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里，我愿做那只荆棘鸟》水上云中

1、流年里，我愿作那只荆棘鸟

　　一喜欢是淡淡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

　　那一天，我曾用孩子般清澈的目光仰望淡蓝色的天，看白云朵朵；
　　而今，在偌大的城市中，匆匆忙忙，寻觅自我！
　　宁兮面对着闪烁的电脑屏幕，脑子里是空空的。看似忙碌的一天过后，平静下来的心却也是空空的。
　　只能打出一段段支离破碎的文字来总结自己，以此告诉自己：我还活着！

　　认识陈子扬的时候，他27岁，林宁兮才19岁，那时的她刚刚高考完，19岁的年华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家里重活累活她都可以，唯独精神上对家里非常依赖。学习一向名列前茅的她发挥失常，她想半工半读，于是在和家里谈判未果的情况下，一个人偷偷来了Q市打工。

　　如果那天不是陈子扬的朋友喝了酒，在宁兮打工的海边小店里找麻烦，本来就紧张的宁兮不会被搞的手足无措，陈子扬也不会发现这个相貌只能用清秀来形容的普通女孩，更不会被那双并不大的眼睛里闪现的倔强所吸引，如果不是他上前为她解了围，她更不会在这个充满海水咸味的陌生城市里，把他视作仅有的救命稻草，如果不是这样，更不会有那段苦苦的纠缠，和刻骨铭心的爱恋。

　　可惜，这个时空不存在如果。
　　你不适合这里，还是回去复读吧。听了宁兮的故事，陈子扬微笑的眼神却分明透着认真。我相信你的父母也是希望你坚持学业的，他们并不在乎你能为家里挣多少钱。
　　但是宁兮并没有听从他的劝告，她视他为一个特殊的朋友，但她绝不盲从。那时的林宁兮倔强的要命，她固执的认为，既然要尝试改变，就要坚持到底，直到自己习惯尝试。
　　林宁兮告诉他，我会用一个月的时间让自己摘掉城市白痴的帽子，挣足回去的路费，然后回家复读。
　　陈子扬笑着弹了她的额头，小丫头，我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复读的日子里并不苦闷，偶尔会有陈子扬问候的电话，问她学习的情况。那时的宁兮从未想过爱情会来到自己身边，她认为他和她只是像荆棘鸟里初期的拉尔夫神父和麦琪一样，他永远是她成长路上一个特殊的朋友，而且永远那样单纯。

　　平静的生活在第二年高考结束后被打破，就在林宁兮顺利地被本地一所重点大学录取的时候，她收到了陈子扬寄来的MP3，土黄色包裹的盒子里夹着一张淡蓝色的纸条：送给凯旋的小丫头！
　　那一直被忽视的感觉终于压得宁兮喘不过起来，所在的环境和受的教育告诉自己，异地恋不实际，邂逅更是不靠谱，至于两个人年龄和条件上的差距更是不能为家人所接受。
　　宁兮打过电话去质问陈子扬，和他发脾气，可就是说不出那句话，她发短信告诉他，她喜欢他，她希望听到他拒绝的话语，让自己死心，没想到他回复：我也喜欢你，小丫头！林宁兮一下懵了，繁星满天的夜里一个人坐在村子外的路边发呆。
　　喜欢是淡淡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当看到你在海边睡小木屋，卖贝壳开始就牵挂起你，也在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你。这让宁兮的心更乱，也泛着一点点酸。

　　那天晚上两个人电话聊了很久，宁兮一直像孩子似地追问，是不是真的，陈子扬爽朗的大笑，要不要坐飞机过去证明给你看。她开始埋怨陈子扬买ＭＰ３给她，在她看来更希望是一封写着他只言片语的信或是块有纪念意义且容易保存的石头。
　　虽然保守，但宁兮并不是一个怯懦的女孩，至于爱情，既然来了，无论有什么困难，她都相信凭着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化解，像每一个初恋的女孩一样，她希望它是美好的，永恒的。

　　二飘雪的柏拉图

　　在陈子扬的建议下，宁兮成功当选了学生会干部，又参加了社团活动，生活好像真的开始不同了，以前的她心中总充满着恐惧和自卑，在自己主动尝试和陈子扬的帮助下，宁兮的自信在一点点的建立，她从没想过除了学习，原来自己还可以做这么多事，而这些事是她之前一直仰望的城市里的孩子所做不到的，她开始在实践的过程中发现了自己的价值，也找到了快乐和自信！
　　林宁兮渐渐忙起来，而她和陈子扬的感情也一直是不温不火的进行着，宁兮从不在白天打电话给他，即使有事也会先发个信息询问是否方便，看惯了身边朋友的聚散离合，她希望自己是个称职的女朋友，而不是动不动就无理取闹而搞的不欢而散。每天睡觉前的电话里宁兮会向他汇报工作，而他总是静静地听着，然后耐心的解答，至于他的工作，他从未提起。

　　同住的姐妹都不支持这段异地恋情，更何况两人的相识是那么的不真实。木耳总说，这种桥段比较象小说里才会发生的。宁兮心里嘀咕着，却也不十分在意，恋爱总会让人盲目，直到生日的那天。
　　宿舍的姐妹第一次愿意考虑接受陈子扬。
　　他却没有如约而至，甚至没有一个解释的电话。
　　她发了信息给陈子扬，那个国际长途号码果真是他打来的，可她没有接到。陈子扬信息里发了生日快乐，却没有宁兮期待的解释。
　　宁兮开始觉得不对劲，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开始追问陈子扬的生活，她想知道他每天都在做什么，父亲母亲的情况，甚至又回到那个最初的话题：陈子扬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她知道自己越陷越深了，这种不宽容的举动很可能会断送了她这份一直小心守护的爱情，可是她害怕，害怕失去，更害怕被欺骗。
　　都说难得糊涂，可林宁兮发出去的信息却是：我宁愿明明白白的痛苦，也不愿稀里糊涂的幸福。
　　陈子扬对于宁兮的异常举动并没有发脾气，他总是很有耐心，总能巧妙地化解了她的疑问。如果宁兮聪明的话，她应该就此罢休，可她毕竟是个初尝爱情的小女孩，再多的纸上谈兵得来的经验，之于他，还是太稚嫩。
　　可是两人明显感觉不一样了，宁兮已经不会再问这些，也不会大声说话，每次她都小心翼翼的，慢慢地说着，静静静地听，因为追问根本没有用。他愿意说的他会说，不愿意说的，她问了也是徒增不快。宁兮想起自己表白的那个晚上，她曾问过两人的关系算什么，陈子扬的回答是现在这样就好。
　　向前还是向后？
　　陈子扬的答案居然是原地不动，宁兮不放弃，陈子扬无奈的选择了向前。想来那个时候如果自己不是那样的穷追不舍，也许陈子扬是不会选择和自己在一起的，也许这个开始本身就是个错误。
　　可是林宁兮并不后悔，她始终相信事在人为。但她忽略了，如果一段感情里只有一个人在努力的话，他们永远也到不了对岸。
　　再次谈起见面的时间，已经深秋了，陈子扬许下了一个美丽的承诺，下雪的时候，我会去学校陪你一起看雪。
　　一个本来寻常的事物，被赋予了感情，那么它就是不同的。林宁兮从没如此迫切的期盼冬天的到来。
　　入冬的第一场雪花飘过的时候，宁兮迫不及待的发了信息，可是他并没有来。
　　第二场雪下得好大，没过了脚踝，陈子扬依旧没有来，他要去香港出差，。
　　宁兮照样期盼哪天一觉醒来，窗外已经白雪皑皑，一个人走在铺满雪花的小路上，感受脚踩在积雪上深陷的感觉，在飘雪的冬季里编织自己的梦，却不再兴奋地去告诉某个人。

　　三当时若只如初见

　　那一年的冬天，为了陈子扬的诺言，宁兮没有回家过年，可是直到开学的日子，陈子扬也没有来。也在那一年，奶奶忽然病重，林宁兮的赶回去的时候，奶奶已经闭上了眼睛。爸爸说直到闭眼前，她还在含混不清的说着同一句话：小兮没有回来过年，我不吃饭。
　　此时，泪水却止不住涌出，弄糊了宁兮的双眼，也砸碎了心。
　　宁兮更安静了，这时她忽然觉得感情已经不是那么重要，而那些无聊的猜忌和伤心更不重要。
　　陈子扬这段时间经常会发些温馨的话来哄她开心，她配合的笑着。也许这样就好，何必那么认真呢！

　　转眼夏末秋至，已经大三了，宁兮已经是学生会主席，学校的风云人物。
　　可是和陈子扬的感情看似稳定，却时时让她感到不安，幸福不是伪装就可以的。陈子扬虽然没有说过，可并不见得感觉不到。
　　既然一开始就是一个人的独角戏，那么结局也只能由她来收场。
　　你们到底为什么分手？
　　电话打通的时候陈子扬正要陪客户吃饭，宁兮固执的不肯挂电话，抓着问题不妨，陈子扬终于忍不住：宁兮，如果我像你一样才二十岁，我会毫不顾忌的去爱，可是我已经过了激情的年龄，我不能和你一样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说着挂了电话。这段话的含义，宁兮明白。

　　室友早说过宁兮对于陈子扬的宽容接近于纵容，他白天不接电话，她会为他找好理由说谈工作，他不谈自己的家庭，她会说陈子扬表面温和，却是个内心孤独的小孩；他开车打电话给她，她总是叫他挂掉，他晚上应酬她会发信息叫他少喝酒，甚至专门去网上找来解酒的小偏方抄下来寄给他，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看……这样的例子数都数不完。原来自己的用心，他一直知道，可是这样却换不来陈子扬的坦然相对，刚才只故意地为难，他便受不了了。
　　自己如此敏感，何尝感受不到他的忽远忽近，只是自始至终她都宁愿相信他是有苦衷的，可是她已经没有机会去证实，也不敢去证实。

　　那天晚上，她在操场上游荡到了半夜，陈子扬没有一个电话打来。一阵熟悉的感觉从小腹涌上胸口，瘦弱的身子顺着栏杆滑下来。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了医务室，看着一脸焦急的木耳和乐萍，宁兮忽然觉得自己好傻，这样的自己让她觉得可怕。
　　宁兮打了电话给陈子扬，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匆匆便挂断电话，她怕听到他的声音她会动摇，更怕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话。情到深处，林宁兮发现自己终究不能免俗，拿得起却放不下。

　　如果没有爱过，他们也可以是朋友，可是爱情离开，原来他们只能做一对熟悉的陌生人。

　　四四月一日，我对你说：我们可以做朋友

　　没有了爱情的日子，宁兮仍然忙忙碌碌，现在的学弟学妹都会亲切的叫她学姐，她也乐于把自己学到的东西交给这些新生。学生工作占据了她多半的时间，有时会有学弟妹开玩笑，怎么不交男朋友，她粲然一笑，没时间。看样子洒脱自然，只有同住的那帮室友知道，每每深夜，总会听到宁兮梦中压抑的哽咽。
　　她没有释怀，只是生活仍要继续，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一件事情的，人活着还有责任，对自己，对家人。与其在那里为着一些虚幻的东西黯然伤神，不如做点实际的事情来提高自己，也好为以后积累资本。宁兮是典型的双子座，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林宁兮做梦也没想到会有和陈子扬再见的一天，他并不想去在意陈子扬，可是当他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拿着话筒的手居然在发抖。
　　后来宁兮终于知道，那个电话是乐萍打的，她在电话里把陈子扬大骂了一顿，说什么解铃还需系铃人，把宁兮的状况说的可怜兮兮的，硬是要陈子扬来一趟。
　　颤抖的身体靠着墙板滑坐在地板上，静静呆了许久。
　　当在楼下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仿佛过了千年，他比以前瘦了一些，却也多了几分沉稳，阳光下的陈子扬永远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有她知道，他的内心。
　　宁兮带他去看自己曾经和他约好一起去逛的的学校小花园，带他一起去旁听学校教授的讲座，他们一起去挤公车，吃路边摊，甚至带他去曾经让她落泪的操场上散步，像恋人一样。
　　木耳认为他们一定会和好如初，宁兮一瞬间也好像觉得自己多年的苦恋终于得到了补偿，眼前的幸福仿佛是真的一般。
　　而陈子扬在检票口回复的那条信息成功敲醒了她：校园一行我很高兴，也谢谢你一路随行。
　　他终觉是不能接受她，曾经沧海，原来她在在他的心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他的电话多了，他会讲他见了什么客户，谈了什么项目，她也会轻描淡写的讲自己的状况，这个时候宁兮已经不需要再寻求他的帮助，对于学校的工作她游刃有余。
　　大三的那个春天，她感到陈子扬的公司发展好像并不乐观。如果爱那个人，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引起你的注意，不用他讲，也能猜得出，这用的是心，而不是大脑。他在电话里叫她不要担心，也在那年的四月一日，她对他说，我们可以做朋友。他不想牵绊，她答应只做朋友，他想保持联系，她也如他所愿。
　　陈子扬的话越来越超出朋友的界限，曾经相爱的两个人怎么能说做普通朋友就做普通朋友呢！他依旧叫她小丫头，他会在道过晚安后发来一个拥抱，他会说他很想抱着她述说他对她的思念，只是又怕见面后的尴尬。林宁兮告诉自己，暧昧吧，只要你开心就好，既然不能成为那个相伴一生的人，那么就只能在你最困难的时候默默的陪伴。等到你事业好转的时候，我会如你所愿的消失。只是真到那时，她已经不能全身而退。

　　五 爱情是只荆棘鸟

　　九月的时候，宁兮又感到了那种熟悉的恐慌。陈子扬已经一个月没怎么来过电话，宁兮担心他公司的状况，但陈子扬的这种反应她太熟悉了，他在故意疏离，他在考虑他们的关系。宁兮常想，我一生向你问了无数次的路，你向我挥过一次手吗?可她愿意等待和守候，只因从一开始，她就输了，输得彻底。
　　爱情像支罂粟花，而她已经中毒太深。
　　陈子扬还是对宁兮影响最深的那个人，说好不去在意，可当她明显感到这段若有似无的感情在越来越大的影响她的工作和学习时，她想知道他最后的选择。
　　那天她陪学校的老师去谈毕业生就业的问题，那晚她第一次喝醉了，心里的酸楚却清晰得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做学校工作，拉赞助，跑就业，处理同学关系，应酬校内外的各种关系，要做一个好学生，好干部，还要是一个好女孩，对于曾经内向而固执的宁西来说并非易事，她不愿意因为某些暂时的利益而丢掉也许对于一个人来说很重要的那份纯粹，而这就更难。知道自己起步晚，她花十二分的努力来弥补这份缺憾，所以在师生面前，她总是落落大方，谦和得体。她不想成为他的牵绊，也不想依靠他生活，她只想当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回头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便是最大的慰藉。
　　宁兮在电话里哭的毫无形象可言，你以为只有你有压力吗，只有你在衡量吗，只有你有矛盾吗，我也有，你有家人有朋友，有事业，我也有，你怕他们会反对，我也怕，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不反抗不代表我没感觉。我时刻刻苦都要想着怎么说才会不让你发现我的压力，怎么做才会让你感觉不到我的在乎，我什么时候打电话你会方便，我说什么话不会触到你的自尊心，真的每次电话都不方便吗，每次没有过来真的是必须出差吗，一次或许会，十次有十一次会中，我真的运气那么好，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单纯不闻不问就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吗？既然知道没有结果，干脆把心中的感受全都告诉他，她怕自己会憋出病来。

　　把自己退到卑微的角落里，小心翼翼的守着那份脆弱的感情，但事实往往不是你小心就可以避免的，尤其是感情，不追求快乐，就不会有痛苦，爱情亦如此，她想起曾经很久以前他告诉她的话。
　　他总能说出这样让她心甘情愿付出约等待的文字，一如这次，我曾经真真切切的喜欢过你，直到此时我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如何去关心身边关爱自己的人，可是喜欢不是爱。也许现在的我还不适合恋爱，等到事业与心态真正成熟的时候，也许我会去重新寻找爱情。
　　宁兮已经无言以对，那段感情重的已经失真，如果不是那些礼物和室友的安慰，她都怀疑这段感情真的存在过。海边的邂逅，冬天里的等待，浪漫的烟花会，和西湖边的憧憬，那么多的回忆，仿佛发生在别人身上。一切仿佛一场梦，只是梦醒时分竟然那么的疲倦心伤。
　　躲在孤单的角落，自己悄悄地舔舐伤口，她知道时间是疗伤的良药，可是良药苦口，更何况这副药不知道要喝多久。
　　两个月后，陈子扬结了婚，新娘大他三岁，却是个时尚俏佳人，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帮他，她得知他们结婚的嫁妆是两千万。
　　林宁兮忽然释然了，嘴角扯出一抹不自然的苦涩的笑。
　　不管因为什么，是你先放了手，那么陈子扬，不要让我知道你过得狼狈，永远别让我有瞧不起你的那一天！
　　宁兮偷偷看着这一切，发完信息，然后离开。
　　结束了，原来结束竟然这么简单，痛定之后她才明白只有爱自己，才能爱他人，才能被他所爱，失去了自我的付出未必能换来长久的爱情。而当爱已离开，只要你愿意，多深的伤口都能抚平，当回头看的时候，你会发现其实那并不算什么，只有那道疤提醒你曾经爱过，痛过，而她从不后悔。
　　多年以后，偶尔想起那张让她憔悴的脸，已经没有怨恨，至于那段感情，也不会再去自寻烦恼地去计较谁对谁错，一切都过去了。

　　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风雨过后未必有彩虹，伤心的尽头未必孤独，可生命总是难免最初的那阵痛，如此之后我们才能顿悟。
　　身边的爱情故事在一段一段的上演，看着那分明不同的故事里却透着相似的心伤，林宁兮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传说：
　　胸中带着荆棘的小鸟追随的是一种永恒的法则，它不知道什么会刺破它的胸膛，也不知道它会死于歌唱。
　　可是当我们把荆棘放进自己的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了解的，可是我们依然会那么做。
　　即使重新来过，我依然愿意做那只荆棘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