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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杀人剑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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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先是定定地看他一眼,再左右环顾,脸上满是兴味。习青衣死后,星枢宫难以久持,显露崩塌之像,心魔手指轻飘飘隔空一点,抖如筛糠的星枢宫霎时平稳。
“竟真起效了。”看了眼施展灵术的手指,心魔露出惊讶神色,缓缓笑开,“这秘境真不错。难怪习青衣赖在里面不走。”
显然他在外界时只能作浮蘅身旁的幽魂,青山秘境的特殊性却令心魔显形,进而有通天彻地之能。
心魔修为与本体相同,眼前的一位正是举世罕见的渡劫大能。
修士逆天而行,元婴期就可操纵一地风雨、改天换象,不少勉强跨入元婴难有更进一步希望的修士便会去人间寻一地守护,更不用说比之更近好几步的渡劫。离大乘飞升只一步之遥,只要愿意,徒手摘星也轻而易举。
一位邪魔有了这样的修为会做出什么?
冷芳携相信,要是心魔能在秘境外显形,定会搅得扶元界满界风雨、再无宁日。
可他现在只能在秘境中。
什么也做不了。
扶元界暂时转危为安,可心魔面前还有他一个冷芳携。
“这么警惕做什么?我怎么会伤你?你可是我与浮蘅最心爱的弟子。”心魔笑吟吟地说,“你看——”
他纤长的手指再度一点,冷芳携浑身痛楚无影无踪。
“我替你抹了反噬,知晓你被人抓走,万里迢迢是来帮你,你怎么反而怀疑我呢?”他转而颓丧委屈,这种神情出现在浮蘅那张脸上,令冷芳携大倒胃口。
只是他的话有些耐人寻味。从前他以为浮蘅与心魔天生敌对,是因对他的妄念才心魔丛生、难以自拔,可现在听心魔的话,好似两人的关系不似他想象中剑拔弩张。
思及习青衣和他的心魔青蛇,也是相处良好,青蛇如同宠物听从他的指令。
冷芳携的心愈发沉重。
又听心魔絮絮叨叨抱怨,说习青衣难对付,他在秘境外与习青衣周旋良久,又夸冷芳携机敏聪慧、应对得宜,与他里应外合才得以灭掉举世大魔云云。
最后,心魔冷不丁抛出一句:“我爱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伤害你?”
说完,便往前迈了一步。
浮蘅平日爱着素衣,不管何时都带淡淡的笑意,对任何人都平常看待,从无傲然,若非高居天际,没人看得出是位有通天彻地之能的道尊,是以众多修士对其推崇备至,认为圣尊心系苍生。久而久之,浮蘅更像一个彰显太平的符号。
但他在圣尊的名头之下,也曾一身转战三千里,越级挑战,凶悍难当,只是平日的温和掩盖了底下的凶意。
现在换了身玄黑衣袍,眉宇五官萦绕邪气,那点凶戾之气如火遇油,瞬间蓬发,威慑意味十足,更带给冷芳携巨大的压迫感。
尤其刚刚那句话,更令冷芳携心惊。
心魔可不像浮蘅,还有自控的余地。他独自出现,在星枢宫与冷芳携聊些有的没的这么久,恐怕意在其他。
可惜心魔选错了时间。冷芳携在心底冷笑。
他冷冷瞥了心魔一眼,指着穹顶愈来愈大的雷鸣,道:“天地雷劫即现,尔邪魔之辈,也想试试天劫威力不成?”
心魔老实摇头,却没走,停在原地接受冷芳携锐利如刀的眼神,好似乐在其中。
“天劫还奈何不了我呢。何况我走了,你怎么活呢?你可是我们最重要的人,你死了,浮蘅也活不了。”
言罢,冷芳携再度软倒榻上,眼睁睁看心魔靠近,坐在榻边,轻手轻脚将他楼起,抱在怀中。好像从前浮蘅做的那样。可心魔周身灰暗,阴沉气息密密匝匝,冷芳携如仙鹤入泥沼,很不舒服。
心魔应该瞧见他脸上嫌恶,冷芳携听到头顶转来一声极重的“啧”声。片刻后,那股阴潮冷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月姬香。
冷芳携从前喜爱其颜色皎洁,剑峰上种满了月姬,每到金乌西沉,霞色万千的黄昏时节,空气中便氤氲一股恰到好处的淡香。
穹顶处数十道龙状闪电翻滚,伴随轰轰雷鸣,好似话本中天兵开战时擂响的战鼓。
扶元界修士破关须经天雷洗炼,得到天地认可,否则修为不稳固,更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天资越好,修为越强的修士,所经受的天雷也越强大。据说浮蘅入渡劫的那一夜扶元界大半天空雷云滚滚,凡人人心惶惶,以为世界要毁灭了。
以冷芳携的天资和修为,雷劫也不会简单,需要慎重对待。
可他现在被心魔挟在怀里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雷鸣电闪,天劫威力越来越强盛。
心魔充耳未闻,捉起冷芳携的右手仔细瞧,从圆润饱满的指甲到纤长有力的手指,再到手掌上持剑留下的薄薄一层茧子,无论是哪一处心魔都非常感兴趣,指腹揉过一次又一次。
此时第一道雷落下,携着毁天灭地的态势,却在星枢宫上方戛然而止。一刻钟后,冷芳携感到一阵细微电流没入体内,为他改造躯体。
心魔解释道:“邪魔为天地不容,像习青衣那样的大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引发天地雷劫,这星枢宫乃他专为此做,有减弱雷劫威力之能。加上我用了点手段,那几根紫龙便只能在头顶肆虐,无法落到你身上,好处却是照给的。”
天道无神智,不似修士满腹计策,古往今来想方设法规避雷劫的修士不在少数,可像今天这样轻松又无后患的从未有过。
“但你雷劫强盛,只此一次星枢宫就毁了。”
“所以不必担心。”心魔捧起他的脸,眼里满是爱怜之意,他痴痴地看着冷芳携,说,“像今日我与你独处的时间少有。”
冷芳携偏头,不想看他。
心魔执着地用指节将他扭回来,正面相对,俯身时乌发尽散,丝丝缕缕垂落在冷芳携身旁。
心魔的瞳仁像血红的鸽宝石,冷芳携从前在一些好颜色的修士身上见过,品质不凡、耀眼夺目。那样的珠宝放在一个人的眼睛里,却显得狰狞可怕,邪气森森。
那双有神的凤眼眨了眨,一道湿热的吻落在冷芳携的眉心处,一触即分。
“真想把你按在床上捣/弄。”一吻显然不足以平息心魔眼中澎湃的□□,他言辞粗鄙不堪,桎梏的双手生硬而有力。
在心魔眼中,冷芳携好似已经浑身赤/裸,玉/体横陈,与他行人间极乐之事。只是无论口中如何戏弄,他没真正对冷芳携动手。最过分最出格的也只一个吻。
就像前不久烙印在他侧颊的那一个。
冷芳携竭力无视那如蛆附骨的粘稠感,反问心魔一个问题:“你纠缠浮蘅日久,以后待如何?”
他想到习青衣死前说的话,心惊肉跳之感难以压制,此番与心魔面对而处,正是破解疑惑的好时机。
“哦?”这好像是个有趣的问题。心魔的右手离开腰侧,顺着僵硬的脊柱往上攀,来到后脖颈处,像捏小猫似的轻轻揉捏,他若有所思,却未立刻回答,而是说,“我以为你深恨浮蘅,没承想你还关心他。也是,毕竟他如兄如父养育你,没暴露丑态前是最好的师父。可你要是知晓他何时起那些肮脏心思,只怕恨不能手刃之。”
冷芳携不吭声,心魔也不说话,两人似是僵持上了,四目相对。冷芳携是真不想说话,心魔却把这当成游戏,面无表情的脸看着看着就展露笑意。
最后一道天雷落后,雷劫散去。
轰然的余韵里,心魔撤手起身,淡淡道:“你以为我是邪魔,是祸害,是我令浮蘅如此吗?是我令他师徒不伦?是我令他心魔丛生?其实他远比你想象中不堪。”
途中虽然波折,最终还是拿到混元珠,甚至顺利进入化神期。冷芳携本该高兴,但他心中全无喜色,反而沉甸甸的。
心魔将他收进一根红绳里,兀自离开,抛下众多九宸弟子。
冷芳携没心思去想更多,越靠近九宸群峰,他越是不安。
或许是雷劫刚散,天边乌云滚滚,低沉压抑,不见日光,仿佛正酝酿一场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