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念由

3、火烧云

　　期中考后总是要开家长会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走不开，而姜祈楠恰巧过了体测后放了几天假，所以她自然地以姜桔家长的身份出现在了姜桔班里的家长会上。

　　叶然是在家长会开始后二十分钟才匆匆赶到，进门时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视线没了遮挡后环顾教室一圈，坐在第二排的姜祈楠闯入叶然眼底，一瞬，叶然甚至忘记了呼吸，微风透过窗户轻抚姜栀楠的刘海，她一抬眼便对上叶然炽热的目光。

　　姜祈楠被叶然看得不自在，忙错开眼神，但姜祈楠也因此记住了叶然的脸。叶然却像被黏在原地一般，要不是班主任开口提醒，叶然估计真准备在讲台边站完一整个家长会。

　　叶然的座位在姜桔的后面，此刻因为家长会的原因，姜祈楠坐在姜桔的位置上，叶然坐在姜祈楠身后，此刻，他们挨得好近，叶然甚至闻得到姜气楠发丝上的香气。

　　家长会很快结束，姜祈楠单独问了各科老师姜桔的学习情况后就匆匆地走出了学校大门，后操场的围栏边上是可以直接看得到校门口的，叶然鬼使神差地翻上了围栏，似乎要看着姜祈楠离开后才会安心些。

　　很快，姜祈楠出现在校门口，叶然的心再次悸动起来，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就这么落在他们身上，叶然想，他现在正和姜祈楠在同一片天空之下，欣赏同一朵火烧云。

　　姜祈楠出了门却没有再往前走，她又站在了那棵银杏树下，夕阳的光照在她身上，美好又梦幻。

　　叶然捧着脸想，是不是姜祈楠身上装了磁铁，总是被她吸引去。

　　没过多久，姜祈楠身旁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叶然心猛地一凉，短短几秒钟，叶然几乎在心里想尽了她身边男人的身份，可是很快，男人在姜祈楠额头落下的一吻告诉了叶然真相。

　　叶然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栏杆上因为时间的堆积，生了很多铁锈，硌的叶然手指生疼。

　　广播的摩擦声响起，教导主任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校园里。

　　“那位试图翻越围栏的同学请马上下来，三分钟之内到教务处找我！”

　　下了晚自习天已经将要黑尽了，枫城中学一向下课都很晚，叶然被教导主任训了半节课，身心俱疲，几乎是拖着自己在走。出了校门，叶然不自觉得看向那棵银杏树，姜祈楠没来，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叶然在六岁以前一直过的无忧无虑，是爸爸妈妈的独子，家底也足够富足，在父母的爱里长大，可就在他七岁生日的前一周，他无意见证了父亲和一个陌生阿姨的秘密，那时叶然很小，什么都不懂，在母亲的套问下把自己所见的全说了出去，虚假的爱被无知的孩童撞破。

　　那天以后，妈妈拖着大箱子离开了家，她说她不要爸爸了。爸爸在不久后被警察局的人带走了，叶然眨着眼睛，看着自己一直以来认为的高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好在叶然被外婆接走，外公走得早，外婆就和叶然挤在小巷最破旧的小房子里相依为命，外婆没有能力，但外婆的爱不是虚假的。

　　叶然还小时就常问，妈妈去哪了？爸爸又去哪了？外婆就躺在门口的躺椅上看着天边的月亮，轻抚着叶然的头发。

　　“你妈妈在北方的城市，她告诉外婆了，等她安定下来就接你过去。”

　　“那我爸爸呢？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你爸爸做了错事…是要受到惩罚的”

　　“外婆……”

　　“阿然不怕，外婆保护阿然”

　　…

　　“阿然！吃饭去了！想什么呢！”

　　思绪被一阵吆喝声牵回，叶然抬眼望向不远处勾肩搭背的许原和陈艺航，两人的书包都是瘪的，显然是没带几本书。

　　虽然说已经是夏天，但是夜晚的天还是有些凉的，叶然紧了紧外套，现在想起白天校门口的画面心里就堵得慌，更别说吃饭了，根本吃不下去。

　　这是怎么了，叶然抿着唇想。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外婆还在家等我呢！”

　　路边摊上各种小吃的味道贯穿了整条街，叶然的肚子开始投诉，雪越下越大，街道尽头再穿过几条小巷就到家了，这个时间外婆估计已经做好了饭坐在小院儿里等外孙放学，叶然想着便加快了步伐，天太冷了，小院里被风吹着，外婆肯定冻坏了。

　　穿过第一道小巷，邻居赵阿姨家应该是炖了鸡肉，香味扑鼻而来。

　　第二道小巷，一对男女依偎在墙边，女生很漂亮，男生有点儿…眼熟…？

　　第三道小巷伴着小孩的哭闹声和大人的责骂声，叶然立刻猜出了王叔又在教训自家的皮孩子。

　　很快，叶然便望见了外婆正戴着围裙站在屋檐下。

　　“外婆！”叶然远远的喊，随后加快了脚步跑进院子。

　　外婆听到叶然的声音立马绽开笑颜，伸手解开了腰上系着的围裙，走进小院挨个掀开了盖在热菜上保温的碟子，叶然拿了筷子坐在桌子一边乖乖等着外婆动筷。

　　吃饭时叶然莫名有种胸口发闷的感觉，眼前外婆夹的菜落到碗中，小巷中男人的脸在叶然脑海里反复出现，随后他猛地惊觉，筷子被叶然拍在桌上，外婆吓了一跳。

　　“抱歉外婆，我把作业落在教室里了，再不去学校就要关门了。”话罢叶然跑出家门。

　　小巷很潮湿，烟味混着泥土味贯穿叶然鼻腔，男人正坐在墙边抽烟，方才依偎在他身边的女孩早已不见踪影，眼前出现停顿的双腿，男人纤细的手指弹了弹烟头上挂着的烟灰，无所谓地抬头对上叶然的眼。

　　不知哪家的灯光从叶然身后亮起，照亮墙边男人的脸，这人五官端正，鼻梁高挺，薄唇轻轻吐出口浓烟，眉眼间看得出的戾气，此时他随意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最后把视线停留在叶然漂亮的双眼上，良久才缓缓开口。

　　“找我？”语气间三分疑惑七分不屑。

　　叶然看着眼前端正的脸，那嘴唇落在姜祈楠额头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今天傍晚在银杏树下的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叶然挑眉问。

　　那男人将烟嘴叼在嘴里。

　　“你有事？”

　　“那刚才那个女生是谁？”叶然看着他的脸就来气。

　　男人轻蔑一笑，烟头被碾灭在泥土里，随后直起身平视叶然。

　　“不过是个各取所需的玩具。”说这话的时候他又吐出口烟。

　　叶然不抽烟并且讨厌烟的味道，他不自觉后退两步来避开烟雾。

　　眼前人像是懂了什么，在墙上灭了烟，随后站起身看着叶然的眼睛微微挑眉问道

　　“你认识我女朋友？她什么时候找的你这样的小白脸，怎么都没听她提起过，我就说…”

　　“你嘴巴放干净些！”叶然出声打断。

　　“姜祈楠行啊，有点魅力，她给了你什么好处？”男人步步逼近。

　　“阿纵…”不远处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两人一同侧头看去。

　　姜祈楠还穿着白天的吊带碎花裙，双眉微簇，像是听到了什么。她双臂环抱在一起，显然是感觉到冷了。

　　叶然就这么看着她，夜很凉，自己身上都已经穿上了外套，而她本来就瘦，这会风吹着，她肯定冻坏了，好想抱抱她，叶然这样想着却不敢上前。

　　余光里好像少了些东西，叶然转头看去，身旁的男人正走向姜祈楠，边走边褪去身上的外套，靠近姜祈楠时熟练地披在她双肩上。

　　“冷了吧，不是提醒你带着外套了吗？又忘了？”刚刚还带着嫌弃的语气这会儿轻柔得不行。

　　叶然这样看着，心里只划过二字：虚伪。

　　男人将姜祈楠轻轻搂在怀里，烟草的味道在她鼻腔蔓延开来。

　　叶然侧头看着，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明明身上裹着带有温热气息的外衣，却一点不觉得暖和，姜祈楠推开贴在自己身上的身体，这个拥抱是她有史以来最恶心的。

　　“余纵，别装了。”姜祈楠的声音不大，叶然刚好能听见。

　　“说什么呢楠楠，我跟哥们开玩笑呢。”余纵转身从侧面搂住姜祈楠的肩膀，下巴朝叶然的方向扬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