是选择转身逃走。
淡淡的恶念种子在他心田种下，成为栖息心底深处的魔，多年后又害了江霄一条命。
“当年，同学间都猜是小女孩单独去玩，我却想说小女生通常较胆小，应该不敢自己去那，可能有个男孩的玩伴。”
他没想到自己的信口胡诌，根据自己经验推理随口编纂，偏偏编得合逻辑，导致产生连串的骨牌效应。
直到最后自己被最后一张骨牌压倒，交了性命。
“所以你最初在开学典礼上看到他，你看到有个小女孩的魂跟在他身边，你没有怀疑过他这人品性吗。”青年问道，语调放缓放柔，似是为了抚慰江霄的惆怅。
有灵跟着的原因，要不是家人亲友的守护灵，不然则是与当事人有前缘纠缠的，观灵的神态就可轻易猜出。
“喔，那个啊，那是我编的。”
“……啊?”青年错愕。
“当年嘛。许芳年溺亡事件闹得整间小学满城风雨，她的名字我很难忘。这不都心中有鬼把我害死了还不肯承认，搞得我真的很生气，就想说再编个鬼故事吓吓他。”江霄瞥嘴。
“噗，”不觉喷笑出声，青年连忙以手掩唇，心想看来他也挺会随机应变的。
随后他看向江霄:”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情，可能会让你比较释怀。”
面对江霄疑问的眼神，青年说道:”你那朋友并不是存心杀你，而是被邪祟入侵了。”
“邪祟?”他皱眉问道。
“邪灵异怪，为恶鬼物，是为邪祟。”
“你刚才有对我提过，进入这间旧校舍的时候就感觉环境让人不舒服对吧。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间校舍的旧地原本是前朝的刑场改建。”
此处的每吋土地，过去都曾吸饱了鲜血，青年低声说。
“邪祟以人的极端恶念为食。那人小时曾因过失背负一条人命，属于心中有愧之人，所以较易被邪祟入侵。它的目的即是要吞掉你这种有灵力的灵魂，就会膨胀成更巨大的邪祟，而它差一点就成功了。”
校舍下方野蛮生长的杂林丛，披上夕阳余晖暮色，江霄试着将眼前景物刻划入心。
强忍着浓烈的惆怅，他说道:”谢谢你，我可以安心的去了。”
青年睁着眼看他:”去哪。”
“什么，你在开我玩笑吗，你不是一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说要拉我去投胎!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江霄抬高音量，这么悲情的事实，要不要这般残忍还让死者本人来宣告!
“喔这个啊，”青年莞尔浅笑，”你这算枉死，阳寿未尽，由于情况比较特别，也许能获准给予重生机会。”
江霄愣愣地望着对方。
对于青年口中的重生机会。他感觉像是刮出整张彩券都没中奖，但又被宣布可能中了加开号码的特别奖。
“你不是死神吗，死神会给人重生的机会?”他听见自己呆愣问着。
黑底镶有浅金绕纹的证件夹在他眼前打开，贴着青年俊美面容的大头照，下方有他姓名:薛梓临，并标注烫金楷体的单位名:灵魂管理局，职称是现役魂使。
“江霄同学，跟我回局里一趟吧。”
身躯肥圆的斑鸠停驻枝头，看着在墙垣一站一坐的两名人类身影逐渐淡化消失。它小豆丁似的头颅转了转，隔着玻璃窗看见，暗色地砖上一捧灰烬，先是收拢汇聚成堆，旋复重新凝聚成一只老鼠。
老鼠抽动几下鼻头，随即顺着走道沿线奔跑，隐匿入角落不见。
斑鸠并不理解它看见的景象，重新拍动翅膀，遁飞而入黄昏时分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