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春》闲七

1、待嫁

　　初婷是叶家大房何氏所生的女儿，也就是嫡出，家中有两个姐姐，无子。大姐娉婷乃侧房所生，为人娇蛮跋扈，但与初婷关系相当好，倒是二姐……初婷同母生的姐姐婉婷俩人关系一般。
　　叶家是做丝绸生意的，专为皇室提供衣料，日子自是不赖，加上做人厚道懂得施出纳入少得罪人，才得以平平安安度过了几十年。
　　前几日苏家老爷到家中品茶，知情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幌子，因为他头一回带来了他的儿子，这让厨房洗衣房的三姑六婆找到嚼舌根的机会。何氏不知道这些事，还是奶娘告诉自己这怕是来提亲的，起初她疑惑了，既是提亲为何要怕？奶娘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了出来。
　　“这怕是一场联婚。”
　　联婚二字一出，何氏眉头不由紧皱。当然了，男怕进错行女怕嫁错郎，这种人生大事岂能儿戏？问了丈夫，他说苏老爷确实有此意。皇帝现今年迈老衰，前月药汁一日未停过，大家都知道，是该找个王子继位了。
　　找王子继位？皇帝后宫佳丽过千，孩子自是多得去了，找谁继位？而且谁应有那能力继位？没有人知道，连皇帝也不知道，所以王子们只能暗地里铲除对自己前途有障碍的人，这下便牵扯那些活该甚至无辜的人。
　　苏老爷是为皇宫送瓷器宝玉，他们开当铺通过回收能节约利用还有一笔惊人的收入，当然了人家赚这些钱自是不会让人知道，谁也不知他们能赚多少，看上去也赚不了多少，这就是做商人最成功的了。
　　叶老爷叹气，用手稳住茶垫喝了口茶，对何氏说：“这场劫难我不知道能不能躲过，这个家不能倒，它要是垮了跟着它后面的人也会一并垮掉，垮得是我一个人也罢，可它牵扯的是几百人的性命啊！”
　　何氏再也忍不住了，胸口那一阵闷慌让她无措。
　　“苏家那老鬼说了什么？为什么是我们家，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家？！”
　　“苏老鬼已是四皇子那边的人了，四皇子看上我们，要我们帮他做事，而他知道我们家跟八皇子母亲有交情，怕来个反间计。四皇子……不简单。”
　　何氏瞪大眼睛，转而一脸迷惑：“我们不过是帮皇家运用平时穿的衣料，对他们而言我们微不足道……”猛得，她像知道了什么似的，“老爷……他们是要……”叶老爷站起身子，背起手走到窗前，仰头看向窗外。月光扩散在乌云周围，等了很久也不见月亮露出脸，他这才转过身来注视自己的妻子，无奈极了：“这个家不单是我一个人的，我没资格感情用事……我只能抱歉。”

　　隔了三天，叶老爷在晚饭时候叫住了姐妹三人。
　　“我们一家人很少在一起谈话了……”叶老爷话还没讲完就被初婷打断了。
　　“爹爹爹，今年上元灯节能不能让我们姐妹三人一起出去玩玩啊，我都十四了还一直没出过府，你看……”是时候放我们三人出去玩玩了？初婷扯着叶老爷的衣袖，垂下头。
　　叶老爷还想像往年那样拒绝，何氏见状推了他一把，他这才明白，便答应了初婷的要求，初婷高兴得跳起来惹得父母姐姐笑出来，何氏叫住了她：“也不小了，还这般淘气，再不止住便叫你爹不让你出府了。”
　　初婷嘿嘿一笑，圈住叶老爷的手摇呀摇，撒娇说：“爹才不像娘这般啰嗦，定允我出去。”何氏无语了，撇过头低声说：“瞧，拍起马屁了。”
　　这下初婷不依了，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她面容稚小，看上去就是一个老气横秋的小鬼，用不满的语气说：“爹才不是马，何况马放屁我做什么要去拍？”瞅了何氏一眼后又道：“娘真是无聊。”
　　娉婷忍无可忍地翻白眼：“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嘛。”
　　叶老爷对小女儿的脑袋不开窍一直耿耿于怀，教她吧，歪理一堆，扰得你恨不得用指甲去抠墙。不教她吧，那颗脑袋老是不开窍，也不知道装了什么让她这么神经兮兮。
　　“有人来提亲了。”
　　娉婷和婉婷被吓住了，连原本站直的初婷也是一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她们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究竟是哪家人看上了？
　　叶老爷不理会她们的反应，继续说：“娉婷准备参加今年的选秀，这几个月便呆家里哪都不许去，上元灯节便允你出去，那性子也该收敛收敛了，进了宫再是这样爹也保不了你。”
　　娉婷瞪大眼睛，连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什，什么？进宫？！爹……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干嘛要进宫选秀？”
　　何氏拉住她躁动不安的手，劝说：“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只需把性子改好，娘会和老师一同教你，将来若成功了你便是嫔妃，荣华享之不尽。”
　　“只，只是这样？”单纯的人就是这样，好骗好说话。
　　“娘何时骗过你？”

　　“婉婷下个月就嫁去王家，爹知道你意中人对你也是痴心一片，这样嫁过去也好，你娘说王家公子为人厚道和善，嫁过去也会待你不薄。”
　　少言寡语的她难得脸红，赶紧低头说了声“谢谢爹，娘”。
　　最后便是他们头痛的小女儿了。
　　“初婷就许给了苏家的公子。”还以为女儿会执意抗议，谁知她爽快的答应了。俩人一惊一奇，初婷见俩人盯着自己看，突然“咯咯”笑起来不说话。
　　叶老爷何氏不由汗颜。
　　她……这种人嫁过去，懂不懂得贤妻良母是个什么东西？
　　算了不想这些了，没营养……

　　经过走廊穿过亭台，娉婷携着初婷朝初婷的闺房走去，姐妹二人一面嬉笑一面抬头望月。月圆之夜，月亮圆润而明亮，远远望去就像夜明珠高挂天空，恬静而柔美。
　　走过桥台，湖面像披上鲜黄的绸缎般耀眼圣洁，初婷扯了扯娉婷的长袖，轻声说：“平时倒是没注意，今晚似乎比以往都要美上好几分。”
　　娉婷娇笑，道：“平时也是这番景象，倒是三小姐你成日逗鹦鹉学种花，这时候要是往常你定睡着了，哪还站在这里赏月？”
　　初婷不理会她的戏谑，双手撑住围栏倾斜，娉婷忽然叫了声“小心”，初婷吓住，手一时滑了稳不住身子于是整个人一下子“噗通”掉水里了，娉婷惊得大呼“救命啊救命啊，初婷掉水里了啊”，没几秒家丁跑到娉婷面前，娉婷指着初婷落水的位置尖叫：“快快快，要是人救不上来你们也别上来了！”
　　初婷落水的那个位置还在冒泡，会凫水的家丁想也没想就跳下去，过了一会儿初婷被人拖上岸，全身湿透手脚冰凉，那家丁熟练地按住她的胸口，没几下她便吐出水，呛得眼睛发红咳嗽，娉婷握住她的手，好像哭了很久眼睛肿了起来，初婷迷迷糊糊听到她用低哑的嗓子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刚要是有个好歹我一辈子都不好受。”
　　“我这还不是没死吗，哭什么哭……”话一说完然后她全身一软昏迷了过去。
　　本来是在看夜景，不料扶不稳石栏跌进湖里喝了几口水，发烧头昏了两天又活泼乱跳，初婷就是这样的怪人，连看个湖景也栽进湖里。何氏又是心疼又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