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春色归》黑多

3、003

　　之后发生什么，郁华有些记不清了，怎么出的门，怎么回的屋，大丫鬟都交代了什么…反正等再清醒，她已经在房里了。
　　忍着浑身的疼，换了身衣裳，然后合衣躺在床上瞪着眼不敢睡。

　　等鸡叫才第一声，她一骨碌又爬起来。

　　九爷从房里出来，看到郁华，一愣。

　　随即烦躁的展开折扇呼呼扇风，语气颇为无奈，“爷还避不开你了是吧？”

　　“避得开。”郁华垂着眼皮，声若蚊蝇，“都三天了，今儿能不能别避了。”

　　“你说什么？”九爷停止扇扇，略微走近了些，“嗓子让猫叼走了？说话叽里咕噜的。”

　　“九爷！”

　　郁华一下跪到地上，揪住九爷裤腿。本来想连大腿一并抱住，却担心反而惹恼他被踹开。

　　抬头望着九爷，她声泪俱下，“让奴婢跟着九爷吧，上回吃包子是奴婢错了，从今儿开始奴婢和爷出门绝对不吃包子了，不不不，什么都不吃了！”

　　九爷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你先起来，别揪我裤子。”

　　“爷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郁华猛摇头，拽着裤腿的手又用力了些。

　　“别拽，别拽。”九爷双手齐刷刷捂住裤腰，“你跟我去就是了。快撤手——”

　　今日的九爷似是有点出师不利，连银子都懒得散。
　　长安街上因此又多了些伤心人。

　　早膳一如既往去藏花楼。

　　到门前，九爷递给郁华几个铜板，让她去边上包子铺自行解决饭食，完事再来楼里。

　　郁华怕是调虎离山，抿着唇原地不动。

　　“爷说带你出来就不会反悔，藏花楼又跑不了。”九爷斜她一眼，似是不爽。

　　郁华一想也是，既然出来也别瞎担心了，吃饱才有力气跟着九爷，吃快点便是。

　　她点点头，拿着铜板转身，才走几步，就听身后一声轻叱，“你站住。”

　　九爷慢悠悠走到郁华跟前，那双桃花眼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我就觉得不大对，刚天暗看不清，这会儿倒是瞅明白了。”

　　郁华一怔，“九爷明白什么？”

　　九爷微微一笑，“你这丫头，是挨了打吧？”

　　郁华又一怔，回过神来，说：“奴婢挨打挨骂不是应该的么。”言下之意，九爷你这是大惊小怪。

　　九爷轻哼一声，拿扇子敲了下她的头，“真是个傻子。”接着摆摆手，赶苍蝇般，“去吧去吧，包子要肉的，钱够。”

　　郁华目送九爷背影进了藏花楼，这才托着还在泛疼的腿拐进包子铺。前三日都没怎么吃饭，今儿定要补回来。

　　这一整日，郁华都是在藏花楼里度过的。

　　九爷不动地方，她也不能动。

　　听掌柜的说，九爷和白老板有很重要的事情谈，她不好一直跟在身边，毕竟有些事不是一个下人能听的。

　　郁华怕九爷又用了什么招数哄骗，实则自己跑了，几次都想跑去楼上。

　　掌柜看她太倔，叹口气，领着郁华去了二楼的一处包房。

　　到门外，她正好听见九爷的声音在房里说：“采心你万不能太着急，这事儿我来想办法，毕竟我们萧家也是——”

　　也是甚？

　　还没听到下文，掌柜就把她拽走了。

　　“姑娘这下信了？”掌柜捋了捋下巴上那小撮胡子，一副老好人面容，“九爷交代了咱们给你准备中午的饭食，放心，饿不着姑娘，只管踏实等着便好。”

　　只要九爷没跑到别处，郁华心里还是踏实的。

　　现下除了等，别无他法，逐对掌柜行了个礼，“劳烦掌柜了。”

　　本以为等到午膳后九爷就会下来，哪知并未。

　　掌柜忙前忙后的张喽客人之余，还要一刻不停盯着二楼那间房的动静。有时是白老板开门招呼，有时是九爷。无论是谁，只要一探头，掌柜即刻应声，迅速命人送上餐食、点心，更换茶水。

　　郁华想，原来不止她不能听，白老板的人也不许随意上去。

　　这一等，直至亥时。二楼的门终于完全打开了。

　　九爷从楼梯上走下来，身后虽未跟着白老板。但见他的面色，如沐春风一般。

　　掌柜忙迎上前，“九爷，您乏了吧，要不要小人备上些餐食点心用完再走？”

　　九爷摆手，“不必了，你去侍候白老板吧，我先回。”

　　九爷走了几步望见郁华，似乎懵了一下，“你怎的还在？”

　　“……”郁华讷讷回，“您也没说让奴婢回，奴婢甘愿等着九爷。”

　　“用过饭了？”

　　“用过了。”她点头，“掌柜惦记着奴婢呢，给准备了。”

　　旁边，掌柜马上喜笑颜开，“是，小人没忘记九爷交代，怎敢亏待这位姑娘。”

　　九爷“嗯”了声，走出藏花楼。

　　一路无话。

　　离开藏花楼的九爷显得心事重重，郁华跟在后面自然也不敢出声，路上都在自娱自乐踩他的影子玩。

　　到萧宅门口，九爷忽地回身。

　　好巧不巧，正见郁华在用鞋底碾影子。

　　“你在做什么？”九爷看看她，再看看她的脚。

　　郁华忙立正站好，低眉顺眼，“没有。九爷您有事吩咐？”

　　“等会进去，若我娘问起……”九爷用扇子尖点点她，“你就和她讲，我去西街商号待了一天，跟着穆叔学看账目。”

　　郁华眨眨眼，“若老夫人去问穆掌柜呢？”

　　“那老家伙比你机灵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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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回到下人房，郁华才想起来一个事，九爷怎么知道是老夫人选的她？

　　郁华来萧宅的头半年，从来没接近过九爷宅院，因这是不被允许的。

　　据婆子们说，九爷宅院里的丫鬟都是马婆子挑选完再送过去，老夫人极少过问，唯一要求是相貌，不可太艳也不可太丑。

　　而前两个月的某一日，在上房主事的管家——马婆子，突然驾临洗衣房。

　　洗衣房管事诚惶诚恐，微微哆嗦着身子问：“马管家，您大驾光临是有事安排小的？”

　　“我不找你。”马婆子仰着下巴，端着手臂，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容里透出几分讥讽，“听说你们这里有个丫头干活挺麻利，叫什么华来着。”

　　“郁华。”管事忙接话，“那是她本名，进宅里就改了，现在叫豆花。”

　　“豆花？还馒头呢。”马婆子翻翻眼珠，一脸嫌弃，“怎改这么个俗名？平白无故的，以后还是让她叫回郁华。”

　　管事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今后还叫郁华，不改了不改了。”

　　马婆子见到郁华第一眼，就问：“你可愿意去少爷房里伺候？”

　　郁华心底一惊，立刻摇头，“奴婢习惯洗衣房了，恐太笨得罪少爷。”

　　马婆子打鼻腔里哼一声，“问愿不愿是给你脸面，怎还真端上了。”说着，马婆子扭身出门，半响又回头看着原地未动的人，一脸不耐，“发什么愣呢，还不跟上，老夫人要见你。”

　　哪怕郁华再笨，也知道萧宅的老夫人是这个宅院至高无上的存在。

　　她老人家要安排丫头去九爷房，当然没一个反对的，只是从贴身丫鬟连枝的目光里，郁华瞧出了一丝怨。转眼即逝的情绪，再看又不像，只得作罢。

　　至于老夫人为何选她，大抵是因为——识字。

　　同九爷从藏花楼回来当晚，郁华不敢睡，一直坐在床上等到四更天，都未等到老夫人派人过来问话。最后实在困得不行，倒在床上睡过去。

　　鸡一叫，又即刻清醒过来，胡乱洗把脸，换身衣裳就往外奔。

　　意外的，见到九爷正站在院子里背着手望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