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幕》旧桥

73、焦虑

　　但等了好一会，他都没有等到门外的人开门。
　　他不禁睁开眼，在心里默默想：枯冬没有安排人留下来等他？
　　还是说枯冬安排留下来的人，只是等的太久，以为他已经被淘汰，渣都不剩，直接跑走了？

　　……

　　枯冬安排留下来等他的人当然没有走。
　　只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米棠西拿着双边刃，手上卡着身前的加工厂员工，用力防着员工动弹的同时，眼睛也在观察眼前的NPC致命处在哪。
　　身后的中年男人被吓得瑟瑟发抖，听到了重重的几下拍门声后，颤抖着开口：
　　“他、他、他敲门了！！我我我我、我来开门！”

　　米棠西身前的员工又是挣扎了一下，她稍稍加大力道，动动手指，在商店内购买了一把匕首，将匕首狠力刺进员工的心脏里面，才放下心，转身道：
　　“先不开！”

　　不是她不想开，而是外面现在的情况可能比里面还要危险。
　　她警惕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围了一圈的工厂员工，后退一步，抵着门。
　　褚星有闲空敲门，并且光屏上的定位还在，那就是还没有被淘汰，并且已经安全了下来。
　　现在外面可比里面情况危险的多，全是发现了他们的工厂员工。

　　如果只有几个，米棠西或许还能够应付的来，毕竟她在外面也不止一次打群架。
　　但是整整一大群，她还真有一点应付不来。

　　任务界面也说了，不能让工厂的员工发现，只有他们两个被发现的话就是最好的情况，绝对不能够再多一个被发现的人。
　　所以褚星还是待在里面比较安全。

　　而就在她抬脚走向前的时候，身后的门忽然就被人从里面狠狠踹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后，砸到了米棠西击杀的那个员工身上：“……”
　　中年男人目瞪口呆的转头，发现门口处站着一只高大的身影，周身都是毛茸茸的细毛，两只豆豆眼泛着红光。
　　米棠西一见到这只熊，就立马转身让开位置。
　　她打不过，但这个堪称副本bug的技能，肯定是能够打得过的。

　　大熊晃晃荡荡走了几步，在米棠西把视线转开后，张大嘴将一个NPC吞进了肚子里。
　　中年男人看得下巴掉到了地面上。
　　米棠西没有再去关注那些NPC，而是走进房间里面，靠着一点点昏暗的灯光，看清楚靠在墙边的人后蹲了下来。
　　“你怎么样？”她问。
　　褚星手里还拿着那个信封，看到米棠西进来后动了动手，将信封塞进了米棠西手中。
　　他抬起头，天生就有些稚嫩的脸一片苍白：“粉身碎骨，目前估计我应该是走不了了。”

　　米棠西‘嘶’了一声：
　　“我之前也有过这种全身骨头都碎了的情况过，出副本之后虽然恢复的会快一些，但还是会有无法走路的情况。”
　　她可怜的摇摇头：“看来你竞技副本的首秀，要坐着轮椅上场了。”

　　刚说完，她又立马张嘴给自己说的话找补：“不过没关系，轮椅霸主，这个名字多棒。”
　　褚星：“…………”
　　他低下头，抿了抿唇。
　　感谢，他只觉得这个名字是真的傻帽。

　　褚星走不动路，米棠西无从下手的看了看他周围，戳戳这里戳戳那里的，挨个问了一遍痛不痛。
　　外面大熊已经吃完了一顿自助餐，现在从外面走进来，刚刚探出来个头的中年男人被它撞了一下，险些整个人摔了下去。
　　米棠西淡淡看了一眼中年男人，确定没死之后站起身来，看着大熊将褚星抱起来后就站立不动，等着褚星下命令。

　　不用再干活这一点让褚星万分开心，连打开光屏时心情都好了很多。
　　而在看到体能值只剩下百分之五十四后，他脸色一变，立马退出个人页面购买了体能恢复液。
　　但想了想其他现在可能还在奋斗的队友，又切换了回去，给剩下八个人都购买上了。

　　中年男人之前推了他一把，他不想买。

　　枯冬的定位手表在这时有了作用，副本地图仅仅只有一个平面图，只能看见枯冬他们的位置，却不能看见所在的楼层数。
　　但定位手表就不同了，在光屏上可以显示出来一个3D地图，每一个夹缝，每一个楼层都能看清楚。

　　在褚星困在房间里面拖住女鬼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拿到了三个道具。
　　在找到枯冬后，褚星看看自己手中摆放着的三个道具，又看看林南卿光屏上记录的线索，顿时觉得一个脑子两个大。
　　他得到的提示是，可以证明加工厂恶行的只有四个道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足足有六个道具之多。

　　也就是说，这六个道具里面，有两个是不可以证明工厂恶行的。
　　但偏偏这六个道具表面上看来，就有好几个是不对劲的，一个光盘，一个录音带，一封书信，一张通缉犯照片，一张画着一个女人穿着暴露服装的画和一个打火机……
　　……首先排除打火机。

　　打火机这东西他一点都看不出来可以证明工厂恶行。
　　现在看着这一堆道具，褚星莫名的感到心慌与急迫，脑子里都在随着不停混杂在一块搅拌的情绪发晕。
　　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发晕发疼的脑子中尽力搜寻着常理中，这些东西有哪些是不对劲的。

　　虽然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什么都没有想到。

　　刚刚被女人用力摔到了墙面上的疼痛减轻了一些，虽然仍旧是很痛，但至少比之前要缓了许多。
　　他从大熊身上下来，揉了揉直到现在仍然疼痛无比的腰侧，将道具全都一股脑的塞进了仓库里面：
　　“我太疼，思考不过来，林南卿换我位置。”

　　林南卿看着仓库瞬间被塞的满满当当，抬头蹙着眉看了一眼他手扶着的腰，询问：“确定没事么？”

　　褚星点了点头，没有把大熊收回去，不需要他说些什么，大熊就自己挡在了他和中年男人之间的位置。
　　他又揉了揉眉心，有些担心是不是刚刚的体力补充液没有作用，体力仍然在不停的下降，又点开了光屏上的个人资料。
　　但个人资料体能值的那一行明晃晃写着80，并且旁边还附有一个绿色上升箭号，正一次0.1的上升着。

　　倒是在他的魅力值旁边，多了一行字：

　　【当前副本受到BOSS仇视以及追踪，仇恨值百分百，将会自动叠加‘恐惧’‘焦虑’等情绪效果。】

　　褚星：“……”
　　他谢谢那BOSS。
　　难怪头那么痛。

　　他闭了闭眼睛，没忍住，再次抬手揉了揉一阵阵闷痛的太阳穴，抬脚准备跟着林南卿规划好的路线往前走时，被抬起脚的动作拉扯到背后，一阵阵刺痛贯穿神经。
　　“嘶——”
　　他咬牙，微微弯身，疼痛迅速充斥了整个脑部，什么都思考不得。

　　枯冬从一开始紧皱的眉毛就没有松开过，看到他这个样子后抬起手扶住了他的手臂：“确定不需要背着走么？”
　　褚星捂着腰侧，长时间都没有抬起头来，枯冬只能让其他人先行去林南卿标注的那个地点。
　　他轻轻蹲下来，看着褚星痛到冷汗都下来了的脸：“怎么回事？是只有腰侧特别疼还是怎么样？”

　　褚星闭上眼睛，部分肌肉被疼的不断抽搐，说话的时候气若游丝：“全身疼。”
　　他深吸一口气，用气音道：“抱着疼，背着更疼。”
　　枯冬紧紧蹙着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褚星都是疼，而且还是疼到走不了路的情况，那也说明，褚星现在根本没办法走动。

　　但是留在这也是危险的，有了之前的经历，枯冬也不敢让别人陪着褚星留在这。
　　面对那个甚至能够长出多一只手的女人，枯冬自己去打都有些艰难，更别说其他人了。

　　枯冬张张嘴，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到褚星面无表情抬起头，手指在光屏上戳了几下，不知道点了什么。
　　之后褚星手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药片，枯冬正想要问是什么，褚星就已经把药片吃进了嘴里，垂着眼皮道：“没关系，吃个瞬间昏迷的……”
　　还没说完，褚星就脚下一软，倒在了他怀里：“……”

　　枯冬盯着褚星闭上的眼睛，眨了眨眼，不敢相信的晃了晃他。
　　褚星毫无反应。

　　枯冬都惊呆了。

　　大熊没了主人的意识力支撑，也自动缩小，回到了褚星的腰间，现在就只剩下枯冬还跟褚星呆在一块，他想跟谁惊讶都没办法。
　　没办法，他只能将褚星抱起，褚星很轻，抱起来的时候，都能够摸得到层层皮肤血管神经包裹下的骨骼，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皮包骨。
　　但明明他搬走之前，褚星还没有那么瘦的。

　　他垂下眼，将褚星抱起，怕褚星会被自己硌到，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往自己这边揽了一些。
　　在站在原地心慌了一会后，他闭上眼叹出一口气，带着褚星抬脚走了。

　　米棠西看到软绵绵昏倒在枯冬怀中的褚星时，整个人目瞪口呆。
　　林南卿看着他怀中的褚星，手抬在空中，迟迟都没有点下光屏上的按钮，欲言又止，最后道：“你不会心狠到……不耐烦褚星忍不了痛，把褚星给亲自打晕之后才把他抱过来吧？”

　　枯冬：“……”
　　枯冬：“他自己吃药吃的。”

　　林南卿放心了。
　　在这种疼到不能走路，还不能被人抱着背着走的情况再，忍着痛走下去也许还可以走一段路，或者是吃一些止痛药，也可以坚持下去。
　　但是商店中的大部分商品还是处于未解锁的状态，止痛药也在其中，至少在通过第五十关卡后，才可以开启。
　　吃下一百积分一片的安眠药，的确是现在这种情况最正确的选择。

　　一旁孤立无援的两个女生看着褚星昏迷过去的脸，有些弱弱的说：“不能坚持下去吗……”
　　枯冬没有抬眼，看着褚星，眼里不知道什么情绪：
　　“如果你全身骨头都碎了，每走一步，每动一下就会刺破一点连通大脑痛感的神经，你可以坚持下去吗？”
　　他抬起头：“在每动一步，就有千千万万都骨头渣，在刺你神经的情况下。”

　　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瑟缩了一下：“真的会有这种情况吗？”
　　枯冬收回视线：“这是形容，痛感也跟这个差不多，我们又没办法共感，哪知道到底是不是只有这么痛。”
　　“他只是个普通人，哪有那么强的忍痛力。”林南卿走过来，从褚星挎包里拿走了一片口香糖，薄荷清新的口味驱赶走了周围臭烘烘的味道。

　　她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抬起手扇了扇。

　　他们已经到了一楼的位置。
　　一楼并非上面几楼那样，两边都是房间，而是很简单的一个空阔地带，没有任何房间，全是一些柱子在顶住天花板使得不会塌陷。
　　一眼看过去，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空无一物的地方。
　　但地上因为多年没有收拾，全是灰尘，从一些落灰较少的地方，可以看出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林南卿蹲下来，抬起手去抹了一把地面上的灰，看着曲曲折折的路，站起来，道：
　　“这是流水线工作的地方，如果是工作的地方，按应该会有一些遗留下来的废弃品或者是完成品，也会有一些搬不走的工具跟零件。”

　　枯冬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将褚星给放了下来，找叶晴给褚星套了个盾后才稍稍放心下来，走过去站在林南卿身边。
　　虽然叶晴的盾如果受到攻击后，保持不了太长的时间，护盾消失后，还得在五分钟之后才可以再次发动。
　　但是在护盾受到攻击后，叶晴可以收到通知，至少能够知道褚星处于危险中。

　　他用脚擦了一把地面上的灰尘，被擦过的那片地面颜色都与其它瓷砖不一：
　　“发动技能看看播放器在这一层楼的概率，还有其它你认为有可能会在的地方。”

　　林南卿点点头，闭上眼睛准备发动技能的时候提醒：
　　“我的技能暂时还没有高级到猜对地方后就能有百分百概率的提示，只能够折中提示，所以做好猜错的准备。”
　　枯冬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

　　闭上眼后，林南卿回忆起光屏上的3D地图，挑了几个播放器存在几率较大的地方，最后概率最大的还是当前他们在的一楼。

　　林南卿睁开眼，看着眼前大大的一个92%，并且数字歪歪扭扭，组成了一张人脸，皱着眉摇了摇头。
　　枯冬看过来：“怎么？”

　　林南卿轻轻摇头：“在这之前技能使用次数太多，现在又用了一遍，副作用出来了。”
　　枯冬轻轻点头，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收回视线，道：“现在我们在的这层楼里，播放器存在的概率最大。”
　　说起来放录音带的人心也是真大，录音带放在这栋楼里，播放器还一同放在工作的地方，是生怕别人找不到播放器去播放录音带。

　　想着副本的事的同时，她思想也止不住的扯到褚星身上。
　　如果褚星现在还醒着，还听到她这句话的话，估计又会浪费脑细胞去思考该怎么在不启用技能的情况下，自己来推测概率。

　　太可怕了，还是不告诉褚星好了。

　　余光看见枯冬走开了，她也抬脚准备去随便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录音带的播放器。
　　但刚刚迈出去，她又想起枯冬那副对褚星知无不言的样，停下脚步来，转身过去道：“这件事别告诉褚星。”
　　枯冬转过头来，脸上表情淡淡：“本来我也不打算告诉褚星让他烦恼。”

　　聪明人都能想到技能发动副作用这件事，会让一个心软的人产生怎么的想法。

　　林南卿跟枯冬对视着，同时挑了挑眉。

　　米棠西站在他们之间，面无表情翻了个白眼，一边嘟囔着‘两个都是叛变狗’一边自觉去找播放器。

　　中年男人站在原地慌了一下，但很快就在其他人都离开了的情况下，跟上了看上去最好说话的叶晴。
　　叶晴正在吵吵嚷嚷的跟叶雨说话，看到中年男人跟着自己后闭上嘴，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一下子变得极为不善：
　　“这光头想干嘛。”
　　叶雨脸上仍然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可能是见你好看，想跟你CP滴滴。”

　　叶晴：“……”
　　叶晴：“有道理。”

　　安眠药卖的便宜，功能也并不是怎么好，褚星吃进去之后，也只有一个小时的昏迷时间。

　　褚星在意识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感受到了身上源源不断的痛意跟刺骨的冷。
　　感觉就像是整个人都躺在一块冰块里面，被冷的痛的同时，全身都被冷到只能感觉的到疼痛。
　　一张原本苍白的脸，额头多了些冷汗。
　　他醒来的时候，刚刚好听到林南卿喊了一句‘找到了’，便渐渐睁开眼睛来。

　　估计在房间里面时就是他肾上腺素最高的时候，女人走之后，看到那信封，心里只剩下欣喜和无力，连痛都没有感觉到多少。
　　现在肾上腺素慢慢的降下去了，痛便也一点点的升了上来。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一群穿着同样工作服的人，每个人露出来的皮肉都多多少少带着点缺陷，但现在却都在跟一点都没感觉到痛一样，群魔乱舞着。
　　他：“……”
　　他又闭上眼睛。

　　完了，痛出幻觉了，见到一群死鬼在跳舞。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看着仍然没有消失的一群工人，无奈的接受了自己是真见到了鬼这件事实。
　　他动了动手腕，感受到手臂肌肉被牵动带来的灼痛感，难受且痛。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看见那些工人并不是盲目的群魔乱舞，而是一点点的向着围在一起听录音带的队友。

　　褚星准备强撑着再买一颗安眠药的动作停住，看着那群鬼，稍稍疑惑。
　　别人看不见那群鬼吗？
　　那么多工人的动静，以枯冬那警惕的性格，肯定是不会没有感觉到身后有动静，他在那么远的地方都能够听到工人拖着走路的声音。

　　他闭了闭眼。
　　希望这些鬼只是给他一个心理上的震慑，并不会的对其他人真正造成什么伤害。

　　在将腰上挂着的大熊扔出去后，他强撑着坐直了一点，抬起手，在商店里面购买了新的一片安眠药后，在关闭光屏前犹豫了一下。
　　临尔宁见到他停顿的动作，眼睛一亮：“你怎么样？”
　　褚星准备点开个人资料的手一顿，看着临尔宁那双熟悉的豆豆眼，在光屏上打字：“不怎么样。”

　　临尔宁瞬时耷拉下了眼睛，泪眼汪汪的：
　　“你可以花上我的积分，用一百万积分去强制性买一个止痛药的……所以你怎么不用我的积分？”

　　褚星耐心解释：“我又没跟你在一起，如果用了你的积分，那就是拿钱却不出感情的渣男了不是吗？”
　　“而且花一百万积分，买一片止痛药，还只有一小时作用，太亏了。”

　　这也是他一直都没有花太多积分的原因，他怕自己因为一时间没有控制，买的太多，无意间花了临尔宁那五十万积分。
　　每一场副本下来，都只能获得一万积分，能拿这五十万积分，那就必定是辛苦了许久的。
　　放在他这里，他也只是每次欣赏欣赏，让心情变好而已。

　　他解释完后就点进个人界面，看见体能值那一行的百分之二十后轻轻蹙眉。
　　这是个很危险的体能值，使用了体能补充液后，不会把体能值给补充回去，只会保持在这百分之二十里面，不上不下。
　　但是褚星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掉那么多体能值。

　　于是他点开了从一小时前就一直在不停提示的体能值不及格提示。

　　【受到重击，体能值掉落1%——五十九分钟前。】
　　【受到碰撞，体能值掉落1%——五十分钟前。】
　　【受到碰撞，体能值掉落1%——四十三分钟前。】
　　【疼痛点过值，自动使用1%体能值补充隐藏一分钟‘焦虑’buff——四十分钟前。】
　　【……】

　　他看着光屏上这一连串红通通的体能值掉落提示，手指微微颤抖。
　　这么点时间，他只在枯冬面前晕倒，除了枯冬背着他走，还能是谁背着他走的。

　　他深吸一口气。
　　天杀的枯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