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年》是大鱼啊

13、第十三章

　　演唱会在秦维西极致浪漫的弦乐中结束。

　　宋昙走出体育馆，才发现天空又开始飘下雪花，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一片六角形的雪花，落在宋昙手里时形状十分完整，却转瞬消失在她手心里，只留下一滴冰凉的触感，她突然间想到第一次去瑞士的场景，也是一个雪天，她坐在行李箱上，看着漫天飞雪，心中一片迷茫。

　　那时候她是根本不想活的。知道自己耳朵受损，左手指重度骨折，就算复建也无济于事，这就意味着，她这辈子都拉不了小提琴了。人生突然没有了意义，她从小练习小提琴，就为了能够站在耀眼的舞台上。可是一切都没有了，父母去世，哥哥退圈，而她，也再也拉不了小提琴了。

　　那之后宋昙越来越沉默，很长时间都不曾开口说话，以至于渐渐地就发不出声音了。

　　如果不是秦维西，如果不是秦维西的音乐，宋昙恐怕已经选择离开人世了。

　　来瑞士修养，是她的选择，也是宋岩的意思。不是说国内的医疗水平不高，而是瑞士的环境更适合宋昙。格林德瓦，坐落在三座山峰脚下，周围是连绵起伏的雪山和翠绿的森林，是个让人第一眼就会爱上的地方。

　　宋昙最喜欢的是夏天。

　　在没遇到秦维西的夏天，格林德瓦是梦幻的绿色草地和湛蓝的晴空，配上瑞士当地漫山遍野的小木屋，远远一片就好像置身于童话世界之中。宋岩安排的住处，自带一个大院子，院中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宋昙最喜欢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从日出看到日落，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她不觉得闷。偶尔会遇到走错路的游客，她便会热情的指路，因为言语的不同，所以不张口说话显得不那么奇怪，她只需要以手势来沟通。

　　在瑞士，她是完全放松下来的。陌生的国度，舒适的环境，互不相识的旅人，她一开始还担心自己会在瑞士不习惯，没想到却适应的很好。

　　如果没有遇到秦维西，她应该会一直住在瑞士。

　　2017年六月，很普通的一个下午，宋昙正躺在院子的树荫下午睡，脸上盖着一本还未看完的书籍。许是因为昨日晚上睡得太饱，她压根不缺睡眠；或者是午饭吃太多，导致她入睡困难，总之，她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远处有人在弹吉他。

　　小镇上的人浪漫随性，弹吉他的人随处可见。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的吉他曲，她听出来是秦维西最近新发的专辑里面的。当吉他声传入她脑海中变得具象时，她瞬间清醒。

　　脸上的书掉在地上无人在意，躺椅摇摇晃晃，最终归于平静。

　　宋昙在离家不到二十米的大树下看到了弹吉他的人。白色卫衣，淡蓝色牛仔裤，打扮的十分像游客。他修长的手指在吉他上随意拨弄着，熟悉的音符传入宋昙耳中，宋昙情难自禁的捂住嘴巴，那是秦维西。

　　成为秦维西粉丝四年，她终于见到了活着的秦维西，不是在电视访谈上，也不是在网络视频上，而是就在宋昙眼前，在距离她不到二十米的树荫下。一曲完毕，围着秦维西的人立刻鼓起了掌，他身边一个看起来不大的男孩儿，将手上的照相机递给秦维西，而秦维西也将吉他还了回去，边还边低声在男孩儿耳边说着什么。

　　宋昙听不清。然后她便看到男孩儿接过吉他，在周围人的掌声中，红着脸拨动了吉他的琴弦。曲子的完成度不高，可以说是很业余，秦维西倚在树干上，嘴角含着笑，认真地看着男孩儿弹吉他。男孩儿弹完后，十分羞涩的摸了摸后脑勺，秦维西说了句话，然后便举起手中的相机，给男孩儿拍了张照片。

　　照相机发出咔嚓声，宋昙垂着眼站到了旁边，这个位置，只能她看到秦维西，秦维西却看不到她。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躲起来，毕竟秦维西也不认识她。可她就这么做了。秦维西拍完照，那个男孩儿又拉着他说了会儿话，最后在秦维西的指导下又弹奏了一曲。

　　这一曲，明显比之前一次要进步很多。

　　人群逐渐散去，秦维西也终于背起挂在树干上的背包，举着相机，离开了宋昙的视线中。宋昙心满意足的回到家中，打开手机备忘录，记下这个瞬间。她知道秦维西每年都会给自己空出一段时间出来旅游，她从未奢求过能遇到他。

　　在格林德瓦遇见一次秦维西，她以为就是最完美的事情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她刚睡醒，就听到楼下传来交谈的声音。一个是宋岩给她安排的生活阿姨，另一个，声音很耳熟，宋昙不可置信的跑到阳台上，推开了二楼的窗户。

　　清晨的阳光照进窗内，落在宋昙的脸颊上，形成错落有致的光斑。宋昙看到楼下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一身休闲装，背上背着宋昙昨天才见过的背包，手上举着照相机。几乎是宋昙眼神刚对上秦维西眼神的瞬间，相机传来拍照的咔嚓声。宋昙一惊，身体向后退去，随后就传来阿姨上楼时咚咚咚的脚步声，接着阿姨的声音透过房门传了进来：“小姐，刚才那位先生说不小心拍到了您的照片，若是您介意，他可以删了。”

　　宋昙深呼吸了几口气，打开房门，举起手机给阿姨打字：“没关系，我不介意。”阿姨了然的点了点头，接着又看到宋昙打了一行字，“他来这里做什么？”

　　阿姨笑了笑，脸上有些自豪，“那位先生说咱们院中的花很美，想拍几张照片留恋。”院中的花的确美，之前也吸引过很多游客前来观赏，不过能吸引秦维西的目光，是宋昙万万没想到的。阿姨带着宋昙的回复去见了秦维西，宋昙小心的伸出脑袋向下看，果然看到秦维西带着微笑的眼睛，在看她。一瞬间，宋昙脸有些红，她自顾自拍了拍胸口，自然错过了秦维西在相机上再次落下的食指。

　　一连几天，宋昙都在小镇上见到了秦维西。平常，宋昙的活动范围不过家那么大，自从知道秦维西来这边旅游后，她便天天在镇子上转悠，就想偶遇秦维西。她的确做到了。街角的咖啡店，人气火爆的餐厅，路边的汽车站台，秦维西就像普通的游客，打卡着网红景点。

　　在遇到秦维西的第六天下午，格林德瓦的天气依旧是晴朗，宋昙的心情也是晴朗。彼时她正坐在湖边的长凳上，双手捶捏着因长时间走路而有些酸痛的小腿，心中想着秦维西腿是真的长。她在湖边看到他，不紧不慢混在游客中跟着他，却还是跟丢了，眼看太阳就快要下山，她只好放弃继续向前走的想法，先坐下休息会儿，再回家。

　　太阳逐渐落下，夕阳的余晖有过层层云朵散落在远处的雪山上，将雪山染得鲜红。湖面倒映着霞光，泛起粼粼波光。宋昙感叹于大自然的美好，没注意到旁边走来了一个人。他穿着宋昙第一次见到他的衣服，白色卫衣淡色牛仔裤，手中捧着一束向日葵，一直举在手中的相机挂在脖子上。

　　“你好。”

　　宋昙转身，抬眸，看到秦维西眼中倒映着夕阳的霞光，她木楞的看着秦维西，然后在他脸上看到了有些苦恼的表情。

　　“今晚我就要离开格林德瓦了，这束花我无法带走，能不能请你帮我照顾好它？”

　　宋昙陶醉在秦维西温柔的嗓音中，无法自拔，再次醒过神来，面前已经没有秦维西的身影了，而她手中正抓着那束向日葵。回去的路上，宋昙一直在想，如果那时候站在那里的是别人，秦维西是不是也会这么做？

　　会吗？应该会吧。

　　夜晚，宋昙躺在床上，床边是那束向日葵，宋昙找了个配得上这束花的花瓶，将花插在了里面，摆在了床头柜上。她打开微博，发现秦维西发了一条动态。

　　“来自于夏天的浪漫，你好，再见。”

　　配图是宋昙几个小时前看到过的，湖边夕阳。

　　第二天，宋昙便和一直没有联系的宋岩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想回国了。宋岩准备了很久，终于在2018年年初，将宋昙接了回来，宋昙没有去海市，仍是选择回到苏城。

　　苏城是宋昙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也是那场事故的发生地点。她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抗压能力，在瑞士几年没有梦到过的场景，回家的第一天，就出现在了宋昙的梦中。

　　“宋昙？宋昙？”景向南呼喊着宋昙的名字，企图把她从回忆中喊醒，可宋昙却毫无反应，没有办法，他只好用力的拍了一下宋昙的肩膀。宋昙立刻被吓醒。她白了一眼景向南，越过他，向地铁站走去。

　　此时体育馆门口仍有很多人，借着飘雪，都在与花墙合影。不拍照的人都在找寻大部队，他们要去护城河看无人机秀。作为常年混迹于秦维西各个粉丝群的景向南，当然知道有这项活动，不过他知道宋昙肯定不会去，毕竟去护城河，没有直达的地铁，但是不知为何，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去看无人机秀？”

　　宋昙只回了他一个字，“去”。景向南顿时惊掉下巴，他怀疑宋昙是不是被夺舍了，今天做得每一件事情都超出了他的想象。所以他追上宋昙，双眼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像是要看穿夺舍宋昙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子。

　　宋昙皱了皱眉，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脸上有东西？”

　　景向南摇了摇头，他仿佛听到自己脑中有水在晃动。“你真的要去？不是在骗我？”

　　“为什么要骗你？”

　　景向南顿住，想了一会儿，任命的跟了上去，“可是无人机结束后，就没有回来的地铁了。”这会儿轮到宋昙停住了，她仔细想了很久，双眼有些落寞，然后她抿了抿嘴巴，张口：“回家吧。”

　　虽然她说话没有声音，但是景向南还是听出了她话中的遗憾。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改变不了什么。

　　回到家，宋昙打开微博，关于秦维西演唱会好几个词条都已经爆了。

　　“秦维西苏城演唱会”

　　“秦维西小提琴”

　　“浪漫花瓣雨”

　　“秦维西生日快乐”这几个词条，排在热搜榜前四，宋昙在每个词条中都逛了很久，碰到站姐的神级照片，都礼貌征求了同意保存了下来。

　　再然后，她在微博直播中，看完了整场无人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