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未竟》喜崇

50、第 50 章

　　到医院进行了简单的检查，赵萌萌又坐上了轮椅。

　　聂远舟推着她在诊室听从医生谈论注意事项，他极其认真，仿佛生怕错漏哪一句话，赵萌萌注意到，他眼角有一点儿淤青。

　　医生叮嘱完毕，聂远舟还不放心，又反复地问了好几次她的脑袋有没有事，还需要注意什么，直问得医生都不大耐烦，只是不好发作。

　　赵萌萌就忽然想起，他这个样子，很像以前赵发明陪廖燕去医院看病，明明不是什么大事，但赵发明总是会啰啰嗦嗦问上半天，事无巨细，生怕错漏。

　　她一直以为那是廖燕过于娇弱，也会觉得不耐烦，明明没多大的事情，两个成年人唧唧歪歪。

　　在她二十好几的人生里，有那么一个阶段，曾经矫枉过正。老爱把自己显得很汉子，剪了男孩头，说话都故意粗声粗气。似乎娇软了依赖了，就变成另一个廖燕。

　　母女之间天然存在的一种莫名羁绊，让女孩都不由自主，想避免长成妈妈的样子。

　　但现在，此时此刻，她的手被聂远舟松松握着，听着医生不耐烦应付他没完没了的问题，就忽然觉得，有时候依赖一下别人，也没什么不好。

　　***

　　聂远舟在医院里陪了赵萌萌三天，到后来，除了她脚踝的地方还伤着，基本没有必要再住院，但聂远舟不放心，硬是又给她续了两天。

　　同时他又开启管三管四模式，这不准吃那不准喝，那一夜送她到医院的温情，就在这样的管控下消失殆尽了。

　　赵萌萌想，还说别成为另一个廖燕儿呢，人廖燕儿眼睛一挑，哪怕在怀孕时要吃螃蟹，赵发明也乐颠颠给她送过去了，哪像她，三催四请撒泼打滚的，聂远舟眉毛都不带动一下，不让吃就不让吃。

　　不过，廖燕也不会这样嘴馋就是了，为了控制身材，她对自己可狠了。

　　第四天，赵萌萌醒来的时候，终于没再见到聂远舟衣不解带地守在陪护病床上。

　　她的手机上有一条留言，聂远舟发的，说是有点事出去，顺带叮嘱了她不准乱吃东西。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爹呢。

　　赵萌萌嘴一撇，随即喜上心头，当下就给青草发去信息，命她带奶茶来看望。

　　青草这人在某些奇怪的时刻有着奇怪的靠谱程度，没过一小时，她已经出现在赵萌萌的病房里，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嘴里啧啧作响，递过来一杯足有1L的水果茶，还是加冰的。

　　赵萌萌心满意足捧着这一大桶，靠坐在床上，不安分地动了动腿脚，感叹：“还给我搞接风宴呢，给接医院来了。”

　　青草也是唉声叹气：“不得不承认，虽然你在的时候我老爱惹你生气，但是不得不承认，你不在的时候，我还是蛮想你的。”

　　咿……好肉麻，赵萌萌缩起肩膀，伸手推了她一下。

　　“干嘛！”青草没好气，翻了她一眼：“你这人就这样，好不容易说点窝心话，你就爱回避。”

　　“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青草瞪大眼睛：“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他们绑你是要去干什么？”她似乎连说起来都觉得恶心，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陈冲真不是个人，进都进去了，还非得找人来恶心你。我听梦岚姐说，警察从他们车上搜到了设备，审出来是准备要用在你身上……”

　　赵萌萌其实只知道人是陈冲找来的，不过这几天聂远舟守着她，什么都不跟她讲，一提起这件事就跟触到他什么逆鳞似的，脸色很吓人，赵萌萌懒得自寻烦恼，也就没问。

　　但青草说到这里，关于那两个人手里是什么设备，也不必说了。

　　难不成除了强.奸，还要拍什么视频？她想着想着，不禁也打了个寒战，弯腰过去跟青草抱在一起，两人一起抖。

　　青草虽然时间比公司里的人自由多了，但还是得去剧组，只陪赵萌萌一起吃了午饭就走了，临走还很懂事地拿走了各种食品垃圾。

　　人一走，病房里静悄悄的，午后的光晕透窗在被子上洒下一小块儿方正的光，光柱里还有细小的尘灰在起舞，赵萌萌盯着那块儿光，也不想玩手机，任由自己沉在这种静谧情绪里。

　　等醒过神来时，她才发现自己是睡过去了，聂远舟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正坐在旁边，腿上架着台纤薄的笔记本，挺直的鼻梁上夹着一副眼镜。

　　好像几乎没见过他戴眼镜，款式跟左东的很像，但气质完全不同，左东戴着眼镜，有一种精英拒人千里之外的味儿。但聂远舟，戴上眼镜竟然显得更年轻，像是在大学校园里，篮球场上张扬的少年，回到教室后戴上眼镜，种种外露都内收，沉敛的，静谧的，像她盯着床上被阳光照出来金色方块，让人感觉舒适。

　　她的鼻腔里除了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一点儿清淡的冷香，熟悉的味道。

　　她一时竟然看得愣神。

　　聂远舟抬起头：“醒了？要不要喝水。”

　　“不用。”

　　赵萌萌应了一声，微偏过头看起手机，余光里看见他再次低下头，轻轻松了口气。

　　其实心跳已经如擂鼓。

　　还好，没被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他看到出神。

　　两人就这么各自安静地待了一会儿，赵萌萌想到上午青草说的话，脑子里忽然模拟出那晚在车上，那个被称为栓哥的男人一巴掌扇在她身上的触感。

　　顿时直犯恶心，被虫咬似的扭动了屁股，聂远舟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赵萌萌动作顿住，下意识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摇摇头。

　　她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聂远舟：“陈冲被关在哪里？”

　　***

　　陈冲今天在法院。

　　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数罪并罚吧，赵萌萌听说，除了qj拍摄绑架以外，他还涉嫌贩卖公司机密啥的，一系列罪名。

　　这肯定是判刑没跑了，但是这好像有点儿快，在去法院的路上，聂远舟一脸敬意，表示现在郭嘉机关办事儿效率太高了。

　　赵萌萌到没太多心思听这些，他们没有预约，没法在审判中途进去，两人就等在门口，赵萌萌忽然抬头问聂远舟：“待会儿，我能面对面跟他说几句吗？”

　　聂远舟愣了一下，“你要说什么？”

　　赵萌萌保持沉默，聂远舟盯着她头顶的发旋儿，默了一下，说：“我帮你说书，应该可以。”

　　夕阳西下的时候，里头出来一串人，警察把陈冲围在中间。也没几天时间，他已经从肥头大耳的油腻经理，变成了穿着囚服的颓丧男人，消瘦不止一点。

　　赵萌萌被聂远舟推着轮椅过去，陈冲偏过头见到是她，顿时来了精神，一张嘴就是噼里啪啦一顿不堪入耳的辱骂。

　　负责看守的警察呵斥他：“老实点儿！”

　　聂远舟先走过去，跟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警察起先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应允了，嘱咐道：“就几分钟啊，要说什么尽快说。”

　　赵萌萌乖巧点头。

　　聂远舟低头问她：“需要我在吗？”

　　赵萌萌摇头。

　　聂远舟顿了顿，顺道走到一旁，给守卫的几名警察递烟，被坚定拒绝，“这儿不能抽烟啊。”

　　他笑了笑，也不在意，把刚开封的烟收起来，警察们站着无聊，便跟他闲聊道：“诶，你老婆也是倒霉，说是之前刚扭过呢，这又遭了……不过，她也算幸运了，你那么快就找到人，免得受苦。”

　　那么快就找到人，还是多亏了许梦岚。

　　她看见赵萌萌被绑走，居然还能冷静地掏出手机，拍下了车辆的牌照，亏得这样，聂远舟才能那么迅速的定位，及时赶到。

　　现在想起来，也是极其后怕，要是他晚一点儿着急，许梦岚晚个几秒出去，又或者她没有那么机智，没有拍下车牌号……

　　聂远舟不敢再想了。

　　这头还在说着话，隔壁忽然传来□□碰撞的闷响，聂远舟头皮一炸，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已经奔过去。

　　但目光所至，赵萌萌却没事。

　　夕阳余晖之下，傍晚风刮过树叶哗哗作响。她蹲在地上，双手在空中抡得浑圆，一手一掌，稳而狠准地扇在地上那个人脸上。

　　“你他妈进都进去了，还找人绑你姑奶奶？我让你绑！”她骂得中气十足，全然不像个穿着病号服的人，说着似乎还嫌不够过瘾，伸手就从脚上掰下拖鞋，是粉色的，聂远舟给她买来在医院穿，鞋底子很软但厚。

　　她握着拖鞋的底端，一个耳刮子就扇到陈冲护在脸上的双手上，发出梆一声巨响，边抽边骂：“你摸啊！继续摸啊，老娘废了你这双猪手……”

　　干净利落得很。

　　警察跟聂远舟马上就冲了过去，但后者稍微慢了几步，把赵萌萌从地上架起来的时候，故意没拦着她的手，得以让她抻着手臂又狠狠扇过去几下。

　　“够了够了啊！干嘛呢！”警察把陈冲拉到一边，皱起眉开始教育他们。

　　聂远舟一边虚心听着，一边把赵萌萌栏到身边，好让她踮起右脚，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

　　赵萌萌发过气，头发再次散乱，粗粗.喘息，但见到陈冲比她更为狼狈的样子，脸上露出笑意来。

　　陈冲脸已经肿起来了，脖子上有几条血道道，眼睛被横肉挤成一条缝，有些昏头脑涨时，又听到赵萌萌喊他。

　　“你知道吗？”赵萌萌偏头笑起来，“梦岚说，你是她见过最小的。”

　　陈冲猪头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个大概是愤怒的表情，很快被警察扭送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