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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七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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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万金内功深厚,劲力非凡。起掌落掌,都在瞬间。君风行渐落下风,额上沁出了汗水,气息沉重紊乱。他咬紧牙,每接一招便得向后退一步。
眼见就要退入死角,君风行灵机一动,倏地抖转剑锋,竟不顾呼向左颈的虎爪,如飞蛾扑火般,挺剑直指胡万金的咽喉!青衣飘飘,身形潇洒。而凌厉的目光,却有着视死如归的坚定!
胡万金微微一怔,只见对方存心拼死一搏,自己却没有拼命的念头,连忙收回将要掠到颈间的爪手,回手抓取剑身。君风行目光一凛,剑锋倏地下沉,又猛然攻其下盘!
眼瞧这一剑冲着胡万金的右膝攻去,却在刺出的刹那又扭转剑锋,向他的左小腿削去!
这一招变化着实太快!胡万金大吃一惊,不知该防还是攻,只得向后一跃,跳出数仗。
这等不要命的打法,这般变化莫测的招式,当今世上却只有一个使过!
“小子!君玉箫是你什么人?”胡万金收起虎爪,厉声问道。
君风行喘着粗气,惊魂略定,皱眉道:“什么君玉箫?我不认识!”
“哼!你放才使得那招‘落月无痕’分明就是‘剑痴’君玉箫自创的‘痴心剑法’中的一招,我怎会不知?”胡万金严厉的目光死死盯着君风行,想从他的眼眸里看出端倪。
但君风行的眼里却布满疑惑,暗忖道:这招分明是偷看爹爹练剑时偷学的剑法,难道爹爹便是他口中的什么‘剑痴’?
随即他又摇头否认:爹爹平时极少练剑,也极不愿意教我剑法。我这身功夫也是在百般恳切下爹爹才肯传授一招半式,多半还是靠我自己参悟。若说他是‘剑痴’,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但君玉箫这个名字,却跟爹爹的名字十分相像。
君风行心底犯难,一时理不清思路。只得随便敷衍一句:“哈哈,我胡乱用了一招,怎变成‘剑痴’的剑法了?”
胡万金皱眉,看他清澈坦然的眼眸也不似在说谎,但这一招,分明就是君玉箫的剑法!自己与君玉箫斗了大半辈子,对他的剑招怎可能看走眼?即使君风行使用的力道不够厚重,剑法不够纯熟,他也能辨认的出来!
“也罢!君大哥本来就是不喜名利之人,你不愿说,也就罢了。”胡万金的脸色竟然舒缓不少。
君风行疑云更浓,听胡万金的口气,似与君玉箫还有交情?
“既然是君玉箫的弟子,我胡万金饶你一命!你走吧!”胡万金摆摆手道。
“大哥,不……”胡万三刚刚开口,就被胡万金挥手制止。
“当年我欠了君大哥一命,答应有生之年不再找他麻烦。如今我这一命就还在你小子身上,他日再遇见他,我两人生死相搏也无所顾及了!”
君风行心下更是生奇,既有交情,却又为何要生死相搏?
陆青青听他说肯放过自己,心下大喜。但转眼又愁眉道:“你要放我们走,也要指条活路罢!”
胡万金笑道:“小丫头,我愿让你们走,已是放你们生路。能不能出去,就看二位自己的本事了!”
陆青青还要上前争论,被君风行一把拉回,道了句:“我们走。”
言毕,二人抬脚又朝来时的洞口走去。
刚迈出步,又见寒光一闪,一把钢刀挡住了去路,一脸杀气的胡万三恨恨道:“哼,想走,休想!”
“二弟,让他们走。”胡万金冷冷道。
“可是……”胡万三实在不甘心放走这两个后患。
“我说,放他们走!切莫让我再说第三遍!”胡万金面露严厉之色。胡万三顿时噤声,悻悻收回钢刀。
君风行转身道了声“多谢”,便拉着陆青青向洞口走去。
身后的胡万金却露出阴沉诡秘的笑容。
※ ※ ※
君风行对自己的愚蠢行为感到悲哀。
原本庆幸自己先知先觉从死路的边缘退了回来,却又在半柱香之后又回到这里,还额外获得三道伤口作为他的惩罚。自作聪明的惩罚。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陆青青睁着明亮的眼眸关心道。
“不碍事。”君风行微笑地看着她,这个丫头什么时候也会关心起人来了?
陆青青不依不饶,“怎么会不碍事?我看他的爪子厉害得紧,也不知道涂毒了没有。”
君风行一边举着微弱的光源探路,一边道:“不会。胡万金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会做这等卑劣之事。”
陆青青急了,“光明磊落?哼!光明磊落会那般戏弄我们么?光明磊落会想出那般丧心病狂的法子囚禁赌徒们么?”
一连两个咄咄反问没有吓退君风行,他悠然道:“他肯放了我们,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证明他还是有光明磊落的一面。”
“哼!”陆青青不屑道:“他放我们?他哪里安得好心?他是想把我们逼入绝境,折磨我们,慢慢看着我们死去!”说到这,她自己都吓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君风行却不识时务地笑了起来。
陆青青想生气,却气不起来,满肚怒火全变成深深哀怨。她像突然失去了阳光雨露的娇花,颓然枯萎。瘫坐在潮湿的石头上,失去了生气,明亮的眼眸充满了暗淡的绝望。
君风行轻轻走到她面前蹲下,温柔的大手揉揉她的秀发,道:“不必担心,我们会活着出去的。”
陆青青低头不语。
君风行又道:“有我在,还怕什么?”
陆青青猛地抬起头,晶莹的泪珠在桃花般的秀目中打转,惹人怜惜。
原来,平日里大大咧咧,疯野疯闹的陆青青,竟是个内心脆弱无助,需要人安慰呵护的小女人。
君风行最见不得女孩子哭泣,手忙脚乱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有轻轻拥她入怀,柔声安慰道:“别哭啦,哭花了脸还如何出去见人?”
陆青青抽噎道:“还……还见得了什么人?反正都要死在这里!”说到了伤心处,抓着君风行的衣襟,嚎啕大哭起来。
空灵的山洞里,陆青青的哭声阵阵回荡,哀伤无限,颤人心肝。
半晌见君风行不做声,陆青青推开他,挂着星星点点的泪珠,面庞酡红,娇嗔道:“既是安慰我,怎么又不说话?”
君风行轻叹一口气道:“你这会儿心思都在绝望之处,我说什么都没用。倒不如让你哭个够,自己想明白了。”
陆青青收起眼泪,啐道:“安慰个人你都这般笨拙!真是笨死了!”说着粉拳便朝君风行肩上砸去。
君风行不躲也不怒,任她发泄,“现在想明白了么?”
“想明白什么?”陆青青白了他一眼。
“想明白与其坐在这里等死,倒不如继续往前走……”淡淡的温柔的话语,如阵阵暖风,吹入陆青青的心田。让她不再彷徨,不再惊慌。
她甚至开始幻想,或许,这个结实的肩膀可以依靠,可以暖心。
但转念又想到他一路奔波全是为了寻找走失的妻子,明净雪亮的秀目顿时一暗,失去了明丽的光泽。
再怎么样,也是别人的丈夫。手掌再温暖,肩膀再可靠,又有何用?此番若是能侥幸逃生,也必定是落花流水,毫无缘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而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经历的生死,如一丝丝柔滑的绸缎,缓缓温柔地缠绕在她的心间,左右着她的情愫。
他还是那天在官道上茶铺里初遇的翩翩侠士,而她却一点点在往深邃无底的漩涡中沦陷、沉沦着。
感情的事,是否谁先动心,谁就更容易受伤?
她默默地站起来,幽暗遮掩了她忧伤的面庞,她背对着君风行幽幽道:“那还废话什么,走就是了。”
君风行会心一笑,暗忖自己安慰人的法子果然奏效。
他依然不懂她的心。但女孩儿的心事,天底下又有多少男人真正了解?
突然有涓涓的流水声传来,如山泉叮咚般宛转轻灵。
两人相视一笑,像是看见了希望,快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而眼前的景象却又一次无情地摧毁了他们刚筑建起的希望之城。
涓涓的水声,是石壁上流淌下的水流,依旧是黑暗无光,湿气逼人。而面前的,是一潭幽深寂静的死水!
陆青青脆弱的精神之墙又一次被击溃,她颓然地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地倚着石壁。
君风行低头忖思,剑眉紧皱,沉默不语,明亮的双眼,目光如炬,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死了,倒没有什么。”陆青青轻声道,若断若续的颤音在空灵中轻荡。“可爹爹……爹爹却要被我害了。”
君风行回过头看她,疑惑道:“你爹又如何被你害了?”
陆青青轻叹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君风行轻挑剑眉。“哦?”等她继续说下去。
陆青青转过头,正对着他,那双原本清秀明丽的秀目,此刻却暗淡无光。“我爹托了一趟镖前往铸剑山庄,是极重要的镖。”
稍作停顿,陆青青咬着嘴唇又道:“而我……我却把镖里最重要的东西偷走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让君风行怀疑是否从她口中发出,带着婉转的低回,与复杂的眼神相互交织。
“你偷了什么?”
陆青青似乎没有听见他的问话,沉浸在内疚悔恨的世界里,喃喃道:“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好奇……我只是偷偷拿出去耍了两下……我没想……想到我回来的时候……镖箱已经运走了……我一路追寻都追不上……我好悔……若是爹爹知道了……”
君风行轻皱眉头,生怕她又要落泪,连忙上前柔声道:“别急,你到底拿了什么东西?”
陆青青缓缓从层层的衣摆中,取出用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型物体。
“剑?”君风行问道。
陆青青咬着嘴唇默默点头。
君风行不屑道:“区区一柄剑,何苦如此?”
“这不是普通的剑!”惨白的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潮红,“这是……这是……”
“什么剑也不至于你如此。”君风行夺过她手中的剑,解开相互缠绕、杂乱无章的层层白布。
剑身上赫然的三个大字却让他大吃一惊!
“苍穹剑!”君风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竟然是铸剑山庄三日后要展示于世人的苍穹剑!就是传闻中与绝尘剑同根同源的绝世宝剑?
陆青青绝望地看着他。
君风行终于明白她为何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为何不顾一切奔赴铸剑山庄,为何在听到苍穹剑的传闻会吓得花容失色。
他甚至同情这个小女孩,因为一个小错误,她可能毁掉她的父亲甚至家人,甚至毁掉她自己!
苍穹宝剑一出尘世,必定引来血雨腥风,而拥有宝剑的人,也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是,宝剑怎会在陆青青父亲的手里?为什么从陆家送往铸剑山庄?难道……苍穹剑原本就不在铸剑山庄么?
一连串的疑问,陆青青都无法回答,她只能无辜内疚地低着头,出奇地安静,出奇地落寞,这样的表情本不该出现在一个清丽活泼的少女身上。
只不过是无知少女犯的小错误,却酿成了可怕后果。
君风行小声安慰她:“别急,我们总会出去的!相信我!”
陆青青抬头看他,坚毅而炯炯有神的明眸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让她不由自主地愿意相信他,愿意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他。
“对了,你爹托了哪家镖局送剑?”君风行柔声问道。
陆青青低头思索片刻,道“好像叫做……长威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