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未竟》喜崇

57、第 57 章

　　姐妹三人在咖啡厅有一搭没一搭瞎聊了半下午，又一起打了几把游戏，喊了新的下午茶。

　　等待间隙，青草叽叽喳喳跟赵萌萌说起左东的事情，林春花对那个老是一丝不苟地男人不太感兴趣，无聊地刷起微博。

　　过一会儿，她忽然“诶”了一声。

　　两人看过去，发现她脸色很不对劲儿。在昏黄的射灯照射下，林春花抬起头看向赵萌萌，脸上表情似疑惑又似不安。

　　“萌萌，你看微博聚星的热搜了吗？”

　　赵萌萌心里也莫名涌起一点儿不安来，她先是凑过头去看了看青草的手机界面，上头是热搜里的一条新闻，具体内容是说聚星集团董事陆之遥携独子首次出现在媒体面前。

　　青草点开附上的视频，一众人西装革履出现在聚星娱乐的公司大楼前，排排站好，而他们正前方的位置上，站着道高大的身影，肩宽腿长，正脸被高清摄像机拍得清清楚楚。

　　青草悄悄觑了眼身边人的脸色，紧抿着唇不敢说话。

　　而赵萌萌脸色阴沉，一时竟然有点失语。

　　视频里，她最大的老板陆之遥，穿着一身高定泰然自若地走在人群与摄像机之间，大楼下停着一辆商务车，她走到车门前，优雅地曲起手肘，将手中的包递出去。

　　而在她身边伸手接过拎包、并为她打开车门的俊秀男人。

　　不是聂远舟又是谁。

　　聂远舟在众目睽睽之下替陆之遥打开车门，摄像机很懂事地立刻给到他一个特写，几乎连脸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一张赵萌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他先是对着陆之遥喊了一声“妈”，随后朝着摄像机的方向皱了皱眉，转过身去，低声向她说了些什么。

　　二人站在原地低语几句，陆之遥上了车，聂远舟在原地顿了顿，再次看向摄像机的方向，眼神不知为何显得很复杂，但顿了片刻，他还是跟着上车。

　　黑色商务车绝尘而去，视频也到此结束。

　　赵萌萌僵坐在座位上，对面的林春花也刚好看完了视频，惊讶道：“是我看错了吗？聂远舟是陆之遥的独子？！”

　　“他不是破产了吗，聚星什么时候破产过？”林春花反应很快，注意到青草脸色有点不对劲儿，埋着头噼里啪啦按着手机，一个蹙眉：“你在干嘛？”

　　青草一个激灵放下手机，“啊，没、没干嘛。”

　　她下意识转头看赵萌萌，但后者根本就没看她，只是一脸茫然地坐在原地，随后像是被两人的动静惊醒一般，猛然站起来，拎起包说：“我先回去了。”

　　“诶，你的腿……”

　　青草还想阻止，被对面的林春花一个眼神按在原位，只好悻悻看着赵萌萌的身影远去，看脚步，竟然好似没有受伤了。

　　难道是愤怒让人忽略了身体上的疼痛……她思维刚要跑偏，左东来了电话，青草刚想接起来，身边又坐下一个人。

　　林春花似笑非笑揽住她的肩膀：“接啊，怎么不接。”

　　***

　　京郊一处别墅门外，聂远舟先下车替陆之遥打开车门，后者袅袅婷婷走下来，门里头已经迎过来一名中年女人，伸手接过了她的包，小心翼翼拿在手里。

　　“林姨。”聂远舟对着她点了点头。

　　林姨笑得脸上都是褶子：“哎呀，小舟啊，你终于回来了。”

　　“他早就回来了。”等身后的商务车一开走，陆之遥身上顿时少了点那种端着的气质，整个人都显得灵动不少。

　　她翻了个白眼，推了把聂远舟的手臂：“自个儿不声不响结婚，还住人家里，我这当妈的还是今天才知道。”

　　林姨张大嘴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她跟了陆家很多年，适时地低头闭耳，回屋放包。

　　聂远舟叹了口气：“下次我再回来陪您。”

　　陆之遥嗤笑：“怎么，这才离开多久，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恋爱脑呢。”

　　聂远舟微微蹙眉：“妈。”

　　陆之遥见状，撇嘴，“行行行，儿大不中留，去吧。”她很嫌弃地挥挥手：“陪你老婆去吧。”

　　说完她往屋里走，待走到门口时，聂远舟的车已经被司机开过来了，他半个身子都进了驾驶座，陆之遥又叫住他。

　　聂远舟回过头来，满脸焦急。

　　陆之遥顿了顿，说：“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见见她？”

　　“……”聂远舟坐进车里，打开车窗，留下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之遥不禁心里揪了一下，回屋的时候林姨来帮她收拾外套，见女主人一脸茫茫然，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怎么了？”

　　陆之遥看了她一眼，会想起儿子见到楼下记者时那一脸阴沉的脸色，忧郁道：“我是不是搞砸了？”

　　***

　　已是晚春的傍晚，天气炎热起来，一线血红的夕阳悬在城市尽头的慕蓝天色里。聂远舟驱车到小区的时候，整个人后背都有些汗湿。

　　从停车场上电梯到家门口的路程，他没有丝毫停留，但到最后一步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手却停在把手上，半天没敢动。

　　今天这件事，本来不是他的原意。

　　陆之遥有事找他，他就去了，顺便也告知了她此刻赵萌萌还不知道他身份的事。

　　他们母子二人一向很少相聚，陆之遥很忙，他现在也不闲，每每都是有事说事，说完各回各家。

　　按照这样的路径，他应该是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以后，送陆之遥回家，然后在晚饭时跟赵萌萌坦白身份，再承受后果。

　　老实说，他其实不知道赵萌萌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至少他面对面脸对脸，跟她好好讲清楚，也许还能有机会解释一下这么做的原因。

　　没想到陆之遥得知此事，嫌弃他婆婆妈妈，瞒着他找了记者，一群媒体乌泱泱挤在楼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猛拍。

　　此刻网络上，不说铺天盖地，一定也是起码好几个词条了。赵萌萌作为聚星策划部的人，本身平时也会关注这些东西，不可能没有看到。

　　“……”手还捏在门把手上，掌心浸出一点汗意，濡湿又灼热。

　　没想到一时不察稍微用力，门竟然直接开了，没锁。

　　聂远舟第一时间皱起眉，想到临出门时没锁好门，快步走了进去。

　　屋里没有开灯，气息也闷闷的，残留的暗淡夕阳红光铺在客厅沙发上。

　　沙发上坐着一道人影，影影绰绰看不清晰，聂远舟刚想伸手去开灯，赵萌萌说话了：“别开灯。”

　　“……”聂远舟放下手，张了张嘴，最终眼神适应屋内光线，才看到沙发前面散乱地摆着两只鞋，有一只甚至已经飞到了电视机下头，可以想见这双鞋的主人心情烦乱地一脚踢掉它们。

　　“吃东西没？”他刚说完就后悔了，这简直是废话。

　　赵萌萌面无表情，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聂远舟站在原地，竟然感觉从门廊到客厅的地方，无形中由她拉起来一道屏障，阻隔在他们之间，即使几步远的距离，也让他走不进去。

　　他感觉嗓子眼儿发涩，半天才说出口：“你都看到了？”

　　沙发上的人沉默几许，没有回答。

　　她这样子不说话，聂远舟实在太不习惯，有一种慌乱的灼烧感慢慢从脚底漫上来，烧得心尖发疼。

　　他几步走过去，在沙发前半蹲下身子，微微仰头看她的脸。

　　终于看清她的样子，看起来其实没什么大碍，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眸黑沉沉的，眉尾压得很低。

　　这是在生气。

　　聂远舟心里一慌，脱口而出道：“我本来今晚要告诉你的，没想到……”

　　他顿了一下，仰起头，眼神里竟然有一丝渴求的意味：“对不起，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赵萌萌低头看他，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秀，从这样的角度也没什么硬伤。她声音平静地说：“你还记得东灵山上，我们比赛爬山，你输了。”

　　那会儿他陪她去东灵山徒步散心，担心她爬得太快心脏受不了，他还故意输给她。

　　“嗯。”聂远舟低低应。

　　赵萌萌脑袋微微动了动，她赤脚踩在地上，原本被冰凉地面凉透的脚，因为聂远舟靠近过来，腿部挨近，温度也传递过来。

　　她把脚往回缩上沙发，暴露在空气中的不适很快又被自身体温包围。她继续说：“你输了，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不会赖账吧。”

　　她话里的意味有点明显起来，聂远舟心里梗了梗，声音涩然：“你想提什么要求？”

　　赵萌萌的声音缓慢清晰，打碎他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你搬出去，我们明天去民政局。”

　　聂远舟垂下眼皮，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用力捏紧，半晌后，他笑了笑，说：“这是两个要求。”

　　都这种时候了，他也懒得顾及什么，赵萌萌要是觉得他不要脸，那他就不要好了。

　　赵萌萌果然愣了一下，从进门开始，她好似给自己包围上盔甲、一丝不苟的表情总算有了一点裂痕，聂远舟为此在心里舒了口气。

　　“那就先离婚。”都离婚了，难不成你还要赖在我家不走吗。

　　聂远舟抿唇，忽然问：“为什么？”

　　赵萌萌惊讶地挑起眉毛，看他表情，“你骗了我，还要问我为什么？”

　　“我不是故意……”聂远舟还想解释，赵萌萌却没有心情听下去。

　　“你不走，那我走行了吧。”她直接站起来就想走，右却脚还因为惯性不太敢用力，聂远舟也下意识站起来伸手要扶，被她躲开。

　　但右脚脚踝处始终还有点难受，因为这慌里慌张一躲，赵萌萌踉跄了下，又倒回沙发里。

　　此时聂远舟还站着，他上她下，还是个摔倒的姿势，脸都丢光了，赵萌萌心里气急，吼了一声：“你一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去哪住不行，赖在我这里白吃白喝的，要不要脸！”

　　这话说的，要是寻常男人自尊心都碎完了，少不得还要破个防什么的，但聂远舟不是寻常男人，脸皮厚着，这话没有伤到他一根毫毛，反而舔着脸又蹲下来，还把手搭在了赵萌萌腿上。

　　“我把钱都补给你，好不好？”他仰着头，眼神里尽是期冀。

　　赵萌萌怒火上涌：“这是钱的事儿吗？”

　　聂远舟说：“不是，我错了。”

　　他认错态度极好，还一副可怜样子蹲在地上，大手覆盖在她裸-露的膝头，温度灼人。

　　赵萌萌讨厌死了这种感觉，只想赶紧摆脱他再说，话出口便没有顾忌：“我看你长得帅做饭好吃，赏脸给你个住处，你还就真想赖上了？你占着这个位置，我怎么跟别人谈恋爱？”

　　聂远舟脸色一凝：“你想跟谁谈恋爱？我们都结婚了。”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赵萌萌真想回去扇死那个脑子卡壳的自己，怒吼：“离婚！我要跟你离婚！”

　　这一吼完了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后，聂远舟叹了口气，站起来说：“我答应你搬出去的要求。”

　　至于离婚，那是不可能的。他心说。

　　他什么也没拿，临走时，只把赵萌萌起初乱甩的两只鞋子拿在手上，整整齐齐摆在门口。

　　门打开又关上，屋子里静默下来，赵萌萌愣愣坐在沙发上，看着门口那双鞋发呆。

　　片刻后，她单腿起立，跳到门口，咬牙切齿把那双鞋恨恨地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