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春色归》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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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春色归》by黑多

　　萧家九爷在长安城里很有名气。

　　倒不是因为九爷长相有多俊美，身型有多高大。
　　毕竟长安城里最不缺的便是公子哥，那数量，如同王婆菜地里的韭，一茬一茬总有更鲜亮的。

　　九爷之所以盛名在外是因为他的特殊癖好。
　　他很喜欢，
　　送人银子。

　　长安是座繁华的城，城里有着四大家族——沈萧魏苏。
　　顺序当然是按财力来排，可见所在第二位的萧家是何等的荣华、富贵，何等的有身份。

　　九爷是萧家的大少爷，从小在蜜罐里养大，从来不知“穷”为何物。
　　郁华猜想，萧家的银两堆起来得有太白山那般高，才能令九爷整日在外大摇大摆、风光无限的做个散财爷。

　　这不，外面的天儿才蒙蒙亮，九爷便揣着银钱迫不及待往外跑，那般急切，像是有无数穷人等着他去救济。

　　可现下，正是郁华珍贵的早膳时间。

　　嘴角上还黏着米粒，碗里粥还剩大半，郁华也只能忍痛放下筷子，起身跟在他后面。

　　边追边喊：“九爷，九爷您等等，九爷您走慢点儿。”

　　前面萧九爷猛地收住脚，一回头，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差点把郁华吓得跪倒。

　　“谁让你跟着我？”九爷眯眼打量她一番，双唇轻启，语调柔和的说：“滚——开——”

　　“不不不，奴婢不能不去。”郁华拼命摇脑袋，生怕九爷看不出她的决心。

　　闻言，萧九爷挑了挑眉毛，刷一下打开手里折扇，在胸前‘呼啦呼啦’缓慢扇着，看着郁华微微一笑，“哦？最近我这院子里的丫头是哪个挑的，可真是有胆子啊，都不听我萧九的话了。”

　　见他笑，郁华心里一惊。

　　她慌忙跪倒在地，尽量垂眉低眼，细声细气的说：“奴婢不敢违抗九爷的话，可奴婢……”
　　扇扇子的动作一顿，“奴婢什么？”
　　“奴婢还是要跟九爷一起去。”
　　“……”

　　这个时辰的长安城，远不及每日傍晚那般热闹，如同还未完全苏醒的孩童，依然想赖在梦中。
　　便是如此，有九爷经过的地方总会忽然喧杂起来。

　　街上的人都放下手里在忙活的事，地不扫了，饭不吃了，连夜壶都不倒了，马上跑来九爷面前行礼，争抢着说：“九爷好！”

　　众星捧月的九爷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紧接着，慢吞吞从袖里掏出银子。

　　运气好时，一句“九爷好”，能换1两银子。足够普通百姓人家省吃俭用个把月的，这白捡的银钱若不要才是傻。

　　换做郁华，大抵可以一直喊到九爷破产。

　　可惜轮到她时，“九爷好”就不甚灵了。既没有打赏银子，九爷还会特别恼怒的瞪郁华一眼。

　　“你家九爷不好！有你在也好不了。”

　　见九爷面容不善的训人，周围嘈杂声都没了，得到钱财的乐呵呵散去，没得到的虽有沮丧却也还有明日可以期盼，反正只要九爷在，白拿银子的日子就还是有的。

　　早晨的银子散完，九爷心情还算爽利。一路摇着折扇直奔“藏花楼”用早膳。九爷还有个毛病，不爱在家用膳，他说家里的布置不够文雅，饭食太过粗糙，不精美，配不上他的身份。

　　可郁华知道，九爷喜欢的并非“藏花楼”里的布置和饭食，而是另有其他。

　　“哟，这不是我们长安城的‘活菩萨’萧九爷嘛。”藏花楼的掌柜一见到九爷就眉开眼笑，眼尾的皱纹都堆挤到一起，飞来一个虫儿都能被夹死。

　　掌柜能不笑吗。
　　毕竟我家九爷就像是路过这里的散财童子，有时一顿早膳都能吃掉十两银子。这还不算给掌柜和小二的赏钱。
　　所以得罪谁，掌柜也不会得罪九爷。

　　听到掌柜又喊“活菩萨”，九爷面上虽有微嗔，但心里还是受用得紧。从他赏给掌柜的银子数量就能看出来。

　　“今儿九爷想吃点什么？我让人速去备下。”掌柜把银子收进袖内，低眉哈腰得模样更虔诚了。

　　九爷假意翻了翻写着各种菜色的木牌子，眼都没抬，“你看着备吧，我爱的也就那几样，那什么，今儿白……”

　　“白老板在后厨训话呢。”不等九爷问完，掌柜已经一副了然的面容，“我给您叫她去？”

　　“多嘴！”九爷一下把牌子扔桌上了，似是恼了，满脸通红的嚷：“我问她了吗？！我问得是白菜！今儿爷想吃，问你菜新不新鲜！”

　　“新鲜！新鲜。”掌柜赶忙陪笑脸，抱着拳头鞠躬道歉，“是我唐突了，多嘴了，九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

　　九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懒得和掌柜计较，摆摆手让他快些滚。

　　不多时，各色菜摆了一桌子，荤素果蔬什么都有。郁华站在九爷旁边，肚里不争气的咕咕直叫。

　　九爷刚夹起的小笼包从筷子上又滑落到竹屉里。

　　“站远点儿！”九爷气得把筷子一拍，转头瞪她，“我们萧家没给你饭吃？肚里号什么丧。”

　　郁华忍住抚摸肚子的念头，一脸委屈，“九爷，奴婢早膳没吃完就出来了。”言下之意，该怪谁？

　　“你怪我？”九爷饭都不吃了，那双凶狠的眼神死死锁她脸上。

　　“奴婢不敢。”郁华垂头，用手指抠衣角，“九爷大人大量--”

　　“呸呸呸—”九爷一连呸了好几声，嫌弃道，“少拿学来的这些蠢话糊弄我。”接着拎过一笼包子丢到她怀里，命令，“滚一边吃去。”

　　“是。”

　　郁华抱着包子屉挪远了些，废话这许久，包子也不烫手了，她拿起来咬一口，真香啊，是肉馅的。吃的太急，噎得她直流眼泪。

　　九爷瞟了郁华一眼，正打算说话，就听一阵清脆的笑声。

　　九爷坐在椅子上明显抖了一下。

　　“萧九？你怎么又来了。”

　　笑声止住，人走到了桌对面。

　　郁华吃着包子，边注意着九爷的后背，眼见他僵硬的肩膀一点一点往下塌。又偷偷瞧了眼过来的那人，细白面容，弯弯眉毛，樱桃嘴，还有双漂亮眼睛，此时正一眨不眨的盯在九爷脸上。

　　“我……”九爷让那双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平日骂起人来顺溜的嘴都变磕巴了，“我，我就是，我就是，我来吃白菜的。”

　　郁华：“……”九爷你要编不出来大可以不编的。

　　“是么。”白老板嗤笑一声，拱了拱手，“那你自便，在下先行告辞。”

　　白老板一甩袖子要走，九爷立马不结巴了，蹭一下站起来，把桌上碗碟都碰翻了。
　　“你别走。要走也是我走。”说着打算绕过桌子离开。

　　郁华暗暗摇头，继续吃包子。
　　咦？这次吃到个白菜馅，味道普普通通，果然没有肉的香。

　　那边的九爷刚一迈步，白老板就转身了，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怎么看都不是高兴的模样。

　　“九爷可真逗趣，你是客，我是做生意的，怎么反倒成了把客人赶走了。”

　　“别叫我九爷。”九爷微微皱眉，好像非常听不得这称呼。

　　郁华翻了个白眼，噎的想打嗝。

　　“你还是，叫我萧九。”九爷低眉顺眼的要求着，俊逸的脸庞上似是挂了一抹红。他说话的声音让郁华想起太平湖里的野鹌鹑，和平日里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