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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江诚身上带着一股冷香,透过被雨水浸湿的空气,淡淡传来。
      年旧的路灯投下来暗淡的光,雨中的两人一明一暗,一前一后。

      雨伞安稳地撑在头顶,雨滴噼里啪啦落下来,声音沉闷有力。

      林徽本能地想要离少年远一点,重重雨幕却让踏出的脚步不得不退回来,守在原地。

      她抿了抿唇,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小退两步。
      对于江诚出于礼貌的邀请,委婉地拒绝:“谢谢,但还是不麻烦了,外婆还在家等着我。”

      “这样啊,”江诚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却还是温和地笑了笑,“那好吧,你赶快回去吧,不要让阿婆担心了。”
      他伸手递过手里的伞,手指不紧不松握着伞柄,看起来更加修长匀称,江诚看着她的眼睛,说:“给,路上小心点,不要淋湿了。”

      雨下得很大,回去自然是需要伞的,江诚没有主动给,林徽也打算暂时向他借一把。
      所以江诚将伞递过来的时候,林徽没有矫情地推辞拒绝,抬头看他一眼,目光里是感激:“谢谢。”

      可抬手想要从对方那里接过伞时,她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两人的手离得很近,少女的指甲修剪地利落干净,指尖微微蜷缩着。

      江诚视线不动声色地滑过,再抬眼时,表情有了些困惑:“怎么了?”

      林徽没有说话,她看了看江诚身后,两人所在的位置,离可以遮雨的屋檐虽然不远,但在这磅礴大雨中,也算是一段不小的距离,足以让一个人全身湿透。

      如果自己接了伞,江诚空手跑回去时,势必会被雨淋湿。

      她收回视线,目光轻轻落在江诚脸上,少年的脸色似乎一直都是那么苍白,没有什么血色。
      那双眼睛虽没有什么病态,却像是努力掩饰着什么,总是莫名让人心中一紧。

      林徽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能不能麻烦你到屋里再拿一把伞借我啊?我拿了你这把伞,你回去时肯定会淋湿。”
      怕江诚多想,又添了句:“大冬天的,淋雨很容易感冒的。”

      嗯?怎么越说越显得担心人家?
      不过林徽也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了,只能压下心头的想法。

      江诚笑了笑,似是明白过来了。少年的眉眼温和不变,像是没有同林徽那样想得那么多。
      他点了点头,十分赞同道:“说得也是,差点忘了自己也得回去。那麻烦你先同我一同进屋,我再把伞借你。”

      两人在一把伞下并肩行走,到了房檐下,江诚收了伞。

      林徽松了一口气,既然江诚已经到了厅里,她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她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江诚手里的雨伞,江诚却没有动,手握着伞柄,垂在身侧。
      林徽疑惑抬眼看她,却见江诚若有所思看着自己的肩头。

      她顺着视线也看过去。

      原来因为刚才雨才下的急切,江诚为她撑伞虽然还算及时,但还是淋湿了一点。
      身上的衣服颜色浅,看起来很明显。头发,也有些湿漉漉的,粘在一起。

      林徽解释道:“这雨下得太急了,刚刚被淋了一下,”她笑了笑,“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帮我,我估计得成落汤鸡了。”

      “没事,”江诚收回视线,语气没有什么变化,眉头却是微微皱了一下。
      林徽刚要再提借雨伞的事,又听见他道:“你要不要先吹干一下,虽然淋得不多,但外面风大,这样回去应该很容易感冒。”

      在他家吹衣服和头发,那多尴尬啊。
      林徽摆了摆手,急切道:“不用了,我这样回去不会有事的,你借我伞就可以了。”

      江诚却似没有听见她说的话,朝屋内喊了声:“林姨。”
      一个中年女人应声从里面走了出来。

      江诚问:“能不能麻烦拿一下吹风机和毛巾?”

      女人答了声好,没过一会,手里提着江诚刚才说的东西。

      林徽心脏已经开始跟打鼓似的,留在陌生人家里,让她有一种不安全感,不是担心会遇见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单独与一个同龄少年相处在同一个空间,非常不习惯。

      林徽道:“真的不用,我身体很好的,这点雨不会让我生病的。”
      话一说出口,发觉不好,她身体素质还行,可对方却并不好,自己这么说,不是让他心里难受吗?

      看过去,江诚接毛巾的手果然顿了顿,垂下的目光里也露出别样的落寞。
      林徽痛恨自己嘴快,想了想,找补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没关系,”江诚似乎知道她想要说什么,脸色恢复平静,将毛巾和吹风机递给她道:“你没说错什么,不过身上湿了,还是会不舒服吧,既然已经进屋了,就顺便吹一下吧。”

      林徽讷讷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他看起来不仅没有生气,神态也如往常般,甚至更加温和体贴。
      林徽心里更不好受了,她好像变成了一个伤害了别人的罪犯。

      都这样了,要是再不接,她自己都不会原谅她自己。

      “谢谢。”林徽低低道谢。

      “没事。”江诚笑说,他将湿答答的雨伞交给林姨,又说:“你放心,刘阿婆那边我会让林姨帮忙打电话告诉她,不会让她担心的。”

      林徽微微一笑,“谢谢,麻烦了。”

      那边林姨接过雨伞,走出大厅,将伞放进门旁的伞架上,伞架上还有两把备用的雨伞。

      她心里奇怪,刚刚江诚在院子里看书,她提醒他马上要下雨让他进屋,他却固执地待在院子里,说给人送伞。
      送伞就送伞,怎么还只撑着一把伞给人送呢?小姑娘不淋湿才怪。小诚这么细心的一个人,怎么犯这种错。

      林姨狐疑地看了江诚两眼,离开了大厅。

      江诚家很大,可林姨走后,林徽和江诚待在大厅里,有种空气都挤在一起的感觉。

      她坐在沙发上,先给吹风机插上电,吹风机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来,林徽目不转睛地吹着衣服湿了的地方。

      而后,她拉下头绳,有些湿的发丝披散落在肩头,她用毛巾拖着散开的头发,吹风机对准头发,小心翼翼吹起来。

      她眼睛目不斜视,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吹头发这件事上。

      但眼角余光还是控制不住向外看去。

      视线里隐约可见少年的白色运动鞋。
      起初运动鞋静静立在不远处,过了一会,运动鞋缓缓移动。
      接着,林徽感觉到沙发的另一侧一沉,江诚坐了下来。

      “其实,你不必那么紧张。”少年的嗓音在吹风机嘈杂的声音中隐隐约约响起。

      林徽关掉吹风机,整个客厅重归寂静。

      他刚才的声音不大,但因为离得近,林徽还是听见了。

      她假装疑惑:“什么?”

      少女的头发拖在一侧,吹了一会,开始黏在一起的乌发蓬松地散开,文静秀气的脸多了些难以言喻的美。

      江诚知道她听见了,回过头移开视线时,还是又说了句:“你很紧张,是吗?”

      林徽被道破了情绪,佯装镇定,“没有啊,我紧张什么?你又不是什么坏人。”
      她嘴角扯出一抹掩饰性的笑。

      江诚似乎被她这句话逗到了,也笑了笑。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林徽也不知怎么不想开吹风机,只用毛巾轻轻擦着头发。
      客厅里只有屋外的雨声。

      过了一会,客厅里又响起江诚清润的嗓音,却隐约多了些苦笑:“你既然不紧张,又为什么刻意躲我呢?”

      林徽一愣,躲他?
      好吧,是在躲他。
      但并不是故意的,这更多的是她一种习惯,习惯性地远离别人,避免与人发生联系,这样可以减少不必要的受伤。

      不过,这种习惯她尽量会隐藏好,毕竟没有人喜欢有人刻意远离自己。
      但因为见到他的第一面过于狼狈,让她紧张过了头,这种习惯明晃晃地暴露出来。
      林徽一直暗中祈祷江诚没有注意到,或是不介意,没想到他还是发现了,而且,似乎,还介意了。

      林徽抿了抿唇,脑海里准备措辞,如何才能解释向他自己其实并不是故意这样对他呢。
      却又听江诚道:“其实你刚到我家外,我就发现你了。”

      林徽闻言一怔。

      “我一直在等你进去。”江诚笑笑,笑容是苦涩的,“可能是希望你能主动找我,所以我假装看书,没去看你。”

      林徽愣愣看着他,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在平时,如果一位男生和自己说这样的话,林徽肯定下意识会认为,这个男生要和自己表达某些特殊的感情。
      可此时此刻,林徽看着对面的江诚,江诚的眼眸清澈,干净,含着苦涩的笑和失落,让林徽觉得,他是真的,纯粹的,是因为她的躲避,感到失落和难受。

      林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唇张了张,想要解释,可能怎么解释?少年说的是事实。
      她只能低下头,小心翼翼道:“对不起。”

      江诚轻轻摇头,语气诚挚:“你没对不起我,是我自己希望你能来找我罢了。”

      “其实,”江诚垂眸,目光里多了一直掩藏着的孤独,“我很希望有人主动来找我。”
      “你应该也猜到了,”埋在袖子里的手轻轻蜷了起来,他嘴角勉强地笑着,像是努力在说什么普通的事,“我身体其实很不好。来云水村,是为了养病,为以后的手术做准备。“
      他顿了顿,说:“因为这点,我从小接触的人不多,也很羡慕那些能够自在奔跑的同龄人。”
      江诚目光闪过一丝向往,“能够无所顾虑的玩耍真的很辛福。”

      想到什么,他眼里的光瞬间又暗了下去,“我做不到,却放不下来,一直在痴心地妄想。”

      他虽然说着渴求的事,声音却依旧和煦温柔,没有丝毫怨恨,似四月里的春风,轻轻柔柔地吹过来,划过耳畔。

      “你来不来,”江诚接着说,“其实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权利干涉。不过,如果下次又不小心碰见下雨了,希望你能够轻松地来找我,随手找我借伞。不要再冒雨淋湿自己了。”

      林徽擦头发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认真听着少年的话,看着少年的眼睛。
      江诚说那些话时,情绪其实很稳定,不像许多生病的人那样,有较多情绪上的波动,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平静,对自己内心的愿望越是习以为常,林徽心里越是滞涩。

      她压下喉头的涩/意,努力控制自己的声线。

      下意识想要说声抱歉时,又停住了。

      突然觉得,“抱歉”两个字,有什么意义?

      远远不如某个字重要。

      林徽抬眼看他,认真道:“好。”

      林徽离开时,雨水已渐渐停了。

      江诚让林姨收拾好毛巾和吹风机。

      林姨其实是江诚父母雇来照顾江诚的保姆,但因为照顾江诚的时间长,两人之间也很熟悉了,两人之间的感情比一般雇主与保姆之间的感情深。

      林姨接过毛巾和吹风机,往卫生间走时,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刚才的小姑娘是林阿婆的外孙女吧。”
      云水村不大,有人来,很快就会被知道。

      江诚点头:“嗯。”

      林姨低头回忆:“看模样还挺乖巧的。”

      江诚唇角微扬,眼角稍弯,温声道:“是挺乖的。”

      就像是第一天见到她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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