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美》百里画廊

173、救赎

　　他当时没有注意这个细节，因为千华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你……”千华看到他这个样子很吃惊，上身离开靠枕，随后又躺回去，“你怎么了？”
　　他喉头哽咽说不出话，僵硬地杵在门口，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重。
　　“去浴室洗洗吧。”千华指了指病床斜对面的卫生间，左手握住输液架，“我给你找衣服。”
　　他这才注意到千华的右手连着输液管：“……我自己来。”
　　他的嗓音沙哑干涩，像破了的风箱。千华垂下眼眸，依然下了床，“先去洗。”
　　长期的囚禁和迎合把他的骄傲磨没了。他不敢有别的动作，低头进了浴室。

　　水很温暖。他闭上眼，享受水流滑过肌肤。镜面覆了层水雾，他没有擦。敲门声响起时，他的心重重坠落，浑身的肌肉都蓄势待发。
　　“衣服放在门口。”千华的身影在门口一晃而过。
　　赵君泽重新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等他洗完，千华已经坐回床上，千秋和两名婴儿不见了。他拿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千言万语涌上喉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千绝呢？”沉默了许久，他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千绝加入了罗门会。”千华的语气还算平静。他的头转向了远离赵君泽的一侧。
　　“罗门会？”赵君泽皱起眉，“为什么？”
　　“他说他想留在那里。”千华显然不想多谈，呼吸有些急促。
　　“什么时候？”赵君泽依然问了下去。
　　千华看着床头柜，过了半分钟才回答：“我离开J国之后。”
　　一道闪电划过赵君泽的脑海。

　　所以……千华离开J国是为了千绝？
　　千绝怎么会和罗门会接触？那可是全世界最大的黑/帮，主要活跃在M国和L国，从未听说他们在J国有势力。
　　难道……是阿雷洛奇牵的线？

　　赵君泽的全身像被针扎了，动都动不了。

　　万一千华知道千绝是因为他才走入歧途……千华会怎么想？

　　“那你……怎么来到B国？”他软弱地换了话题。
　　千华抬起了头，眼神亮了一些，“罗门会里有一名alpha喜欢我，送我来这里。这家医院的院长和他关系很好。”
　　“他人呢？”赵君泽强压下心头的不快。
　　“出去了。”千华答得很简单。
　　“你过得怎样？”
　　“挺好。”
　　……

　　这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次对话，也是他和千华之间的第一道裂痕。

　　千华这次住院是做标记清洗手术。上一次做这个手术是嫁给陈赫庭之后。两次手术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千华又刚生完孩子，所以住院了一个月。
　　他向主治医生询问过费用，医生说已经结清。他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当面向院长道谢。院长说带千华来的alpha留给千华一笔遗产，够千华住一辈子，还帮两人办理了身份证明。他带着崭新的假身份回到病房。千华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院。

　　千华用那笔遗产买了套公寓房，一家人住在一百二十平米的三室一厅。赵君泽又去找工作。屡屡碰壁后在一家经纪公司做财务管理，薪资偏低，但不用加班。他能每天回家陪伴妻儿。
　　他想开了，不求孩子们健康优秀，只要他们幸福快乐、一生平安。千秋十岁那年智力只有四五岁。千华生的那对龙凤胎，alpha男孩叫千度，先天失明；omega女孩叫千觅，不能说话。赵君泽一回家就给婴儿讲故事。两个月后，千度终于叫了声“爸爸”，赵君泽难得露出了笑容。

　　千华的腺体痊愈了。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三个月都没有发生过关系。
　　原因在于他不主动。

　　他不嫌弃千华。即使“吴叔叔和妈妈经常睡一起”，他也没什么资格指责。
　　一个omega，怀有七个月身孕，拖着一个智障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他能怎么办？他找到一个alpha让他顺利生产，恢复了健康，成为合法公民，还得到一大笔钱——这不比他赵君泽强多了？

　　真正禁锢他的，是那段不堪回首的“男宠”经历。
　　他作为alpha的自尊和自信被彻底摧毁，以至于一想到做/爱就反胃。
　　他恨不得剖开每根血管，一遍又一遍冲洗，直到洗干净里面的污秽。
　　他恨不得将阿雷洛奇开膛破肚、剖心剜腑，让他每时每刻生不如死。

　　可即使再恨，他也弥补不了千华失去儿子的心痛、丈夫不在身边的无助、一人照顾孩子的艰辛……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千华给了他救赎。

　　千华会在深夜抱住他、依偎他，告诉他他仍值得信赖；
　　会主动亲吻他、抚弄他，告诉他他仍受omega欢迎；
　　会一次次鼓励他、接纳他，告诉他他仍是完整的；
　　会用信息素治愈他，告诉他未来的路还很长……

　　他起初无法回应。千华锲而不舍，在一个个缠绵的夜晚留下暧昧的痕迹。等他打开了心扉、解开了心结，再次对千华进行终身标记，生活才变得明媚起来。
　　他以为这是双向的救赎，后来才知道，被救赎的只有他。

　　安宁的时光过去了五年。这五年里，赵君泽换过两次工作，工作时间基本不变。孩子们逐渐长大，他和千华也越来越默契。但在第六年，战争爆发了。

　　阿雷洛奇的产品最先投放在C国，在C国掀起狂潮。头两年，国民经济迅猛增长，许多人把阿雷洛奇捧上神坛。随后政府看出问题，想要禁用，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抗。C国掀起了内战。民众们为了争抢产品自相残杀。三年后，C国灭亡了。
　　不止C国，世界上只要引进这个产品的国家都燃起了战火。
　　B国也不例外。

　　麒城是B国四大名城之一，物质和治安水平都比较高。最先出现问题的是比较落后的小县城，从拳脚发展到枪械，从个人偷窃发展到聚众斗殴，严重性不断升级。最终连麒城也不能幸免。
　　这也导致了他和千华之间的第二条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