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秋》永遇乐

2、身不由已

　　这天下午，有很好的阳光。虽然热了一点，但是杨历还是兴致勃勃的去了一趟市区。他有几本参考书待买。

　　捧着书出了门，不期然，望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她，他的芳邻。

　　开心的捧着书想追上去，他想，或许，他可以请她吃杯冰淇淋。

　　还没追近，他看到她转进一条小巷子。杨历无法抑制自已的好奇心，悄悄的跟上去。

　　巷子很深，外面那样强烈的阳光，到了巷子里，也只能投下小小一角斑驳的树影。阳惊秋所站之处应该是一处私家花园的后门，她正悄声与一个女佣模样的人低语着。

　　没有行人，四周非常静。杨历静静的站在转角处窃听。觉得自已不是不可耻的，可是，脚钉在了原地，象中邪般，他只管追寻着惊秋的声音。

　　“他还是那样？”是惊秋的声音，低低的，听上去似乎平平淡淡，但听在杨历耳中，仿佛她说这句话时，心里已百折千回。

　　“还是那样，一直不见好，阳小姐，你还是别再念着他了。”女佣模样的人大约三十多岁，应对之间颇为得体。“老爷他们都飞去瑞士了，只要他略一好转，听说就要在当地替他与薇安小姐订婚。”

　　“他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惊秋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颤音。

　　“是的，阳小姐。”背对着惊秋，杨历看不到她的脸色，想来是百般的让人怜惜吧，杨历看到面对着他的女佣也面有同情之色，轻轻的劝着：“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还是忘了他吧……一时半会的，他也回来不了，再说，从前的事，他已经不记得了。”

　　“谢谢你，玉姐。”惊秋轻声的道谢。“耽搁你这么长时间，真对不起。”她从袋中抽出两张红色的纸，想来是钞票吧，递给玉姐。

　　“阳小姐，别……”玉姐欲推辞，惊秋轻轻的太息了一声。“收下吧，玉姐，也许以后，我都不会来打扰你了，这是小小意思。”

　　象游魂一样的在杨历面前走过，惊秋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角窃听的杨历。

　　她的眼睛没有焦点，是那个“他”吧，让她如此魂牵梦萦。

　　几分钟前还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杨历，心里泛起淡淡的苦涩。

　　晚上上楼，她果然又坐在老位置上，眼睛空茫的望着前方，依旧是孤清的一个身影。

　　杨历只觉心酸。这样标致的人儿竟如此神伤，他看在眼里只觉不忍。

　　轻轻咳了一声，他想开解一下她，想看到她眼里闪出笑意。

　　可是她迅速的回过头来，黑沉沉的眸子中分明是受到惊扰的神情。“哦，你上来了？”她淡淡的说着，从女儿墙上跳下，准备下楼去。

　　“你不开心？”他慌张唐突的冒出一句。

　　擦身而过的身影顿了顿，然后，又毫不犹豫的掠过他身边。她连一点点情绪也不屑与他分享，杨历不禁恨起她的疏离。

　　“杨历，我的生日派对，你来参加可好？”校园里，活泼天真的杜莎儿追着杨历问。

　　“有哪些人？”杨历问。这个学妹很天真，此外有意无意总是制造着与他接近的机会，他只好小心从事，不给她误会的机会。

　　“班上同学，社团同学，还有你和几个学长，放心吧，知道你不肯与我单独约会。”杜莎儿说着，最后还是露出一丝淡淡的怨意。

　　“好，好，我一定光临。”接过杜莎儿手里的请贴，杨历立刻拿起书，摆明不希望继续谈下去的架势。

　　她对他也许有那么点意思，他也心知肚明。奈何他还没有打算向谁交出他的心，那么，不给对方以幻想的机会，也许比较适宜。

　　哎，也不是不打算向谁交心，只不过，他想交心的人，不是愿意接受他的人。

　　可是一去到杜莎儿的生日派对，杨历马上来了精神。杜莎儿家在落阳道上，是很大的一处花园洋房，可这不是吸引杨历之处。吸引杨历之处在于，这条路，就在于上次跟踪惊秋的小路之侧。

　　这样规模的花园洋房，都会有个后门的。这花园的后门，可是那日惊秋驻足的那个？

　　借口到花园去转一圈，杨历不期然看到了那天与惊秋说话的玉姐。他的推测得到印证，杜莎儿的家人，跟他心中神秘的伊人，有什么关系？

　　“杨历，为什么跑到花园来？大宇他们都在大厅里。”心里沉吟着，杜莎儿倒先找上了他。今日她打扮得似个小公主，穿极淡的贝壳粉红纱衣，娇美可爱。

　　“随便走走。莎儿，你们花园挺大的，不过，怎么都没看到你家人？”杨历想婉转一点旁敲侧击，可是一说话间还是直奔主题。

　　好在杜莎儿也不甚在意。

　　“爸妈都出国了，正好由得我一个人在家大闹天宫。”她吐吐舌，笑得娇俏。

　　杨历心里涌上疑问，无疑令惊秋苦恼的，是一个男人。而莎儿口中，这个庭院里，只有她与她的父母。难道，惊秋爱着的，是莎儿的父亲？

　　“你们家只有你和父母三人？”虽然觉得孟浪，杨历还是问了出口。

　　“还有大哥。”杜莎儿的神情一黯。“大哥生病了，在瑞士疗养。”

　　杨历心里猛跳一拍。是了，应该就是他，杜莎儿的大哥，想必就是惊秋的心上人。

　　“生病了？什么病？”他抑制不住自已的好奇，凡是与惊秋有关的人和事，他都想知道。

　　杜莎儿奇怪的望了他一眼。

　　“我只是随便问问。”在莎儿的眼光下，杨历备显狼狈。

　　“没什么。”莎儿抿一抿嘴，“他车祸，失忆。”

　　杨历听到自已清晰的抽气声。

　　“杨历？”莎儿明显的不安。

　　“没事。”杨历重重的吁出一口气。“我的大堂兄，去年也是遇着车祸。”

　　莎儿陪同他一道叹气。

　　“都说科技发达了，社会富庶，可是意外伤害也随之增多，车祸每天都会发生几十起。”她说。

　　“是啊。”杨历心不在焉的附和。想一想，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说：“莎儿，从没见过你的生活照，想必足有一大摞。”

　　“你又知道？”莎儿含着笑。

　　“表姐表妹均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大抵喜欢照相。”实情是杨历想知道莎儿的哥哥是怎生一个俊朗的人物。他平日并不是如此好奇的一个人，可是今日，他浑不同于往日。

　　“又让你猜中，来看吧。”莎儿牵起杨历的手从后门上楼，绕开大厅。这样与众不同的待遇，杨历一向是能避则避的，然而今天，一团小小的好奇的火烧在心中，其它一切全都无暇顾及。

　　莎儿的香闺作粉蓝色，杨历讶然。他说：“我还以为你的房间该是粉红。”

　　莎儿含笑，果然搬出大摞相簿。

　　“哗，不得了，洋洋大观。”杨历哗笑，一手接过一大摞。

　　一本一本的翻着看，旁边有莎儿解说着。然后，他的眼睛停留在一帧相片上，故意指着说：“哗，好帅，你男朋友？”

　　那是个英俊的男人，相片中小小的影子也看得出面如冠玉。杨历想他大抵没有猜错，这个男人该就是让惊秋倾心的人，纵然是站在妹妹身边含着笑，也透出两分傲视侪辈的神情。

　　“哪来的什么男朋友？”果然莎儿探过身子来略看一看，娇嗔的说，“那是我哥哥。”

　　“你哥哥？”杨历笑。“看上去不象哪，这般亲昵，两兄妹感情很好吧？”

　　莎儿笑一笑，解释。“感情是不错的，不过，相处时间很少。这还是我十八岁生日他为我庆生时照的。”

　　“为什么相处时间少？令兄比你大好几岁吧？”杨历小心的打探，末了加上一句玩笑话。“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代沟？”

　　“才不是。”莎儿的确是天真没有心机的女孩，“哥接手了家族大部分生意，哪有多少时间陪我？何况他还要抽时间交女朋友。他的确大我七岁，但是他很疼我的。”

　　杨历的心不受控制的乱跳一拍。“女朋友？你哥哥长得这么出色，女朋友想必也是美女一名吧？”

　　莎儿可爱的耸耸肩。“我不知道，哥没带回家来过。不过，我在外面有碰到过几个，都挺美的。”

　　“几个？”杨历诧异，挑一挑眉。

　　“是啊，哥的女朋友很多的，而且听说我们很多世交的姐姐，象薇安姐、苏丝姐都在追求哥呢。”

　　“薇安？”杨历迅速想到，这正是那天窃听时玉姐口中将要与莎儿哥哥订婚的名字。

　　“你也认识薇安姐？”莎儿睁大眼，随即，又吐舌。

　　“当然，她在社交界挺出名的，你应该也有耳闻。”

　　她这么说倒让他想起。“夏薇安？”从堂兄那里，他确实听到过这美女的不少传闻。

　　“就是她。怎么，你喜欢她？不过，你没机会了。”莎儿一双眼，似笑非笑的，凝望着杨历。

　　“哪有哪有，”杨历否定不迭。“我见都没见过她，只是听我几个堂兄提起过，当时说得很是轰轰烈烈，因此才有些印象。”

　　莎儿眼波一转，笑了。“她快要做我嫂子了，以后要是哪天你碰到她，就可以跟她说：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杨历也陪笑。“什么样的美女能成为你的嫂子，说真的我倒确实是好奇的。”是怎么样的一个美人能令到杜莎儿的哥哥弃惊秋而选她，他的确好奇。

　　“也没什么好奇的。”显然莎儿觉得话题老在别人身上打转很是没趣。“若不是我哥生病她一直陪同左右，我哥末必肯同她订婚。”

　　这一说，倒让杨历想起另一点可疑之处来。“你不是说，你哥失忆了吗？他就不怕他有个真心喜欢的红颜知已在等着他，就这么贸贸然的订婚？”

　　莎儿蹙一蹙眉。“据大哥的私人助理说大哥并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女人。再说，大哥也不是全然失忆，他记不得的，只是失忆前近三个月的事情。”

　　“可是……”杨历还要再追问，一声大叫打了他的问句。“好啊杨历，偷偷跑到女主人的香闺来了。莎儿，你很偏心，放着我们一大伙人在楼下不肯招呼，只接待杨历一个人啊？”是杨历的同学陈熠，他们经济系的开心果。

　　一霎时杨历和杜莎儿都红了脸。这时杨历才发现今天自已的行为实在有些孟浪。

　　“我只是上来看看莎儿的相片，我们没什么的。”他站起身来解释，想来个亡羊补牢。

　　情急之下，没有注意到莎儿的脸白了白，然后，再回复成正常的颜色。

　　“是啊，只是看看相片而已。”她落落大方的笑，“若是你觉得不公平，那，陈学长你也来看啊。”她大方的奉上相册。

　　“算了，满世界都在找你这寿星女呢。”陈熠笑。“只好先不看你的相片，我先找到你，把你押出去可是有奖的。”

　　“我才不用人押。”莎儿轻笑着一阵风般掠出去。陈熠在跟上去，被随后出来的杨历拉个正着。“陈熠，莎儿的哥哥叫什么名字？”陈熠一向对莎儿有点意思，肯定会知道跟莎儿相关的这些信息。

　　“商场上大名鼎鼎的杜湛风都不知道？你还念的什么经济系？”陈熠果然给出了他想要的信息。然后，沉吟着，不期然的问：“杨历，你不是对莎儿动心了吧？突然关注起她的家人？”

　　他仓促的否认换来了陈熠不信任的神情。可是，他已无暇顾及。与惊秋有关的人与事就是一个大旋涡，而他，已身处这个旋涡之间，无力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