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美》百里画廊

75、安安

　　临近后门，黎迦听见几声嘹亮的狗叫。一名头发灰白的老人背对他，弯腰安抚地上的小狗。
　　“老徐！”黎迦大声喊道，朝转过身来的老徐挥了挥手。老徐也挥了挥手，一只毛茸茸的牧羊犬从老徐身后窜出来，边摇尾巴边叫。
　　老徐拽了拽牵引绳，有些无可奈何：“它就是太兴奋了，不然肯定会被重点培养！你可要好好对它。”
　　“起名字了吗？”黎迦蹲下身，想摸摸狗头，差点被咬一口。
　　“你不是说它叫‘安安’吗？我这两天这么叫它，它已经习惯了。到新主人那里，很快就能适应。他以前养的是哪种狗？”
　　“烈古獒。”
　　“烈古獒……我们这边也有，但都是在编的。米尔瑟的体型比烈古獒大，但它还小，应该没问题。你让他先在笼子里关几天，要是不行再送回来。”
　　“生病了能送来吗？”
　　老徐拉下了脸：“你把我这当救助站？万一传染了怎么办？”
　　“它现在几个月？”
　　“两个月十一天。”
　　“疫苗打了吗？”
　　“打了！昨天还做了体检，结果很好，是个健康的小狗。”
　　黎迦再次伸手摸它的头：“它为什么总想咬我？”
　　“哼！谁知道你干了什么坏事？军犬对坏人有天生的直觉。”
　　黎迦站起来，接过牵引绳：“谢了，老徐。有机会请你吃饭。”
　　“免了。你好好待它就行，其他的我不过问。”
　　黎迦往来时的方向走。安安不住地回头，爪子与地面摩擦。黎迦单手把它拎起，余光瞥见老徐站在原地目送，由拎改成抱，打了辆车离开。

　　这狗肯定不能立即送出去，得先观察几天。
　　还得买个笼子。米尔瑟最高能长到一米三，体长可达一米六，得买个两米的大笼，小一千是跑不了的，还有狗粮、驱虫药……余额只剩八百，工资下个月才发，后面几个月又得勒紧裤腰带……黎迦叹了口气，苦涩中又有一丝甜蜜，打开手机看聊天记录。

　　千华：莫管家，我想养条狗。
　　莫管家：好的。
　　千华：要多少钱？
　　莫管家：不多。
　　千华：还需要狗笼和狗粮。
　　莫管家：好的。
　　千华：还有驱虫药。
　　莫管家：好的。
　　千华：还有疫苗。
　　莫管家：好的。
　　对话就此终止。

　　群里只有三个人——陈赫庭，千华，和他。
　　他的名字是“莫管家”，负责千华的财务管理。
　　也就是钱袋子。

　　这是他和陈赫庭的约定。

　　“千华的衣食住行我来负责。房租我会按时给你，但你要让我和他联系。”

　　来这里的前三个月，工资少得可怜，供完千华就只剩几百。他只好谎称自己有对象，推了一些社交，半年后才好起来。结果千华说想养狗，又把他打回原点，手头宽裕的日子遥遥无期。
　　他现在连去见千华一面都要好好斟酌——不光因为千华是军嫂，还因为他囊中羞涩，怕被千华看出来——要是露馅可就糟了。
　　就连这条狗，也是他通过人情关系找来的。要是花钱买，得透支他一年的薪水。

　　千华还以为每个月的生活费是陈赫庭给的，在群里感谢陈赫庭。
　　所以黎迦不会给他太多。零花钱只有一千，其他的都打给机器人，让机器人安排。

　　就这么过去了一年。

　　“黎迦”这个名字是在入职一个月后改的，理由是“原名不利于发展正常的人际关系”。军方很大度地批准了，不到一周就办理妥当。身边的同事都比较内敛，只知道他以前姓赵。上司也答应替他保密。只不过他最近的表现有点突出，引起不少人的兴趣，难保不会被挖出来，他得适度低调一点。

　　部队给文职人员提供了免费宿舍，离基地不到两百米，就是条件有些简陋——七楼没有电梯，每间房不到三十平米，墙壁、家具都有磨损，换新的要自己掏钱，还不允许有大的改动。由于有租房补贴，大部分人为了舒适都会住公寓，本地人会回家，宿舍楼的入住率不到30%，所以黎迦不大担心会吵到人。
　　宿舍楼有两个楼梯口，一东一西。黎迦住在西边，一直走西楼梯口。平时碰不到什么人，今天却撞见两名军医，应该是刚搬过来，拎着行李箱跑上跑下。
　　黎迦牵着狗不好帮忙。等把狗安顿好，他们也搬完了，黎迦便关起门来训狗。

　　“坐。”
　　“握手。”
　　“转圈。”
　　“趴下。”
　　安安很快学会四个命令，让黎迦很有成就感。

　　“咚咚。”有人敲门。安安冲到门边，“汪汪汪”一通输出。黎迦把它关进厕所，在一片狗叫声中开了门：“抱歉，吓着你们了。”
　　门外站着那两名军医，一男一女。女军医先说了话：“没事，我不怕狗。快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
　　没吃午饭的黎迦欣然答应：“行。我先把狗拴好。”
　　两名军医在门口等他。

　　黎迦把安安拴在床边，披了件防风的厚大衣出了门。三个人做了自我介绍。女军医名叫安娜，今年硕士毕业；男军医名叫艾阳光，在基层工作了两年，刚转为文职。两人的老家都在外地。
　　“知道这边冷，没想到这么冷。我那间房好像还漏风。”安娜的双手插在兜里，嘴唇冻得发紫，大眼睛在风中眯成一条缝。
　　“哪儿漏风？我叫人来修。”黎迦打开手机，翻出后勤部的电话，“问题不大的话半天就能修好。”
　　“要是地暖出问题呢？”
　　“让他们给你换间房。空房间多的是。”
　　“那算了。我想离你近点。”
　　黎迦把手机放回口袋：“可以买个电暖器，比地暖舒服，电费还便宜。”
　　“我们待会去买？”艾阳光问道。
　　“网购更便宜吧？”安娜吸了吸鼻子。她的鼻头被冻红了，眼尾像抹了胭脂，看上去楚楚可怜。
　　“商场里的质量有保证。”
　　“那就去商场买！附近最大的商场离这儿多远？”
　　“五公里，坐车要二十分钟。”
　　“那咱们打辆车吧。”安娜冲迎面驶来的计程车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