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暮》三四两

9、你究竟是谁

　　时至今日，慕知音都不觉得这少年有什么特异功能，他这样说，莫不是在诓她？
　　少年终于转身，伸出食指勾住慕知音的项圈，朝自己这边带了一下，害她差点儿撞进他胸口。
　　“你不是我们这的人，也不是打算在这长住的人，我能感觉到，你总有一天会离开的，而你要去的地方大概率没有这玩意儿……”尽管少年猜得基本不错，可是他语气轻佻，又不像是认真的。
　　“你……”
　　“……你大概率没办法直接将这个东西带到你要去的地方，所以才会想要买些电子元件自己研究，到时候直接造一个新的就好了，不是吗？”
　　少年笑容变得奸佞，慕知音不敢恭维，瞳孔中透出本能的恐惧，却不知，这恰恰满足了少年的施虐心理。
　　他比慕知音多出来许多的身高差距使得他扯着她项圈的时候，她的脖子仰得快断了，此刻他只需要轻轻松开手指，慕知音就会重重摔在地上。
　　于是他便这么做了。
　　背部撞到地面的一瞬间，慕知音顾不得疼，只觉得松了口气。
　　她再不敢抓少年的腰带了，只是保持他刚好够不到的距跟着。少年这一系列的举动足够她将他列入“危险人群”黑名单。
　　不多时，少年带着她走进一个巷子，那里乍一看空无一物，却能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发现许多兜售电子元件的小商贩。
　　他们的衣服比少年的还“黑”（吸光率更高），唯一能看清他们的方式，只有那些在月光余晖中闪闪发亮的元件。
　　“全大陆能够买到的电子元件都在这了，”少年同慕知音介绍这些小商贩手里的货，竟如数家珍，“这家的液晶屏种类很多，光是不同显色度的就有上万种；这家的芯片很新，价格也合理；这家的电路板虽然是从报废的电子产品上拆下来的，拆卸时手法却很细，因此几乎没有损耗……”
　　经过刚才那一番，慕知音不敢轻易打断少年的话，任由他兴致勃勃地介绍，尽管她心里已经有了详尽的购物清单，却也只能随着少年将整条街都逛完，直到少年转身看向她问道：“说了这么多，可有你想要的？”
　　慕知音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有。”
　　从那条街出来的时候，慕知音几乎看到了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才想起来怀疑眼前这一切的真假。
　　等她稍微想通了一点儿，回过头去看的时候，方才那些街市竟都不见了。
　　她还以为是自己一夜没睡眼花了，可是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到方才那些街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开始少年带她跳进去的那片流沙。
　　“走吧！”
　　少年已经准备好要离开了，一回头发现慕知音正对着空无他物的沙漠出神，这才喊了她一嗓子。
　　慕知音也正想问问少年这是怎么回事，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身白衣的少年跨在一辆白色漆面摩托上。
　　昨夜，好似一场梦一般。
　　只有慕知音背包里的电子元件能够证明，那些的确不是梦。
　　坐在少年摩托后座上的时候，慕知音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他方才那句：“走吧！”
　　语气、表情、动作都跟昨晚少年要带着慕知音去亓市的时候一模一样。
　　难道他是被催眠了？
　　她能想到的解释只有这样了。
　　不然还能怎么解释呢，海市蜃楼？还是如幻梦境？亦或是仙人法术吗？
　　可慕知音从来不信这些。
　　更何况这是极谷大陆，应是一切都能用科学说得通的。
　　“姐姐，你还要在我车上赖多久？”
　　少年没有说“在我背上”，而是说了“在我车上”，磨灭了一些暧昧，也免去了一些尴尬。
　　“这就走。”
　　昨晚的种种都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慕知音不愿再与这人多有瓜葛，恨不得不再与他相见，就当作从未相识过才好。
　　谁知，这人一改昨夜那诡异的态度，摇身一变成了阳光男孩，冲着慕知音慌张无措的背影喊了一句：“我叫凤宁，住404，有事找我！”
　　404？有病！
　　慕知音压根不敢回头。
　　曾几何时，她在龙脊丘陵大陆的时候，她也还是少女的时候，也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这般不顾他人死活，这般骇人的，那时候的她恐怕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一个与她曾经有些相似的人，吓得头都不敢回。
　　难道这也是重生后遗症？
　　忘记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拼命工作。慕知音打算通过研究项圈忘了那个少年。

　　一天一夜过去了，项圈没研究出来，少年一黑一白两个装扮的模样却在她脑海中不停浮现。
　　就算他的衣着是特殊涂料的效果，那一明一暗的性格又是怎么回事？
　　若此时慕知音不是在极谷大陆，她一定会想到这人有双重人格之类的理由。
　　可是极谷大陆科技如此发达，没道理只有医学停滞不前，况且根据慕知音的调查，这里的医学早就全面智能化了，并不存在落后的情况。
　　那就没道理治不了双重人格这样的精神疾病——一个连龙脊丘陵的医生都可以治的普通心理疾病。
　　虽然不了解外界的医疗技术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但这二十年来，龙脊丘陵大陆的医学技术得益于那些怕老怕死的排行榜家族们，可谓是飞速发展。
　　别的不说，一个“双重人格”在龙脊丘陵的确算得上是“区区”。
　　这病慕知音都能治。
　　（毕竟组织的训练那么变态，没点治精神疾病的能力就没法给那些崽子当师傅了。）
　　况且他暗人格出现的时候，慕知音是会感到恐惧的，如果只是双重人格的病人，当不至于此。
　　这个问题不解，她是一刻都无法专注研究项圈的构造的。
　　看着窗外月光皎洁，慕知音决定趁夜色正浓，探探这凤宁的虚实。
　　寻着记忆里的门牌号，她来到404房间门口。
　　凤宁是这层楼唯一一个住户。
　　这是另一个令慕知音啼笑皆非的故事。
　　她死都没想到过，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地方，玄学竟也会非常发达——极谷大陆的人非常注重“吉利”二字，与“四”相关的他们碰都不会碰。为了避开这个不吉利的数字，大多数开发商建造楼房的时候都会特意隐去“4”楼和“4号房间”。
　　唯独这栋公寓因其建在港口，入住的大多都是外来客，于是开发商在赌，总有人会不在意“4”这个数字而入住四楼。
　　没成想，那些人入乡随俗得倒快，时至今日也只有凤宁一个人住在这个楼层。
　　“我就知道你会来。”
　　等不到慕知音敲门，凤宁先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便开了门，并且一把将慕知音拽进房间里。
　　“你为什么不在意‘4’不吉利？”
　　这次，慕知音的好奇短暂地战胜了恐惧。
　　“我本身就是恶鬼，不怕死。”
　　是了，是这样的笑容：邪恶、诡异，令人生畏。
　　“你本是恶鬼？”慕知音起疑。
　　“不像吗？”
　　凤宁此刻的表情又茶又婊，引得慕知音想打人。
　　“你能好好说话吗？”
　　她终于鼓起勇气直视这深渊般不可测的瞳孔，即便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当她与他目光交汇的时候，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姐姐……”
　　凤宁勾起慕知音的下巴，像昨天那样将她的头抬起，用迷恋的目光看着这张垂涎欲滴的脸，嘴唇一寸一寸靠近，却在最后一寸停住。
　　“……这么晚来找我，不是来问我为何不介意‘4’的吧？”
　　如此近的距离，他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朝露的味道，每个字扑在慕知音鼻尖都会多一分诱惑。
　　“我……”
　　慕知音呼吸已经乱得一塌糊涂，他那深不见底的双眸和有露水清香的唇都令她沉沦。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慕知音方才迷离不清的目光尽数散尽，她一把推开凤宁，道：“凤宁！老娘用这招诱惑男人的时候，你恐怕还在吃奶呢！”
　　一个特工无论如何都不会陷入敌人的包围圈，这就是专业。
　　凤宁大概没想到自己这招会不奏效，愣在原地半晌没动，直到慕知音打算越过他往里走，他才扣住慕知音的手肘，道：“我不是凤宁，我是凤午。”
　　“谁？”
　　这倒是出乎慕知音的意料。
　　所以他们不是双重人格，而是双胞胎吗？
　　“凤宁呢？”
　　她开始在房间里搜寻另一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的身影，找来找去除了一尘不染的家具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她回到方才进来的地方，凤午此时正靠在墙边得逞地笑着。
　　“根本没有另一个人对吧？！”慕知音恼羞成怒，上前攥住凤午的衣领。
　　“我只是说我是‘凤午’，可从来没说过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凤宁’……”
　　凤午挣脱慕知音的束缚，踱步到一旁的单人沙发前坐下，手肘撑在扶手上，十指交叉置于胸前，又说：“凤宁是个胆小鬼，半夜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出来。”
　　看对方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慕知音索性开门见山地跟他说：“你们究竟是什么情况，双重人格？”
　　凤午眉峰一挑，眼神质疑地看向慕知音道：“你就这点想象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