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再续》浮声

16、借车买药

　　最后舒月叫了许连溪帮忙，牛仔裤下的脚腕红肿一片，隐隐有些青紫，舒月眉头紧蹙，盯着他脚腕处的皮肤看。

　　许连溪有些惊讶：“怎么摔成这样？要不要去医院啊？”

　　“不用。”夏以洵俯身把裤腿放下，盖住红肿的脚踝，“扭了一下而已，我晚上按一按明天就消肿了。”

　　“你还会按摩啊？”许连溪有些好奇。

　　夏以洵风轻云淡的：“以前拍戏的时候学过。”

　　说罢许连溪放下心来去厨房洗碗，客厅的角落里只剩下舒月和夏以洵在无声对视，像一张被定格的隐藏着汹涌情绪的相片。

　　“哪部戏学过？”舒月冷声，像在质问。

　　或许是她这幅样子太过陌生，夏以洵过了好一会才说话，他承认得坦率：“骗许连溪的。”

　　“这样么？”舒月像是被气笑了，“那怎么不继续骗我。”

　　夏以洵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缓慢：“怕你生气。”

　　这个理由是舒月没想到的，但也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

　　她经常从夏以洵那里感受到独特又鲜活的情绪，不论是戏弄她的时候还是调侃她的时候，像这样认真中带着些自然亲昵的对话时刻在她的记忆中并不多，但很奇怪的是她竟然逐渐习惯了。

　　舒月没有对夏以洵说的这句话表露出过于的震惊，但并不代表她能直接面对，还是在镜头面前，人来人往的环境下。

　　所以她转身去了厨房，在冰箱里翻找了好几分钟最后拿出一罐冰镇饮料扔给夏以洵，语气是克制后的平淡：“你自己有办法就好。”

　　到了休息时间的客厅很快就变得冷清，只有田田转着眼珠趴在厨房门口，爪子攀上木门抓挠发出声响，舒月一把把它提了起来，顺手关掉了厨房的灯。

　　田田安静地趴在小沙发上抓玩偶，叼在嘴里往前走，贴上舒月的手臂，把玩偶塞进她的怀里。

　　舒月很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要是像你一样乖就好了。”

　　没一会儿乔澄从楼上下来，打开一楼的柜子拿出医药箱翻找着，舒月听到动静问他怎么了。

　　乔澄说：“我看以洵的脚肿得挺严重的，想看看有没有消肿止痛的药，不然今天晚上他估计都睡不着。”

　　医药箱里只有普通的感冒药和退烧药，乔澄去问了节目组能不能送点药和止痛贴来，工作人员在了解情况后联系了专车，说晚上会送过来。

　　乔澄放下心上了楼，舒月坐回了沙发上，依稀听到门外打电话的声音。

　　“修路”“进不来”“要明天”等字眼像细小的气泡，通过空气传播进入她的大脑，在触碰到神经网络时“噗”一声破掉了，让她生出几分警戒意识。

　　两分钟后舒月去找了王佳佳问她外面的情况，王佳佳说公路在修，要进来只能走山路，但晚上走山路太不安全了，司机要明天早上天亮了之后才能把药送进来。

　　王佳佳看出舒月的担忧，出声安慰道：“等会儿蒸几个鸡蛋给他热敷一下，应该会好很多，你不要太担心了，我们——”

　　夏以洵红肿隐隐泛着青紫的脚踝不停地在舒月脑海里浮现，透过这一片痕迹，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山坡上滚下来的瞬间，感受到夏以洵禁锢着她的手和翻滚间有些扎皮肤的青草。

　　下一秒，舒月摘了麦克风独自一人往外面走去。

　　王佳佳的话被打断，她看着冲进夜色中的背影，大喊道：“你去哪？”

　　舒月：“散步。”

　　十分钟后舒月小跑到了村里，她上次来的时候看到了不少电动车，大着胆子问村民借了一辆，但是因为是生面孔，为了让对方放心，舒月把自己的手机押在了那里，带着三百块现金骑车去了镇上。

　　她记性好，不用导航也记得去镇上的路，夜里山路崎岖，路灯忽明忽灭的，电动车的刹车还有些失灵，舒月不得不骑得慢了些。

　　她绕了一个大圈，好在镇上的药店还开着门，舒月和店老板描述了一下情况，买了药剂喷雾、红花油和一些跌打损伤的药贴。

　　身上剩下的最后十块钱给陈思思买了个她喜欢吃的煎饼。

　　回去的时候天色更暗，路灯只照亮正下方的一小块，舒月只能依靠电动车自带的微弱灯光看路。

　　一路本就走得不易，没想到车子还没电了，舒月压着速度开了好一会儿最后实在没办法走了就开始推车，好在这辆电动车的体积不大，推着走回村里不算特别难。

　　舒月没有带手机，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到村里把车还给别人时脚心酸麻一片，她没久留，立马赶了回去。

　　回到录制的房子的时候正好晚上十点半，舒月刚走到凉亭外就看到神色带着慌张的夏以洵穿着件T恤正往外走，头发还是乱的，应该是刚洗完澡。

　　看到舒月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绷着的肩膀松了几分。

　　“你怎么了？”

　　夏以洵的视线偏了偏，看向不远处的田野：“溜达。”

　　目睹全过程，在联系不上舒月也拦不住夏以洵扭伤了仍要出去找人快要焦急上天的王佳佳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散步，一个溜达，都挺有自己的想法。

　　懒得掺和进去，王佳佳转身就走了，门外一时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舒月停了几秒，感受到手心传来的重量，她把装满药的塑料袋递给夏以洵：“去给思思买煎饼，路上有药店，顺手就买了。”

　　夏以洵盯着那个塑料袋，没有伸手来接，他抬起眼，目光充满了侵略性，没有任何压制，声音也格外暗哑。

　　“在担心我吗？”

　　不是以前那样略带轻佻的语气，他说得很沉，很肯定，仿佛在提问的同时又确定了问题的答案。

　　“有点，”他迟迟不接，舒月把手垂了下来，“毕竟是因为我你才受的伤。”

　　两人在漫天星光下相对，这一刻，舒月看到他眼里映着的星星，听到屋里田田的撒娇叫声，感受到风拂过脸颊。

　　在这样静谧又温和的瞬间里舒月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要是相机拍下来就好了，她会买断，成为视频的唯一拥有者。

　　“舒月。”夏以洵叫她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似乎被微风柔化，也变得温柔起来。

　　“录制结束之后，我们能不能保持联系？”

　　舒月很快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她抿了抿嘴唇，又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状态，潜意识里觉得过多的联系没有必要，但私心又想继续，两种思绪在身体里反复拉扯，势均力敌。

　　一直等到夏以洵等不及了，舒月也没说话，他问：“很为难么？”

　　舒月这次回答得很快：“如果我说是，你就会知难而退了吗？”

　　“并不是。”夏以洵目光平直地阐述，“为难的话也希望你能忍耐一下。”

　　所以根本没有提供给她选择，面前看似宽广平坦的条条大路，其实指向标都指在同一个方向。

　　“你知道的，人不会去做让自己为难的事情。”舒月往里走去，脚因为太过酸麻影响到行走速度，不过还好只有一小段距离，“先进来上药。”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舒月让夏以洵盘坐着露出右脚脚踝，把塑料袋里的消肿止痛喷雾递给了他，让他自己喷着揉一揉。

　　“如果明天还肿的话可以贴这个药贴，老板说贴几次就能好，喷雾的话每天都要喷。”

　　舒月说话的时候夏以洵一直看着她，安静似水，好像他的视野里只能容得下舒月，其他所有都自动消失不见。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舒月问。

　　夏以洵的视线收敛了几分：“听到了，你说喷雾要每天都喷。”

　　舒月交代完事情准备走了，但夏以洵的话还没说完，他拉着塑料袋，看着里面各色各样的药品问：“顺手能买这么多药吗？”

　　“药店促销。”舒月起身的动作一顿，随便找了个借口。

　　夏以洵轻笑了一下，像是对这个借口的评价。

　　舒月本就不指望这个借口能多么有信服力，她只是想到就说了，夏以洵相不相信都没关系，背后的心思只要她自己不承认，那就不算被戳破。

　　“嗯，药店促销。”夏以洵重复了一遍，不像认同，也不像肯定。

　　“这些药多少钱，我发你。”他道。

　　金额不大，舒月脱口而出：“二百九十块。”

　　下一秒夏以洵就把自己的微信个人名片二维码亮了出来，他嘴角扬了扬：“扫这。”

　　舒月有些迟疑，拒绝道：“你扫我吧，我用收款码。”

　　“扫不了，我的手机摄像头坏掉了。”

　　“……”

　　一眼看过去崭新的明晃晃没有坏的手机镜头正对着舒月，三个圆孔也在无形中变成了一个挑衅的表情。

　　夏以洵的小动作实在太明显了，意图直接摆在脸上，装都不装一下，偏偏语气又体贴，像真心站在舒月的立场考虑，为她提供建议。

　　“加上好友我转账发给你，这毕竟是钱，总不能因为扫不了收款码就不要了对吧。”

　　舒月眯着眼睛看他：“一定要加好友吗？”

　　这会儿他又变得好说话起来，没了刚才在门外的半分强硬：“不一定。”

　　这三个字很快就钻进舒月的耳朵里，在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之后她按下了手机的息屏键，屏幕漆黑一片。

　　“但私心来说，我很想要。”

　　屏幕映着近在咫尺的两张脸，有什么情绪在不断蓄积，膨胀，仿佛要从瞳孔里冲破出来，在黑色的屏幕上留下缤纷的痕迹。

　　一股灼热直抵两颗正同频跳动的心脏。

　　舒月：“你说保持联系，我想知道我们是以什么身份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