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门》不自由

50、跟谁学的撒娇

　　周写宁脑子“嗡”的一声，虽然周晚已经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但猝不及防就要在爷爷面前出柜吗？

　　大早上玩这么刺激。周写宁困意全无，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脖子，还以为是衣服里的“痕迹”被爷爷发现了。

　　周问川看到了周写宁的动作，身形一僵，咬着牙说，“你和清也……”他想起天蒙蒙亮时，自己正准备下楼，一开门就看到清也从小宁那里出来。

　　“我们在谈恋爱。”周写宁定了定心神，不想扯谎，就直截了当地说了。

　　能惊到周问川的事情不多，孙子出柜绝对能算一件。虽然他早就看出来周写宁对清也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但事实真的摆在眼前了，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只是不能在周写宁面前露怯，所以他维持了自己一贯的威严和冷静，点点头说，“知道了。”

　　这就结束了？爷爷同意了？周写宁不敢置信地看着周问川，发现他确实面无表情地继续吃早饭后，就一步三回头地上楼了。

　　站在自己房门口的周写宁表情非常精彩，一会儿忧愁一会儿笑。家里这关过得如此轻易，周写宁甚至想抱着清也打两个滚来抒发自己愉快的心情，但他忍住了。冥思苦想了一阵，还是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他下意识地不想暴露自己真实的情感，会让他觉得在清也面前无所遁形，没有安全感。

　　周写宁回到床上补觉，因为心里卸下了一些压力所以一觉睡得格外香，过了午饭点才起来。

　　“醒了？”清也看到周写宁精神抖擞地从楼上下来，就出言调笑，“李妈说你起了一个大早，都没敢喊你吃午饭。”

　　“有点饿了。”往沙发上一倒，下意识就想往清也肩上靠去。

　　清也吓了一跳，赶紧往四周看看，周问川在后院看花，李妈在前院洒扫，客厅只有他和周写宁，才放心地接住人。

　　“胆子真大啊。”清也把手放在写宁的腰上轻轻地摸着，又凑到他耳边，“不怕被人看见吗？”

　　周写宁心里好笑，但面上假装害怕，“那你快放开我啊。”

　　“来不及了。”清也低头叼住写宁的唇，和他交换一个深吻，然后在李妈走进客厅的最后一秒松开周写宁站起来。

　　清也看了眼周写宁被吻得湿润的双眼和唇瓣，计谋得逞般笑笑，向李妈走去，“我给小宁做点吃的。”

　　吃过饭的周写宁原本想拉着清也去周问川那里看书，没想到却被周问川赶了出去，“滚滚滚。”周问川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就烦，就不能顾及点老古董的感受吗？

　　清也看着“碰”一声被周问川关上的书房门露出惊讶的表情，在他印象里周问川一直是冷静、严肃的，什么时候这么说过话。

　　“你惹你爷爷生气了？”清也狐疑地看向周写宁。

　　“没有啊。”周写宁用皱眉来掩盖自己快挡不住的笑意，然后又推着清也往楼下走，“走吧走吧，他不欢迎我们。”

　　周写宁开上车带着清也在外面兜风，跟他介绍着S市，开着开着就到了他熟悉的路，“你看那里，就是你住的地方。”

　　周写宁手指的地方是一片空地，目前还有杂草，但即将规划成为市民广场。而在镜内同样的地方，清也盖了个小别墅住进去。

　　“嗯，不知道铸鉴队怎么计划，可能到时候我也得搬。”清也看着窗外，怔忪片刻，“我们努力了很久，也做不到和镜外真正保持一致。”

　　“其实没必要。”周写宁开口，语气不像是在安慰，只是陈述自己的想法，“越想模仿越做不到。”

　　“再怎么努力，人员配备和资源分配都是有差异的。”周写宁严肃地说，“一味地去追求相似，只会让大家心里的落差越来越大。”

　　清也惊讶地看向周写宁，一直以来铸鉴队就很忙碌，因为镜外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他们实在没办法跟上脚步，所以就有了很多“烂尾楼”。但如果像周写宁说的，放弃和镜外同步，又真的可行吗？

　　“可是这样，异人会更觉得自己跟旁人不同了吧。”清也开口，“我们努力在各方面都和镜外一致，就是为了消弭这种不同。”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周写宁反问，“就让他们自己去创造一个属于他们的世界不行吗？”

　　“他们是特殊，但他们不是不正常，他们有权利去过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一味活在“正常”的阴影下。”

　　清也安静地听完，虽然震惊，但不得不承认周写宁说得很在理。一直以来，他们都认为保持一致才是公平，但却忽略了，努力同化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歧视。

　　“有信心吗？”清也问，他知道周写宁能如此笃定地说出这番话，心中一定有自己的盘算。

　　周写宁一愣，没想到清也这么快就能猜到，随即莞尔一笑，“只是个想法。”

　　清也点点头，想法虽然大胆，但也许只有大刀阔斧的改革才能让几乎一潭死水的镜内重新焕发生机。

　　“我该回去了。”清也突然伸手摸摸写宁的侧脸，又要分别了，一次比一次舍不得。

　　周写宁知道他说的是回镜内，立刻挂上相，闷闷地说，“不是听家主吩咐吗？”

　　“那家主放行吗？”清也跟着开了个玩笑。

　　周写宁把车靠边停在了路边，赌气地说，“不放。”

　　清也低低地笑了起来，转而又叹气，“你这样我该怎么走啊。”

　　周写宁知道不应该使小性子，但他就是有些控制不住，大概是知道自己不论怎么样清也都不会生气，所以肆无忌惮。

　　车里的气氛都有点凝固了，清也慢慢靠近驾驶室，扳过周写宁的肩，把目光聚在他的脸上，倔强抿紧的唇，还有低低失落的眼神，都看得清也一阵心疼。

　　周写宁以前也经常不想回到镜外，一是不想上学，二是舍不得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那时候他撇撇嘴就会开始放声大哭，然后就会多赢得一天两天。

　　但现在的周写宁好像只会很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如果不仔细观察，很可能就漏过了。

　　“你知道小的时候。”清也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们很多时候只有冬天和夏天能见到。”

　　“你看现在，我们还能在春天见面。”

　　“我已经很满足了。”

　　周写宁看着清也，突然上前抱住他。不止春天，我们还有四季。

　　第二天周写宁就开车和清也回去了，周问川本想开口留人，毕竟五一假期还有几天，但一看周写宁的余光都快黏在清也身上了，又烦躁地赶人，“走吧。”

　　把车直接开到沈家镜区所在酒店的地下车库，周写宁只能陪到这，没有申请他进不去。

　　“回去吧。”清也在周写宁侧脸印下一吻，想了想说，“过两天给你个礼物。”

　　“嗯。”知道清也是在哄自己开心，周写宁只能强装高兴。

　　清也知道他还是低落，于是又抱住，在他耳边低声哄道，“宝宝。”然后又凑到颈窝处蹭了蹭。

　　周写宁抵抗不了清也的撒娇，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只能推着他“好了好了。”虽然地下车库没人会注意，但周写宁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更何况脖子周围那么敏感……还走不走了。

　　“那你亲亲我。”清也把嘴凑到他面前，还是用撒娇的语气。

　　“不亲。”周写宁扭过头。

　　清也跟着转过去，还是和他面对面，“亲亲。”

　　周写宁觉得清也撒起娇来简直像被附身，只好别别扭扭地碰了下他的唇，“跟谁学的撒娇。”

　　“跟你。”清也说完就追过去含住在周写宁的唇，轻轻舔过他的唇缝就退开，像是怕自己忍不住。

　　“我小时候很会撒娇吗？”红着脸目送清也，然后小声问自己。

　　回到公寓的周写宁突然觉得小小的地方突然变得好空，虽然清也只住了两个晚上，但周写宁走到哪都觉得这里应该还有个人。

　　洗澡的时候，会想到清也在这里按着淋浴间的玻璃，让自己害羞。

　　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会想到清也坐在自己身前，落地灯给他打好看的光。

　　睡觉的时候，会想到清也整夜都把自己圈在怀里，安心的感觉是别人给不了的。

　　假期过后的第三天中午，周写宁和同学们下课一起走出实验楼，就看到一个跑腿捧着一束花站在路边。

　　然后他就接到一个电话，“喂你好，周写宁吗？你的花到了。”

　　周写宁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接过花，“哦对了，还有一封信。”跑腿笑着递过一个信封。

　　“写宁，这花是你对象送的吗？”一个同学走到他身边，是上次一起吃过饭的其中一个，贴心地用了“对象”来指代清也。

　　这时还有其他同时间下课的同学路过，用羡慕的眼光看向这边，然后纷纷感叹，“好漂亮的花。”

　　“嗯。”周写宁脸上笑意很深，“男朋友。”不知道他是怎么托人带出来的，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清也给他送了花，此刻他都不在意了，心里只有满满的充实感。

　　随着周围发出惊呼，周写宁收起笑意，把信放进随身的包里，然后对旁边的人说，“先走啦。”他迫不及待要回家去看清也的信。

　　其实一看到花，他就知道是清也送的了，因为这些花都是姜南种的那些，镜外几乎没见过。

　　一路从学校出来，路过附近的花店时停了停脚步，进去买了个花瓶，还被店员夸了，“你手上的花好漂亮，送女朋友的吗？”

　　“谢谢，是我朋友种的。”周写宁看着花就像看着姜南，笑了笑又补充，“我男朋友去问她要了来送我的。”

　　回到家，周写宁先小心地把花放进新花瓶里，“谢谢南南。”然后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盘腿坐下，把花瓶放到身前才拿出清也的信，没想到第一句话就让他红了脸。

　　“宝宝，我好想你。

　　今天上午去了办事处，两只小猫崽说，我好想你。

　　今天下午去看了姜南，选了一些好看的花，它们说，我好想你。

　　晚上回家有两只你救过小狗又在家门口等你，我给喂了吃的，其他小猫小狗也时不时来，它们说，我好想你。”

　　周写宁怎么也想不到清也会写这样直白又露骨的情书。与其说是情书，不如说是他一日的流水账，只不过做每件他都会加一句自己的心情——我好想你。

　　周写宁甚至尴尬得有点想笑，谁能想到在外严肃冷静的镀镜长私下却会写这样软萌可爱的文字，但一想到清也写这样不符合身份的信是为了哄自己笑，心里就又软软的。

　　虽然在心里嘲笑，但周写宁还是仔仔细细地收好了这封信，这时候他突然理解了写信经常会用到的那四个字，见字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