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向导》木云杉

7、向导分化

　　上一次有人这么跟她说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白知意刚刚分化成向导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着藤蔓无休止地生长，窸窸窣窣地爬满了整个房间，藤蔓之上的尖刺将她困在牢笼之中，将窗户都遮蔽得不见天光。

　　据说向导会被抓进那高高的【塔】中。

　　白知意每每想到这件事，就会头痛欲裂，似乎她的精神被下了某一种禁令。

　　【塔是最危险的】
　　【不要去】
　　【不能去】

　　那种紧迫而尖锐的声音让她时常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而那些事情又是她对新身份不安的来源。

　　她对此一无所知。

　　但她又找不到人去询问，毕竟，像她这样孤独地生活了两年多的人，身边只有一个卖早餐的普通人邻居与她相熟。

　　邻居大姐照例出摊前给她送一份早餐。

　　但是白知意没有开门。

　　大姐把早餐挂在门把手上，但直到晚上回来，那早餐仍然在。

　　大姐这才把备用钥匙拿出来，打开了白知意的房门。

　　她们居住的地方是老式筒子楼，摇摇欲坠，在里面居住，关系比较好的邻居会互相有对方的钥匙以备不时之需。这种筒子楼在帝京已经非常少见，大多时候都会被慢慢地废弃，然后在某一个项目开启的时候再被夷为平地。

　　大姐刚踩进去，就发现自己踩到了一根新生的柔软的条状物上，似乎还在蠕动，但她分明什么都看不到。

　　大姐刚要叫出声，另一根藤条缠上了她的头，堵住了她的嘴。

　　在她的视角，清冷的月光在白知意背后生辉，白知意逆着月光，眼眸却比月色更冷。

　　那一瞬，她好像看到了白知意身后无数翻涌的虚影。

　　“唔，知知。”大姐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熟悉的呼唤声同时唤醒了白知意的理智，她向前走了一步，但又停下来，说：“吓到你了。”

　　藤条从大姐嘴巴上移开。

　　大姐心若擂鼓，紧张地问：“知知，你……是不是分化了？”

　　一个分化的人，如果是哨兵，可以去投军看看，总比普通人的出路要来得更好一些，如果是向导，帝国悬赏的向导线索，一条就价值50000银币，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舒舒服服地过两年。

　　“是向导？”看白知意的反应，大姐小心地问。

　　白知意静静地看着她。

　　大姐忽然动作。

　　白知意的藤蔓迅速竖起。

　　大姐在看不见的竖起尖刺的藤蔓之中向白知意冲过来，她脱下自己的外套，挥起，罩在了白知意的头上，“这可怎么办，会被抓去的吧？听说是有一种叫向导素的东西，用其它气味的衣服能不能盖住？”

　　“线索可以换钱。”白知意忽然说。

　　大姐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那钱是能拿的吗？如果真的是好事，为什么向导会那么少，为什么还要悬赏？”

　　从来只听到过向导躲避搜捕的，从没有听过哨兵去躲的。

　　能有什么好事？

　　大姐慌慌张张地从脖子上取下一个三角形的金属项链来，挂到白知意的脖子上，嘴里还低声念着：“没事的，知知，神会保佑你的。”

　　那三角形在白知意心口晃动。

　　“你最近不要出去了。”大姐说。

　　她们住的地方那么偏，如果小心一点，白知意不会被发现的。

　　但问题就是，白知意马上要上大学了。

　　大姐给白知意修补着精神体损坏后的房间，锤子敲得叮叮当当，夹杂着她絮絮叨叨的声音：“你要是还要过普通日子，就去读书，学着管好你那堆小东西。”

　　大姐口中的小东西有些生气地拨乱了大姐刚刚摆好的工具。

　　白知意扶起倒下的简易柜子，“我还是没办法控制它们。”

　　“试一试啊，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大姐头也不回，“不然你要躲一辈子吗？”

　　白知意没有躲一辈子。

　　渐渐地，她学会了伪装成一个普通人，与时常在路上出没的抓捕部队周旋，顺顺利利地考上大学，在形形色色的人中，隐藏自己。

　　大姐前期供她上学，费了不少力气，身体变得不太好。

　　顺利的话，按照正常的轨迹，她应该大学毕业，然后去找一份正式的不错的工作，更多地减轻大姐的负担。

　　但事情有时候并不那么顺利。

　　她再次分化了。

　　那是大三时她在上课过程中发生的事情，她忽然感觉到浑身无力，额头的温度高得可怕，她担心别人看出她的异样，忍耐着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中途从教室中走了出来。

　　胃里翻江倒海，让人不得安宁，周围的喧嚣又成百倍千倍地放大，一股脑塞进她的感官系统。

　　她察觉到了天空中盘旋的鹰隼，那锐利的目光锁定了自己。

　　她的精神体也焦躁不安起来。

　　那只巨大的鹰隼想要抓捕她。
　　白知意本能地想。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混入人群，漫无目的地在城区绕路，慢慢将想要聚集在她身后的哨兵甩开。

　　然后，她察觉到了一个微小的东西。

　　那东西散发着强烈的吸引力。

　　【拿回来】

　　她不知道它到底在哪里，但只听到某一个念头这样说。

　　与念头一起诞生的，还有一只黑色耳朵的白兔子，兔子出来的第一下，就狠狠地蹬了藤蔓一脚，咬断了一小截藤蔓吞进肚子里。

　　「……」
　　「哇，好丑好凶的兔子」

　　一个如幼儿一般的声音说。

　　这个声音后来多了一道，不过显然，另一道不如第一道那么爱发言。
　　它们现在的声音比之前成熟了些许。

　　「哇，这个学校大门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不如之前那个」
　　「可以反悔吗」

　　此时此刻，白知意穿着一件黑色连帽衫，单手拎着一只棕色皮箱，站在了位置偏远的哨向学院大门口。大门紧闭，门口路过的普通人偶尔会向白知意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普通人的情绪更容易被捕捉。

　　「又是一个想当哨兵的人啊。」
　　「她站了多久？光傻站着可没人请她进去。」

　　对于普通大众来说，那些精神体也好，精神图景也好都只是存在于小说或者影视剧中的东西，她们看不到也摸不到，只能借由文学作品或者影视作品才能了解一二。

　　她们对出现在这里的人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是这样，白知意还是屏蔽掉周围这些杂七杂八的情绪，顺手戴上了帽子，慢慢走到门口警卫处。

　　“有事？”

　　警卫大概也是一个哨兵，她目光如炬，快速扫了一眼白知意，确定她应该没有携带武器，才开口问。

　　白知意取出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我来报到。”

　　警卫狐疑地打开了通知书。
　　得心多大才能在学校新生都上了半个学期课才来报到啊。

　　警卫的视线扫过录取通知书的签发日期，就是这几天的事。

　　学期中途空降一个新生，这事儿不多见，职责所在，她当即联系了校方，得知的确有这么回事，再次确认了白知意的身份，警卫抬抬手，把白知意和她的箱子一起放了进去。

　　哨向学院应当是设置了一个大型屏障，一进来，整个世界都变得清静，白知意放下兜帽。

　　她率先路过的是一个大型演练场，各种训练设备一应俱全，但相比起正常学校的训练设备大到夸张，里面的学生似乎正在做体能训练，五米多高的障碍物，她们可以在不借助精神体的情况下轻松跃过。

　　白知意想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跳跃极限，确认自己做不了。

　　这大概是哨兵的项目。

　　“小向导，小心哦。”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哨兵坐在高高的单杠上，晃着腿，看着这个身型匀称但相比起哨兵整体的体型又显得偏小的女孩，悠悠地提醒道。

　　白知意置若罔闻。

　　就在这时，一只用作速度训练的球从演练场中以高速旋转着破空飞来。

　　留意到的路过的向导们惊恐地“啊”了一声，接着就是争先恐后地几声“小心啊”，试图要提醒白知意。

　　看见白知意仍然没有什么反应，高马尾皱紧了眉，怎么来了一个这么迟钝的家伙。

　　一片蓝色的叶子被球旋了下来，轻缓地落下。
　　球已经飞到眼前。

　　白知意头往旁边轻轻歪了一下，那球几乎擦着她的耳尖飞过，像炮弹一样狠狠地钻进了如钢筋一般的树干中，火星四射，黑烟冒起，不知道转了多久，球终于安静下来，但同样已经镶嵌在树干里，难以取出了。

　　蓝色的树叶飘落一地。

　　白知意耳边的头发缓缓落回原本的位置。

　　高马尾哨兵愣了一下。

　　方才十分紧张的向导们此刻鸦雀无声，她们惊讶地看着那棵树，挪不开目光。

　　这个女孩子，竟然是哨兵吗？可是即便是哨兵，她的反应也太快了。

　　“劳驾，学生报到处往哪里走？”白知意问。

　　于是向导们一时间不确定眼前这个新生到底是哪个学院的，大家按着自己的猜测就直接说出了口：“你要去哨兵学院对不对，哨兵学院就是往前直走……”

　　一道清澈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不是，是向导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