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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1 ...

  •   “安娜,如果你足够诚实,我将会向你支付一笔丰厚的酬金,而且为你保密。”

      七月的威尔特郡温暖而晴朗,伦格利庄园的薰衣草在和煦的微风中舒适地摇晃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沁人的芬香。当然,稍有不慎,过量的花粉会使人窒息。

      安娜-贝克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抬头仰望年幼却高高在上的主人,却不敢直视那双在阳光下过分漂亮温和的棕色眼睛,仿佛它是来自地狱审判灵魂的魔鬼。

      巴塞洛缪-克莱门特面色如常地转动手中的茶杯欣赏其美丽精致的玫瑰纹饰,仿佛他只是在听仆人向他汇报近期领地的税收和即将举行的慈善晚宴,而不是审问一个可耻的叛徒。

      幼主有着克莱门特家族正统血脉遗传的棕发棕眼,英俊的面容以及与生俱来的优雅高贵——这似乎是这一尊贵姓氏的象征和传统。安娜-贝克忍不住想起家族里另一位棕发的少爷。

      欧文-克莱门特,他温和的蓝眼中总是满溢着爱意,是个有着十足怜悯之心的十五岁男孩。人们认为他和已故的克莱门特先生有着极其相似的鼻子,但遗憾的是熟知克莱门特家族的人们完全可以从这位年轻少爷的眼睛判断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私.生子,甚至用不着打听他的母亲罗莎琳德是位怎样的女士。

      尽管上流社会如此轻易的就可分清正统与异端,但关于欧文母亲成为克莱门特夫人前的部分风流韵事仍是社交界值得一笑的谈资。

      罗莎琳德-西摩尔,这是她原先的姓氏,或者可以说是她上一任丈夫的姓氏。这个可怜女人的出身并不富有,但幸运的是她凭借出众的容貌和侃侃而谈的本领成功赢得了富商托马斯-西摩尔的爱慕,并在不久之后成为了他的太太,借此跻身上层社会。

      大约十年前,也就是生下一个男孩的冬天,罗莎琳德陪同丈夫参加在加来边陲城堡举办的晚会,在那里她见到了丧妻不久,面色憔悴却依然英俊优雅的克莱门特先生。

      与这位形容高雅的绅士相比,富商丈夫显得逊色粗俗,罗莎琳德很快发现西摩尔品味低俗,古板无趣,全然不符合一个理想主义妻子的丈夫。通过两者的衣着谈吐,面对女士时截然不同的礼节,她很容易厌倦只会用金钱向她献殷勤的西摩尔,转而不由自主地被只见过一面的克莱门特吸引。

      之后发生的一切不必赘述,这场俗套的闹剧最终以西摩尔去世,罗莎琳德带着她的儿子成为一双兄妹的继母结束——值得一提的是,在罗莎琳德改换姓氏不久后,克莱门特先生便暴毙而亡了。

      巴塞洛缪以及他的妹妹费莉希蒂厌恶闯入他们平静生活的继母和他们那看起来十分愚蠢的新兄弟,他们认为如果不是罗莎琳德,正值壮年的父亲不可能过早离世。而更令人作呕的,恶毒的继母在父亲离世的一星期后就彻底暴露了她的野心——

      驱逐兄妹俩,让她的亲生孩子完全占有家族的财产。

      这当然是不可行的,英格兰的法律并没有堕落到允许一个与父亲毫无血缘关系却被亲切称为私.生子的孩子继承偷盗得来的一切。遵照父亲的遗嘱,家族正统长子巴塞洛缪在他十四岁时得到了被允许得到的一切:包括庄园,地产和以父亲名义成立的公司。

      当然,按照法律规定,在巴塞洛缪成年之前这些财产均被冻结,暂时由监护人保管。这听上去并不是一个十足的好消息,因为他无法独立掌控这笔丰厚的遗产,但这样的结果总比分文未得的欧文幸运的多。

      事实上,罗莎琳德和儿子的境况相比略有不同,那就是她完全可以凭借继母理应是继子女监护人为理由在继承人成年前控制遗产,漫长的几年时间得以让她从容不迫地蚕食暂存的庞大财富。克莱门特夫人野心勃勃,妄图像童话中的恶毒继母那样通过折磨孩子的方式报复不愿给她的欧文一丁点金子的丈夫。

      但这雄心壮志的愿望落空了,由于这对聪明的兄妹选择让他们的姑姑,克莱门特先生的妹妹担任他们的监护人——这是可以选择的,而做出这选择所付的代价就是将那对恶毒的母子驱逐出去。

      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巴塞洛缪向姑夫学习该如何治理他将正式拥有的公司和这个人丁稀薄的家族,偶尔他也会听说遭到驱逐的那对母子过得怎样了,又在为他们可笑的继承权谋划什么。但这对一个精力充沛,头脑灵活的年轻人来说并不值得重视。

      年轻气盛的小克莱门特先生设想过多种他愚蠢的兄弟卷土重来的方式,以及应对这些麻烦的解决方法,但他绝没有想到这对卑劣的母子竟然会靠买通仆人的手段获取他们家的信息。

      “如果女仆小姐不愿向从前支付她薪酬的老雇主透露一星半点有用的信息,那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费莉希蒂-克莱门特稚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这个有着柔嫩肌肤的可爱小女孩戴着幼稚的波点大蝴蝶结,怀里抱着一只系着粉红丝带的布偶兔,那双和哥哥如出一辙的眼睛里有着与幼龄不符的淡漠冷静。

      安娜-贝克完全没有勇气想象如果被主人开除会有怎样的下场,因为她无法保证背叛原主后另一位主人会慷慨地接纳她,给予可以充饥的面包。上帝作证,可怜的贝克小姐现在只希望这对年幼的雇主对她稍稍仁慈一些。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得到比以往微薄得多的薪水。

      于是她颤抖着牙齿小心翼翼地开口:“欧文少爷……不,他们向我支付了两倍的报酬,并承诺如果我愿意为他们提供您近期的行踪,将会在乡间为我置办一处舒适的宅邸……”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至少让兄妹俩意识到被那对母子收买,或极易被收买的仆人不止一个,甚至可能不在少数。意味着在解决这次麻烦后,他们还需要将庄园彻彻底底清理一遍,彻底肃清这类问题的根源——这无疑是个耗时耗力的庞大工作。

      随着硬质鞋跟踩踏地板的声音越发清晰沉重,安娜-贝克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仿佛被魔鬼扼住了咽喉。她挣扎着为自己求情,“少爷小姐,我只是向他们透露最近公司业务繁忙,此外什么也没说!我向上帝发誓!求你们宽恕我吧!”

      因为过于紧张害怕,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不少,仿佛只要这样做他们就能仁慈地原谅她。

      “可怜的安娜,但愿上帝听到了你的忏悔。可你让我们怎么相信呢?”费莉希蒂站在安娜-贝克面前,十一岁的她和跪着的女仆一样高,但她的目光却显得傲慢而刻薄。安娜-贝克确信她看到小主人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但她不敢肯定在那笑容中夹杂了一丝不可被轻易觉察的残忍。

      安娜-贝克仍然无法停止颤抖,但她以为至少能够从克莱门特小姐那里得到宽容,假如小姐还记得她们之前相处的时光是多么令人怀念。

      于是她冒昧地抓住费莉希蒂的胳膊,神情更加悔恨并恰当地从干涩的眼眶里挤出少得可怜的眼泪以乞求原谅——“小姐,求您看在上帝和我们以前的份上!”

      这样博取同情的方式在很久以前就过时了,因为观众在表演者身上甚至看不到他们虚伪的真心。但费莉希蒂似乎被这拙劣的请求所打动,她紧紧盯着安娜-贝克被泪水湿润的双眼,似乎要从这心灵的窗户窥探她是否满怀真切情意,是否已数次向至高无上的主祷告忏悔。

      被澄澈的棕色眼睛凝视时,安娜-贝克恍惚以为她是被凶残的野兽在暗处窥伺的猎物,而这种感觉本不应当在与一个小女孩对视时产生。

      为了尽快驱逐这种可怕的错觉并达到目的,她补充道:“为了向您证实上帝的誓言,我可以做任何事!”

      可怜的女仆,在同主人起誓将永远忠于上帝的一瞬,她惊愕地感到冰冷的风涌进了身体,如毒蛇般游走于她渐渐比七月微风更加冰冷的四肢。而原本应当跳动着心脏的左胸被一道狰狞的伤口撕裂,温热的鲜血正从那可怖的通道处缓缓流淌漫延到整洁光亮的地板上,凝成了一个极易干涸的湖泊。

      “向你的上帝申你的冤吧,亲爱的。”

      安娜-贝克为她的易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审判其罪行的是布偶兔包裹着利器的长耳。事实上假如当下条件允许,费莉希蒂更愿意使用飞镖而不是牺牲她可爱的玩偶。

      早在妹妹参与这场审判开始,巴塞洛缪就完全预见了这个反叛者无可挽回的结局。尽管他同样认为女仆失去所有价值后应当得到永眠,但他并不赞成费莉希蒂粗暴地剥夺她在死前祷告上帝,诅咒他们的权利。

      “亲爱的莉莉,但愿你下次会采取更温和的方式……”巴塞洛缪抬起右手轻轻支撑着沉重偏垂的头脑,他的食指戴着一枚荆棘状的银戒,凹陷处镶嵌的碧玺石被些许发丝遮挡,却依然在温柔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费莉希蒂抚摸着由纽扣制成的兔眼,她翡翠色的长裙下摆点缀着柔软洁白的绒球——仆人的鲜血并没有玷污她的衣裙,显然这将会为洗衣房的女佣们省去许多麻烦。

      “像你一样吗?”费莉希蒂掩住口鼻,谨防腥臭糜烂的空气侵害她的身体。“给予她将会安然无恙的虚假承诺,最后把她的尸体埋入沃尔西家的花园里滋养玫瑰?”

      巴塞洛缪饶有兴致地看着尽力远离血迹,避免脏污致使呕吐可能性的费莉希蒂:有时他不得不承认可爱的小妹妹有着与他相近的智慧和足以证明他们血亲关系的感应,让一个仆人发挥死后唯一价值的方式就是让他们成为肥料。

      姑姑会很高兴今年的玫瑰比以往的任何花期都更美丽的。

      “比起嘲讽我,亲爱的,你还记得我们的贝拉妹妹快要过她的第十一个生日了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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