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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悔恨 ...

  •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楼璨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逃跑。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很乱,身上因为紧张竟然还没跑就已经冒出了汗。上车逃吗?还是直接跑?这个点,他怎么会……?还没睡吗?失眠了?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来不及得出任何答案,便狂奔了起来。

      “楼璨!别跑!”

      他听见刘绍君在他背后大声呼喊。

      可是不行,刘绍禹说得对,我不应该再见他了,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既然不敢和他一起迈出这一步,就别再进一步伤害他了。

      等等,他是不是穿得很少?

      “啊!”

      尽管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他仍然听见了刘绍君的这一声惊呼,他下意识地猛地停下脚步,一回头,看见刘绍君倒在雪地里的狼狈姿态,心头一紧,什么都顾不上了,猛地朝他狂奔了过去。

      刘绍君刚刚因为实在睡不着,没来由地总不自觉地在意外面的动静,几经挣扎后终于还是决定起来看一看。虽然因为在一片黑暗中,又隔着一定的距离,他根本看不清楼璨的脸,但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楼璨,毕竟这个时机,这个时间点,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因为是穿的棉拖鞋,在厚厚的雪地里实在跑不动,但又着急,他一不小心就摔倒了。原本就因为长期失眠而疲惫不堪、没有什么力气的他几乎都快绝望了,皱着眉头懊恼地踢掉了自己的拖鞋,正打算从地上站起来继续追,一抬头看见了朝他跑来的楼璨,顿时觉得既委屈又气恼,想着不然就干脆不起来了,又觉得实在太矫情了,而且,院子门还是关着的呢……他于是还是站了起来,但没有穿起他的拖鞋,也不管是不是快要被冻死了,光着脚丫子走去开了门,也不知道是想惩罚自己还是想惩罚楼璨……

      楼璨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刘绍君身前,紧张地问:“摔着哪了?快给我看看。”他皱着眉头一脸担心地上下打量了刘绍君一番,看到他的脚的时候大吃一惊,问,“鞋呢?你是不是疯了?鞋都不穿就跑出来了,快进去!”

      刘绍君虽然听他弟说打了楼璨一顿,但没想到楼璨竟然被打得这么严重,毕竟他知道以前他们打架,他弟从来没赢过的。看着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儿的鼻青脸肿的楼璨,他心里的委屈和埋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想了一个晚上的东西好像瞬间又都抛诸脑后了,只觉心里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涨涨的,胸口也涨涨的,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他张开双臂,哽咽地说:“好冷,想要一个拥抱。”

      楼璨也是鼻头一酸,一把把他抱了起来,说:“先进去好不好?”

      抱起的那一刻,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眶也更红了,好瘦,好轻,才两个多月,怎么能瘦这么多?他真是快要心疼死了。

      好在屋里足够暖和,他把刘绍君放在沙发上,先给他裹上了毛毯,然后给他被冻得几乎没有了知觉的双脚又是捂又是搓又是哈气,甚至直接放到自己的脸上和胸口,刘绍君挣扎他就惩罚性地瞪他、拍打他。等那双脚的手感终于正常了些,他熟门熟路地去浴室放了一盆热水过来给刘绍君泡脚,然后又去厨房弄了杯姜茶给刘绍君喝,直到确认刘绍君身上终于暖和起来了,他才终于肯安心坐下来。

      他坐在了刘绍君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即使刘绍君是坐在多人沙发的几乎中间位置,或者正因为如此吧,他不管坐哪边,都似乎离得太近了些……

      他一坐下来,明明有千言万语要与对方说的两个人却突然就都没了言语,只傻楞楞地看着彼此,欲言又止,像是都在挑挑拣拣该从何开始说起。

      楼璨看着刘绍君憔悴的模样,不由地想起刘绍禹说的“抑郁症”,心头一紧,咽了咽喉咙,问:“你最近还好吗?”

      刘绍君只当是普通的寒暄,点了点头,说:“嗯,挺好的,你呢?”

      楼璨却答非所问,殷切地看着刘绍君,又问:“你瘦了很多,看起来也很累,这个点了还没睡吗?”

      刘绍君不知道怎么回答,便也答非所问,问:“你怎么来了?”

      然后,两人陷入了片刻沉默的凝视。

      刘绍君:“你的脸……”

      楼璨:“你弟说……”

      他们几乎同时开的口,然后同时停了下来。

      刘绍君温柔地笑着问:“小禹说什么了?”

      “他说……”

      这该从何说起呢?怎么说呢?毕竟楼璨原本的计划里并没有见面的,所以也从来没想过这些。他的计划是亲眼来看看刘绍君过得好不好,并且想办法找人了解刘绍君的心理状态,他甚至打算偷偷去找刘绍君的导师聊聊。

      他虚紧了紧无力的双手,眼皮紧张地眨了眨,然后为了掩饰心虚、不安和歉疚,垂下头别开了视线,说:“他说,你……得过抑郁症。”

      但他突然又害怕刘绍君在他面前逞强,于是又猛地抬起头,更认真地盯着刘绍君,眼睛一眨不眨:“你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刘绍君总算明白楼璨为什么这么突然过来了,先是一愣,然后强压下内心隐隐的失望,莞尔一笑,说:“我没事,小禹让人几乎把我每天的生活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我根本没有时间抑郁。”

      “但你失眠了,都这个点了……”楼璨一脸担忧地说。

      刘绍君又是温柔一笑,说:“我没事。”他转移话题道,“你的脸,我帮你处理一下吧,你去帮我拿一下药箱过来,好吗?”因为他的双脚还泡在热水里,所以不方便自己去拿。

      楼璨只觉心里又慌又堵又疼,他不知道怎么理解刘绍君现在的这些表现,是在逞强吗?还是真的没事?可是这副憔悴的脸、这个点还没睡这样的事实摆在这儿,怎么会是没事呢?为什么还能对我这么温柔呢?我对你那么坏、那么狠,不恨我吗?

      “小禹跟我说了,我知道是他打的,对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见楼璨傻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走神,刘绍君微笑着温柔补充道。

      楼璨连忙摇头,说:“是我活该。”大概因为太久没喝水吧,或者……因为喉咙发紧,他的声音非常沙哑,他清了清嗓子,问:“你呢?你不想打我吗?”

      刘绍君收起脸上的笑容,定定地看着他,平静地说:“我想给你处理伤口,可以吗?”

      太平静了,刘绍君的所有表现,都实在平静得太过异常了,楼璨愈发不知道怎么理解了,但他无法拒绝这样的刘绍君,他愣愣地点了点头,说:“药箱……”

      “嗯,还在原来的地方。”不等他说完,刘绍君就抢答道,脸上又挂上了温柔的笑意。

      楼璨匆匆跑去拿来了药箱,递给刘绍君后,坐回来原来的位置,然后继续像先前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刘绍君,像是在探究什么,又像是只是想看,想尽量多看。

      刘绍君看着坐那儿一动不动的楼璨,又看了看他们俩之间的距离,轻笑一声,说:“你坐那么远,我怎么弄?”

      楼璨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身体条件反射地立刻朝刘绍君身边挪了过去。

      刘绍君边温柔细心地给楼璨上药边语气平静地问一些不轻不重的问题,例如小禹伤得重不重啊,你怎么不还手呢,为什么动手的啊;说小禹打电话来哭得稀里哗啦的,什么也没说清楚,就只说打了;说回头我让他给你道歉,你轻轻教训他一顿就原谅他吧之类的,直到楼璨解释完后问:“你来我家找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提那个项目的事情?”

      刘绍君给他擦碘伏的手一顿,强装镇定地擦完最后一点,收回手,趁着收拾碘伏、找创可贴的工夫闪躲开视线,顺便收拾好心情后,淡淡地说:“刚开始,我怕你不想跟我一起做,想先看看你对我的态度。后来……”他自嘲地笑了笑,说,“还好没有说……”

      楼璨觉得他的心就快要疼疯了,想起那时候他对刘绍君的避而不见;想起那天见面后刘绍君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快告诉我你爱我,告诉我那不是一场游戏,这些年我自我怀疑得快要自闭了;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他悔恨得快要把自己的牙咬碎了。尽管刘绍君低着头面对着那些药,但他几乎可以猜到刘绍君此刻的神情有多脆弱。他一把抱住刘绍君,把心疼愧疚的脸埋进刘绍君的头发里,咬着后槽牙哽咽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刘绍君是不想哭的,他强忍了这么久,强装了这么久,原本是不想哭的,但被楼璨抱住的那一刻,他的眼泪还是“啪嗒”落了下来,砸在了楼璨那件晚宴礼服的袖子上。他匆匆擦了把眼泪,仍然低着头,说:“很晚了,你看起来也很累了,先睡觉吧。你先去洗漱,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楼璨却抱得更紧了,闷闷地撒娇道:“不要收拾,我想抱着你睡。”

      刘绍君大抵是真的累了,累到没有精力跟楼璨掰扯了,又或者,他对楼璨的这个提议实在很心动,于是没有拒绝。

      但大概因为知道不会发生什么,所以没有什么期待吧,从楼璨又是逃跑又是故意坐得离他那么远,他就知道了;抑或是因为实在太累了,累到已经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了;又或者因为楼璨这个澡洗得实在有点久,总之,楼璨还没洗完回来,他就睡着了。

      楼璨在浴室里借着水声掩面大哭了一场,所以耗时近1小时才从浴室出来。收拾好自己后,他坐在刘绍君的床上,呆呆地看着刚刚一进门就看见的精心装裱好挂在墙上的那幅他七年前没有画完的刘绍君弹钢琴的画,脑海里不由地又浮现了七年前画画那天的场景和两个多月前那天在他家的场景——“上次那幅画还没画完,打算什么时候去画?”“楼璨,跟我去见我爸妈吧。”

      混蛋!楼璨,你这个混蛋!你看看你对他做了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怎么可以?!为什么不答应他?为什么?!混蛋!懦夫!没用的东西!刘绍禹说得没错,你特么真该死!

      他小心翼翼地把侧着他这边睡、正均匀呼吸着、看起来已经睡着了的刘绍君环抱进怀里,看着他依然精致好看但看起来脆弱得一碰就要碎了的面容,内心痛苦得不能自已。

      美美一觉睡到九点多睁开眼睛,又在床上赖床赖到肚子饿了才舍得起床的刘瑾一下楼,闻到咖啡的香味,以为刘绍君今天竟然这么早就起床了,想说看来这小同志真的振作起来了,刚想给刘绍禹报喜来着,一眼和鼻青脸肿、脸上还贴着三枚创可贴的陌生人对视上,懵逼地眨巴了几下眼睛才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立马后退了几步做出防御姿势:

      “我操!”

      他的手机已经被他当作武器举起,像是随时准备当砖头砸向面前这个不像好人的男人,

      “你……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楼璨也很懵,他因为实在睡不着,又不想影响刘绍君睡觉,就干脆起来了。虽然他早就知道刘瑾,虽然昨晚刘绍君也有跟他说家里还有这个人这回事,但……额……他起床前根本已经忘记了,也压根没想过会这样见面……

      “我……是刘绍君的朋友。”他解释道。

      刘瑾自然不信:“你胡说!他没跟我说过有朋友要来,昨晚睡觉前你还不在啊!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楼璨没遇上过这么无厘头的事情,实在头疼该怎么解释,又不想吵醒正熟睡的刘绍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先前调查的刘瑾的资料,想着既然刘瑾也是上城的富家公子哥,没准听说过他,便说:“我叫楼璨。”怕不够,补充道:“我知道你,你是刘绍君的堂哥,叫刘瑾,他昨晚跟我说了。”

      刘瑾当然知道楼璨啊!上城的少爷们,有谁不知道楼璨的啊?!而且!谁不知道楼璨和他的两个堂弟——刘绍君和刘绍禹的渊源啊……虽然都只是知道表面上的,包括他在内……

      靠!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是传言和小君闹掰了吗?啊,这脸……不会是被小君打的吧?那小君……

      等等等等,这特么……到底什么情况啊?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结结巴巴地问,“还有……你这脸……怎么回事?靠!你特么没把小君怎么着吧……”

      虽然听说过楼璨跟刘绍禹是好朋友的传闻,但他一想起楼璨曾经又是杀人又是打人的传闻,联系他现在这副样子,越想越不安,转身就要上楼去看看刘绍君的情况。

      “站住!”楼璨压低声音叫住了刘瑾,“他在睡觉,你别去吵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刘瑾不客气地说。

      楼璨一阵无语,但……又庆幸这人还算靠谱:“你问刘绍禹。”

      “小君昨晚很晚才睡,你不准去吵他。”他补充道。

      刘瑾更凌乱了,这特么,敢情你比我还关心他呢……他想着楼璨应该也不敢把刘绍君怎么样,于是边半信半疑地给刘绍禹发消息,嘴上边不客气地说:“小禹都不在这儿,他知道个屁啊!你特么要是伤了小君一根汗毛我饶不了你……”

      楼璨瞟了眼刘瑾的身子骨,心说哥,你看起来还没刘绍禹能打……

      刘瑾的微信消息一发过去,刘绍禹立刻就回了过来:

      [靠!他妈的!我打给他!]

      [我哥不在身边吧?]

      刘瑾于是噼里啪啦一顿敲键盘道:

      [不在呀!我不是说了还没起来吗?而且楼璨还不让我去看你哥,说你哥还在睡觉,还说不准我去吵你哥……]

      [我特么的!简直了!他跟我说“不准”!]

      [他凭什么?!]

      [气死我了!]

      刘绍禹:[哦,那你不准去吵我哥,我打给他。]

      刘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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