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相爱的理由》晏夕儿

2、想和我睡吗

　　“三个六。”
　　“四个。”
　　“开你！”
　　“你输了，喝酒喝酒！喝！”

　　KTV 包厢昏暗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慵懒的蜷在沙发的一角，指尖不断划过酒杯的杯口。
　　身边各种嘈杂的酒杯声，骰子声，以及男男女女笑闹起哄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安静。

　　一凝一头犹如海藻般的黑色卷发蓬松的披在肩上，身上的白衬衫解开两个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胸前若隐若现的线条。

　　每次照镜子，她都不自觉的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如今的她，头发像谁，穿着像谁，红唇又像谁？

　　“学姐，你是之露学姐的朋友吗？”一个拿着酒杯的少年，坐到了一凝的身侧，他有些害羞的摸了摸头，腼腆的说道：“我是大一建筑系的江棋。学姐叫什么名字呀。”

　　“大三，新闻系林一凝。”她侧头打量着江棋，目光却不自觉的穿过他，投到了包厢最远的尽头。

　　那里，自始至终坐着一个安静的少年。
　　他低着头，骨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划着手机。

　　她的余光扫着他的侧颜，他的鼻子很挺，下颌角分明，额前有几缕黑色的碎发，喉结随着偶尔喝水的动作上下滚动，整个人清冷的与这热闹的夜晚格格不入。

　　她观察他好久了。

　　他从一进来就径直坐在包厢的另外一角，沉默不言。无论是有女生搭讪，还是有人问他喝酒，他都是淡淡的拒绝。不失礼貌，却又极尽疏远。

　　有趣。一凝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个弧。
　　她喜欢一切有挑战的事物，尤其是，男人。

　　一凝记得，小时候的母亲经常发疯似的砸碎桌上的东西，干涸的眼中没有眼泪，地上的玻璃碎片刺伤一凝小小的脚，她却也一无所知，只是一遍遍的摇着一凝的肩膀问道：“一凝，妈妈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凭什么不要我们！他凭什么背叛我们！他凭什么！”

　　她一遍一遍的质问，“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又一遍一遍的诅咒，“男人，都应该去死！”

　　她觉得她的妈妈疯了，但这样日复一日目睹着她的痛苦，她觉得自己也疯了。

　　她开始变得喜欢勾引男人，利用男人，得到他们之后，她喜欢再狠狠得摒弃他们。她喜欢看他们哭着求她，放下自尊卑微的讨好她，但她仍旧决绝的不回头。仿佛这样，那个男人当年抛下她们，加注在她和她母亲身上的痛苦，就能得到救赎。

　　她不相信男人口中的爱情，却想一个一个摧毁他们，就像那个男人摧毁她和她的母亲一样。

　　她含笑看着面前羞赧的江棋，随便敷衍了几句，便借口去洗手间，不动声色的走到了包厢的另外一头，坐在了那个安静少年的身边。

　　少年好似没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仍旧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很无聊吗？”一凝望着他，语气淡淡。

　　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眸，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一凝浅笑，一只手盖在了他的手机屏幕上，说道：“喂，不如我们做点不无聊的事情。”

　　少年再次抬眼，直直迎上她的目光，刚才未曾看清的双眼此时蒙着一层寒霜，冷冽刺人。

　　“我不喝酒，也不会玩骰子。”他的声音低沉。

　　一凝毫无畏惧，她还是笑：“我知道呀。所以，我想问你......”

　　她拨了拨耳后的头发，露出一截光洁的脖颈，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慵懒的猫。她身子微微前倾，嘴唇几乎要与他的耳朵贴在了一起，唇齿微张，暧昧的声音轻轻响在他的耳畔，“我想问你......要不要，出去跟我睡觉。”

　　少年的瞳孔微缩，一瞬间身上的寒气暴涨。

　　还未等他开口，一凝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哎呀，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她伸出一只手，露出衬衫袖子下皓白的手腕，继续说道：“我是新闻系大三的林一凝，应该是你学姐。”

　　少年的眉心微不可知的轻蹙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冰冷。
　　他看着她伸出来的手，迟迟没有反应。

　　她也不恼，收回了自己的手，笑吟吟的看着他：“怎么了，被我吓着了？”

　　她拿起自己的酒杯，里面还有半杯黑方，当着少年的面，一饮而尽。
　　“吓到你了不好意思，这算我给你道的歉。”

　　语毕，她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回了原来的位置。之露和江棋在玩儿大话色（shǎi），见她回来，都招呼她一起。

　　她也并不拒绝，和他们笑闹着玩儿了起来，不一会儿，身边又有几个男生加入，酒一下就下了半瓶。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再看那个少年一眼。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几个小时，一凝的头稍稍有些发昏。
　　虽然她自诩酒量不错，喝的酒又被融化的冰稀释了不少，但此时还是有些站不稳。

　　“我出去透气。”一凝跟身边的之露低声说了一句，之露问她要不要陪，她连忙摆了摆手。

　　那个少年早就不在自己的座位上了，但她总有种直觉，他并没走。

　　凌晨三点，夜空下起了细碎的雨，淅淅沥沥的，连带着让空气都陡然多了几分寒冷，她不自觉的抱紧了双臂。

　　闪烁的霓虹灯牌下，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身上黑色的冲锋衣很大，显得他的身形更加消瘦。他斜靠在路边的栏杆上，雨水打湿了他的黑发，他毫不在意，整个人都漫不经心。

　　他的眼睛慢慢聚焦，视线与刚刚走出来的一凝汇聚在了一起。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谁也没有打破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一凝正踌躇着要不要开口，只见他突然站直了身体，向她走了过来。
　　他在她的身前站定，低头看着她，难辨神色。

　　一凝这才发现，他竟然这么高。1米68的自己，此时竟仅仅到他的胸口。

　　“林一凝，”他的视线锁在她的脸颊上，声音低沉，“你是A市人？”

　　万没料到他开口问她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她不禁笑出了声：“怎么，我是哪里人很重要？”

　　他没理会她的反问，继续问道：“你小学，是不是在景溪附小？”

　　一凝一怔，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少年定睛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她皱了皱眉，正准备细问，却见他脱下自己的冲锋衣，罩在她的头上。还没等她稍作反应，她的手腕又是一紧，被他拽着向雨里走去。

　　一凝想要挣开，却被他攥得紧紧的，怎么也脱不开，“你干什么？”

　　他垂眼看她，目光冰冷，没有丝毫温度：“林一凝。你不是想和我睡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