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幕》旧桥

62、双星

　　这会，没有人速度慢下来，每个人都能看见最后面一个个台阶塌陷下去的虚空，即使副本原本淘汰的方式就是让人回到最开始，但没有人会去试这个虚空的淘汰方式。
　　没有人知道这个虚空和副本是不是一体的，万一掉进去后就是直接死亡，就是彻彻底底的没有机会了。
　　况且就算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估计也没有人肯掉进去。

　　在飞快的跑动的途中，褚星脑子有些晕，一直凝固到现在的脑子迟钝的反应过来，自己是带有那只蠢熊的。
　　……蠢的是他吧，从副本开始到现在，都完全忘记了这只熊，就连之前被迫打架的时候想到的也是自己上，压根就没有想过使用小熊。
　　也不知道是在有了维之后就忘记了还有一个可以打架的小熊还是其它的什么。

　　高塔很高，褚星觉得自己已经跑了将近有十多分钟了，还没有跑到最顶上。
　　他跑的已经有些疲倦了，他本就不怎么喜欢到处跑动，更别是现在手里还拉着一个维，跑到一半就有些受不住了。
　　他没忍住，回头过去看了一眼，看到的却是最后面的人踉跄了一下后被枯冬硬生生从一片虚空中扯了上来，之后继续跑动。
　　这么一看，枯冬活像是在跟阎王抢人。
　　他喘了一口气，之后回过头，拼尽全力往前跑。

　　现在肯定是不能顾叫出小熊来跑了的，不仅叫出来费时间，变大也浪费时间，他刚刚观察了一会那地面塌陷的时间，几乎是只需停下来三秒就能够跟上他这一个位置。
　　况且还会拦住其他人，其他人都不一定能上的来。

　　大概是真的跑的太久了。
　　在看到了塔顶一片平台中散发着佛像金光的光芒时，他甚至有些恍惚，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在前方的阶梯断掉之后瞬间蹦了一下，但在最后面彻彻底底断掉的阶梯前，他停住了。
　　那肯定是跳不过去的……

　　忽然，有人从后面推了一把他。
　　之后是米棠西断断续续的声音：“上去！我们……等着你回来、招魂呢还！”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在米棠西从后方推了他一把后立马就跳了过去，但手刚刚伸出去想要握住那片平台，他就知道，自己跳不过去了。
　　早知道高中那会多练跳远了。

　　他在手没碰到平台的时候，想要闭上眼睛，但刚刚眯起来的眼睛却看见自己手多了一片虚影，身后更是迎来一阵巨大的推力，等他依靠那虚影握住平台回头看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维渐渐消散的影子。
　　维怀里仍然抱着两个翻译用的洋娃娃，看到他看向自己后，笑了一下，两颊挤出来了一个不明显的酒窝来。
　　褚星一愣，再回过神，维就已经消失不见，而维的背后，是一片虚空，什么人都看不见了。

　　他看着那一片片虚空，沉默了会，随后手上用力，用尽全力将自己整个托举上去。
　　上到平台上方后，他松了一口气，之后就颤抖着手去碰那佛像。
　　是暖的。
　　比他跟冰块一样的手暖和不知道多少倍。
　　眼前突地一白，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眼前是发生了什么，他再睁开眼睛，周围的环境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色的虚空，而在他眼前的白色虚空中央，跪坐着一个人。

　　那人头上染着白色头发，在看到那全白色的头发随风飘荡着的时候，他脑子里无意识的闪过一句‘你头上有雪的样子很好看’。
　　很好看。
　　他看着跪坐于虚空之中的人，那人的脸庞精致，右耳朵挂着一个红色长流苏耳坠，刚刚好披在他那一身白色长袍上方，是整个人身上唯一的颜色。
　　而在那人的身后，一个被清洗干净的小孩玩着魔方，手上动作的速度飞快，几乎出现了残影。

　　就在他撑着湿漉漉的地面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跪坐于身前的那人扭过头来了，他呼吸一滞。
　　——那是他的脸。

　　而眼前这个长着他的脸的人见到他反应后笑了一下，脸颊两侧便荡漾出和维一模一样的酒窝。
　　那酒窝他也有，不过因为他很少笑的灿烂，所以极少有人能看见过。
　　在他愣神的片刻，那人已经站了起来，手上牵着穿着精致的小孩向他走来，之后缓缓蹲下，捏着小孩的下巴，一字一句柔着声音说：“这就是，没有枯冬的褚星。”

　　褚星看着眼前维的这张脸，也差不多明白维就是他的事实。
　　但是他一直看着维，什么话都没有说，最后抬起头，看向唯一一个在这里面说了话的‘褚星’：“我觉得我不是没有别人就活不了的人。”
　　‘褚星’笑的更加灿烂：“是哦，褚星不是没有别人就活不了的人。”
　　“那……这个是，被家人抛弃的褚星。”

　　这倒也还正常。
　　那群人，在他小时候将他抛弃到精神病院这种事，完完全全是可以做得出来的。

　　‘褚星’说完了那句话后，伸出手来戳了戳他的脸，感觉到一片柔软后抿起嘴笑着：“如你所见，我累了，所以我将我的主神位置交给了你，你累了也可以传给下一个褚星。”
　　褚星看着他，没忍住：“为什么会有三个我？”
　　‘褚星’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会后说：“这个有点复杂，而且我不能够告诉你，我只能跟你说，枯冬绝对不能死。”

　　“这算是一个循环，我们不止一次经历这个世界，每一个世界里的我们都不一样，而且每一个世界里的我们，都不知道上一次的‘我’经历了什么，就像维，他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加上他一开始并没有去认识枯冬，剧情无法开始，所以，家人抛弃了他。”他声音很轻，说到最后的时候低了一下头，戳着他脸的手指有些颤抖。
　　但很快，他又抬起头，笑着：“说起来，维这个名字还是我起的呢，就像枯冬的名字一样。”
　　“我记得，枯冬的名字含义是‘今年冬天你也许会枯萎，但明年你一定会盛开’吧，说实话，蛮肉麻的。”

　　“维这个名字同样，说的是只有他自己能够维修他的人生。”
　　‘褚星’抬起手，拨弄了一下维耳垂上的流苏耳坠，之后想起来什么，摘下了自己右耳朵上的耳坠，凑过来，凑的极近：“话说，莫至最近怎么样？”

　　褚星仰头看着他，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莫至挺好的，醒过来了。”
　　眼前的人微微点头，之后手上一用力，将耳坠给戳进了他的耳垂里。
　　旋即，鲜红血液便从他的耳垂处落下，滴落在了洁白干净的白色地面上，一落到地面上，便有一阵波纹从血液周围推出去，血液还一点点的混合进水色。
　　褚星垂眸看着，之后抬头，感受着耳垂的痛意。

　　在将耳坠嵌入了褚星的耳垂里后，‘褚星’拨动了一下他耳垂，之后继续说：“在进来这里之前，他找你看电影吧，不过只要这辈子你成功了，那么你就成功从轮回中突破出去，下辈子在十二月二日，就能够跟莫至去看电影了。”
　　“他看的好像是个文艺片，我不怎么喜欢文艺的片子，我喜欢看恐怖片。”
　　“他好像又办了个画展，出去之后你就能跟他一块去看了。”

　　‘褚星’看着他全黑色的头发，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被染成白色的头发，伸出手去，点了点褚星从耳朵那个位置，从发旋处开始慢慢的变白，慢慢的从耳朵处落下，最后在发尾处停下。
　　他看着褚星变成白色的头发，心满意足：“还是白色还看。”
　　褚星一声不吭，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偏头想要去看一眼，却因为红色流苏过长，直接垂到了肩膀处，耳垂上的固定耳钉随着流苏被拨动，也轻轻动了一下刚刚戳进去的耳洞，有些发疼。

　　‘褚星’就跟在打扮他一样，又看了一会他耳垂处的流苏，“我突然不太喜欢红色了。”
　　说着，他指尖又碰了一下那流苏，将流苏全都变成了白色。
　　“这样就更加好看了。”

　　他站了起来，看着褚星借着他的手跟着站起，笑意嫣然：“你应该还是有些不明白吧。”
　　“我不止是累了，我还能量不太够了，我剩余的积分、死灵值都不够支撑我撑起整个新世界，死灵值你知道吗，就是最后我杀死所有人的时候的恨意值哦。”
　　“不过我相信你最后肯定是不会杀死所有人的啦，因为你是最后的机会。”
　　他俏皮的眨了下眼睛：“当然，你不需要死灵值和积分支撑这个新世界，因为还有我在，我需要你带着枯冬活下去。”

　　“我说的最后机会，也不是说你这次没有成功，以后再次没有机会了。”
　　“而是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拥有自我的机会。”
　　“一旦失败，你就不会再遵从自己，只会失控的杀死所有。”
　　“我可以听到你在副本里面说的话，这个副本是很简单，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

　　‘褚星’手上还拽着他，看着他耳垂上的流苏，伸出手去打理了一下：“这个副本实际上都是我的朋友，那年我们之间的那个好友，进去了这个精神病院，在很久之前就被折磨死了。”

　　“之后我的另一群好朋友呀，就去找他了，进去之后就开始招魂，他们其实也没有想过可以招魂成功，当年他们招魂的时候，我还在跟他们通着电话。”
　　“那时候我还有事在手上要做，没去，但我现在还在想，如果我去了，那么那群人是不是也不需要在埋葬了那个好朋友后，全部变成植物人。”

　　“他们都明白自己会怎么样的，但他们说不把那个好朋友送到高塔去，就没办法转世。”
　　“很义无反顾，不是么？”

　　褚星点点头，抬起手弄开了他一直拨弄自己耳垂的冰凉手指。

　　‘褚星’没有说什么，只是回过头，不再盯着他说话：“我经历了足足有两次，我最明白无能为力的感觉。”
　　“即便你有心，但你又不知道，你的心，到底是谁的呢。”
　　‘褚星’回过头，点了点他的心口处：“到底，是你救他，他救你，还是都故作聪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