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骁湃

2、二十五年前，那场没有祝福的婚礼

　　那是平静的一天，天空中大雾缭绕，倘若一块置于空中的薄纱，又宛如混沌于清水中的牛奶，看似一切清澈平静，实则浑浊混沌。就好似今日尹家人的心情。

　　今天本应该是尹亿堂从大学毕业回家的好日子，可他的一句话却使得家人毫无兴致为他的归来感到欢喜。

　　“妈！我和小梅想结婚了！”这是尹亿堂从北京金融大学毕业后回到家里第一句和母亲说的话。这么一句话让原本兴高采烈准备晚饭的尹老太太失去了笑容，她停下手头的活，沉默半响说：“亿堂，妈不能同意这门婚事。”“为什么？！妈！您不是一直很支持我的想法吗？当初我说上大学您不也同意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和小梅结婚呢？”亿堂很不解的问母亲，与其说是问，倒不如说是责备。

　　母亲并没有接过儿子的话，她深深知道她说服不了从小就倔强的儿子，于是乎回过身去继续忙手头的事。只留下尹亿堂呆呆的站在家里外屋的土地上，缓不过神来。他不理解一向支持他的母亲为什么这次竟如此坚决的不同意呢。

　　其实，尹亿堂很信服他的母亲，他一向把母亲当成最敬仰的人。所以母亲的一句话让他迟迟费解。这一句话萦绕尹亿堂的耳边，以至于他连母亲为他准备的晚饭都没吃。

　　晚饭……

　　饭桌上的气氛也变得沉闷，母亲失去往日的笑容，还是没出嫁的妹妹亿颖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妈，我哥怎么不吃饭啊？”一无所知的亿颖问母亲说。“是啊，这亿堂回到家里一直躺着，怎么晚饭也不吃啊？”一向忠厚的父亲接过小女儿的话。

　　尹老太太沉默下说：“他爹，你儿子要和苏小梅结婚。”“什么？他要和苏小梅结婚？”父亲显然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惊到了。沉默一会，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孩子的事……愿意结就结吧！”

　　“那怎么行呢？那苏小梅那么懒，什么也不会干，没看咱亿堂竟侍候她呢嘛！将来怎么过日子。”显然母亲被父亲的话激怒了。这尹老爷子就是这么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对于儿女也是溺爱的很。听到老伴的怒斥，半声没有，就这样一家人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下吃完了这顿晚饭。

　　晚上……

　　辗转反侧的尹亿堂，迟迟睡不着觉，便起身走到家院里。躺在了家里的稻草堆上，看着天空中那皎洁的月亮发呆。

　　“哥！你咋还不睡呢啊？”半夜起来去厕所的妹妹亿颖打断了尹亿堂的发呆。“哦，小颖啊……你咋也没睡呢？”亿颖很自然的躺在哥哥的身边，接过哥哥的话，“我上厕所啊。”“哥，你真要和小梅姐结婚啊？”没等尹亿堂说话，亿颖便问个正着。“恩……我和你小梅姐也好这么久了，哥真的很想和小梅姐结婚，你会支持哥不啊？”“当然了，不过……妈不让你娶小梅姐啊。”亿颖说道。“是啊！但这婚我非结不可。”“哥，妈会生气的啊。”显然尹亿堂的话吓了妹妹一跳。“好了，进去睡吧！走……”其实此刻尹亿堂比谁都知道他这么做的后果，可是他就是这样的倔脾气，什么事只要想就非做成不可。

　　也许这也就是后来尹亿堂为什么成功的原因吧!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二天早晨……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边吃早饭，似乎忘却了昨日的不愉快。

　　“妈，爸，我要娶小梅，非娶不可。”尹亿堂坚定的说道。正在盛饭的母亲怔了怔，说：“那是你的事，你一辈子的幸福，我和你爸不管。我们不会去参加你的婚礼的，至于房子你们自己找吧！家里不会管的。”“妈……”旁边的亿颖刚要替哥哥说话，便被母亲拦下，“吃饭吧！小孩子家懂什么？”

　　母亲这么一句话让尹亿堂心凉半截，但他也下好了和小梅结婚的决心，接过母亲的饭，吃了起来。

　　吃过饭后，尹亿堂去了苏小梅家。随后两个人来到了河边。

　　“小梅，我妈有点反对我们的婚事，但我会娶你的，我们结婚吧！”尹亿堂说。

　　苏小梅想了想说，“你妈为什么反对我们啊？不喜欢我吗？”

　　“应该不是啊！我的小梅多好啊。”尹亿堂笑着对苏小梅说。

　　“我们明天出去借钱，租房子吧！”尹亿堂说。

　　苏小梅犹豫了下……“好了，小梅，不要想了，你不想和我结婚了吗？尹亿堂打断苏小梅道。

　　“想啊……”“那就这么定了！”尹亿堂生怕苏小梅改变主意说道。

　　“好，亿堂，我回家和我爸妈说。”苏小梅若有所思的说道。两个人相对一笑，随后看着河里相聚较远的两只鸳鸯发呆。

　　傍晚，太阳正准备落下，天边出现美丽的红霞，映着这美丽的红霞，和尹亿堂分开后的苏小梅径直回到了家里。

　　晚饭时，小梅鼓起勇气对父母说：“爸妈，我要和尹亿堂结婚了。”父亲苏东海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沉默半响，对苏小梅的母亲说：“孩子大了，就让她们自己拿主意吧！”

　　苏小梅听到父亲这话，高兴极了，紧接着把尹家不同意她们婚事这事告诉父亲，希望能得到经济的支持。谁料听后，苏小梅那村里有名不让分的母亲秦慧娟气愤的把碗筷摔下，说：“凭什么他老尹家不同意我们就得同意，苏小梅，你要嫁她，就别认我这个妈。”

　　小梅听到这话眼泪止不住留下，在一旁的父亲安慰道：“亿堂是个好青年，你嫁他，爸支持。”秦慧娟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嫁，我也不去参加你们婚礼，以后你别回家！”说罢一个人走出去。

　　这时苏东海从抽屉里拿出五十元钱，塞到女儿手里，说：“爸，就不去参加婚礼了，这钱你拿着。”说着抹抹眼角的泪水，拿着自己那烟袋锅子，走到家院门口，蹲了下来，一语不发。透过窗户，苏小梅看到父亲的身影，留下了眼泪。

　　夜晚，苏小梅和尹亿堂都纷纷失眠了，其实他们不知道同样失眠的还有尹苏两家的父母。

　　第二天一大早，苏小梅和尹亿堂拿着苏东海给的五十元钱租到了一间不到二十平的平房，两个人布置一下，准备今天中午结婚。

　　没有烟花，没有礼炮，甚至就连简单的祝福对于尹亿堂和苏小梅来说都是奢侈的。就这样尹亿堂骑车驮着苏小梅到民政办了结婚证，火红色的大本子拿在手中，两人留下了眼泪。

　　领到结婚证后，两个人回到租的小屋里，小屋虽简陋，但是在她们心里依旧洋溢着幸福……

　　到了傍晚，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就好像老天在为这对新人的结合喜极而泣。

　　刚吃过饭的小梅和亿堂准备早些休息，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她们。“谁啊？”亿堂吃惊问道。“哥，我，小颖。”敲门者应道。亿堂急忙下炕为小颖开门，看着打着伞依旧湿透了的妹妹，亿堂不禁心一寒，忙招呼妹妹进去坐。此时苏小梅也披上衣服来迎接今天结婚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祝福观礼的人。

　　“快！进来啊。小颖。”苏小梅激动的说。“不了，嫂子，我是来说新婚快乐的，还有……这钱你们拿着。”

　　“你哪来的钱啊？”尹亿堂怀疑的问。“我……我攒的呗！”小颖回答道。“不，我们不能要，你能来我们都很高兴了，我们怎么能……”说罢，苏小梅激动的哭了。

　　“好了，你们拿着吧！我偷偷出来的，我得回家了……”小颖说罢，塞了钱向雨中跑去。

　　没缓过神的尹亿堂和苏小梅依旧站在门口。“进去吧！正好我们缺钱啊！”尹亿堂对苏小梅说。随后掺着激动的泣不成声的小梅进了房间。两人打开包钱的手绢，看着零零碎碎的几角钱攒成的五十元，留下了泪水。

　　小颖送过钱后向尹亿堂房子拐角跑去，此时一位老妇站在那里，雨水打在了她的鞋子上，她的衣服上，和她那不知是哭湿还是打湿了的脸上。小颖走过去说，“妈，我给我哥他们了，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