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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爸爸大约是个有钱人的样子。这是母亲告诉我的。我一直觉得那么满身铜臭味的老爸娶了这样的妈妈是他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了。因为实际在父亲的背影里独力抚养着我的母亲并不曾教导我那些钻营算计的本事,对于继承家业什么的就更是满不在乎一样。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会无时无刻猜测着我是否真的开心,会在晚归的时日里不停地胡思乱想自导自演关于我的各种惨剧,会在我即便长成了大人的时候也一边责骂自己啰嗦一边对我啰嗦着吃喝穿衣的普通女人啊。可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这样地爱着我那个老爸的时候真的就是非常的美了。就因为这样,我甚至觉得在母亲的葬礼上流泪的老爸看上去也可亲了许多。

      “阿辰啊,你看那些星星。不管人是悲伤也好,欢乐也好,悔恨也好,每一次觉得疲累了抬头仰望天空也好,它们啊,总是一样闪耀着挂在天上呢。简直就好像一直在注目着,守护着我们一样。”
      “那只是老妈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吧。”
      “这个世界上呢,有比吃饭啊睡觉啊赚钱啊更重要的东西,就是陪伴啊。有的时候,哪怕是发出微弱得还不及萤火虫的光亮,却是可以温暖孤独的人心的。”
      大约是在那样的一个晚上吧,母亲穿着素白的和服坐在庭院里的月光之下,明明是吵闹的夏季,却不觉得热,也不觉得心烦。只是一个劲的想,月光里的妈妈是美人啊。
      “阿辰啊,就是我的星星。不管多孤独多累的时候看到阿辰身上的光,妈妈都会坚强的活下去的。”

      所以不要说富商的儿子就没有烦恼啊混蛋。
      因为那个时候撒了谎的妈妈现在正躺在灵堂里面呢。
      那一天,我没有嘱咐下人自己收拾了行李,在老爸尚还软弱的时候扔下一句我去找吉田老师就离开家门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不再相信什么星星,什么永恒之类的鬼话。

      妈妈虽说早早的走了,却意外的是个个性坚强的女人。而遗传了这一点的我在松阳老师的门下也很快的忘记了家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忘记了临走的那场水汽熏天的大雨。还有一件不得不提的事情是,我在吉田这里认识了几个不错的家伙。
      桂就是其中之一。
      虽说心里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可是若是要我承认他是个不错的武士还不如让我说他是个不错的笨蛋比较合适吧。会在你把汤里的甜辣椒挑出来扔掉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死盯着你的,会在你很久懒得收拾房间脏衣服也不去河边洗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的,会在你上课开小差考试打小抄的时候不停的说教的那种人。虽说很喜欢他,有的时候还是会感到哭笑不得地大声说
      “桂你要是实在看不下去的话不如就干脆帮我打扫好了。”
      他就会真的开始打扫的啊,那个笨蛋。
      我就这样和垃圾一起被他扫地出门,蜷在正午引人睡觉的阳光下舒服得眯眼睛。看着煞有介事扎上头巾的桂来来回回经过我的身旁,最后坐下来,看着我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模样。
      “你听说了吗?松阳老师带回来的食尸鬼的那个孩子。”
      “啊”把头往脖子里缩了缩,本来以为桂会像往常一样说教的。没想到却提起那个银发卷毛的小鬼,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那家伙吊儿郎当目中无人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心里感到不爽。
      “喂,他有你说的这么讨厌么”
      晚饭的时候,桂就坐在我的旁边低声的这样问我,然后就开始旁若无人的一直盯着银发的家伙看。
      “他来了好几天了,也不怎么和大家说话。”
      “恩……”
      “老师讲书的时候也总是睡觉”
      “恩……”
      “看起来也没什么朋友”
      “恩……”
      “你说……”
      虽然很想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边咽下嘴里的饭菜边敷衍桂的问题,可是这家伙也看得太明显了吧,会被别人发现的。
      “桂”
      “恩?”
      “今天的甜辣椒很好吃哦~”
      一边装作一脸真诚的样子一边把我最讨厌的甜辣椒全部倒进桂的饭碗里,然后做好了准备等他抓狂。
      “我说辰马你也太过分了,身为武士挑食也就算了,这次居然还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强行塞给别人。”
      你自己还不是很不礼貌地一直盯着别人看么,我拖着腮帮子想这下总算把你拉回来了。松阳这里的学生都是一起吃饭的,桂从位子上站起来对我说教的时候大多数的人都笑了。看来大家早就已经习惯他的这种个性了。
      等到我好不容易把桂拉回到座位上继续吃饭的时候才来得及叹上一口气说
      “你差不多就行了,一直看着别人,他会把你当怪人的。真的想认识的话就主动上去认识嘛”
      “我才不是想要认识他。”
      桂腰板挺得笔直灌下去一碗味增汤,指腹摩挲着碗底有点犹豫地说
      “我只是觉得他可能还是会孤单吧”
      那个时候,庭院啊,月光啊,星星啊这些东西就好像被我遗弃的狗又一次找到家门一样一股脑的被我想起来。桂也喜欢穿那些没有花样素淡素淡的衣服,我看着他那张平日里难得的看了让人心静的侧脸几乎是立时脱口而出,
      “桂啊,你真像我妈妈。”
      轰笑声鞭炮一样在不大的屋子里炸开,我才反应过来他们大概以为我因为刚才桂的说教在讽刺他吧。桂平时在学校里就是个有人缘的家伙,可是正是因为大家熟悉他那种鸡婆的个性,看来我的那句妈妈此时获得了不小的共鸣,已经开始陆续有人叫出“老妈子”这个外号了。虽然很想笑,可是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我却是真真切切想到了妈妈。如今时事变迁,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那些大惊小怪的嚷嚷,很久没有抬头看过什么星星月亮,不过今天我确实如梦初醒一般的领悟了原来妈妈和桂都是怎样温柔的一类人。
      桂没有说话,在周围的笑声和“老妈子”声中微微的脸红,最后站起来拉开门很快地走了。
      此时还坐在原位的我感受到那道目光投射而来,我抬起头正对着看过来的银发小子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于是第二天一觉睡醒的时候,我告诉桂说我已经和那个叫坂田银时的成了朋友,然后就在他发觉自己“老妈子”的外号一夜之间风靡大众前溜之大吉了。

      似乎为了外号这件事,桂很是生气了几次。虽说心里感到内疚可是一直抱持着“都是孩子嘛、过一段时间就不记得了、桂也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之类的想法我始终没有太把它当一回事。直到某一天吉野家的孩子慌慌张张找到我说有人对桂做了很过分的恶作剧。捉弄桂的那几个学生我找到了,他们并没有恶意我也只是打发他们去帮忙把桂找出来而已,这个家伙,一别扭起来的话就喜欢把自己窝起来这一点我总是觉得挠心。
      心里虽说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桂大概会在后院通往山上的小树林里,可是当我真的在树林外面听到桂的声音时却没有惊喜的感觉。他还是老样子,穿着那件干净的和服外衣,头发也是束得整整齐齐,像冬天大雪下面的一丛草把自己埋进自己白色的臂弯里去。我没有见过桂流泪,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一直觉得桂根本就笨蛋得不懂得伤悲。不过真正的桂是什么样的人,我就好像希望妈妈活着一样希望着能够了解。这个时候,我想,也许应该走过去好好和他说上一番话,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嘛。可是那天在桂的旁边,还有那么个银色的的家伙。看上去笨拙而漫不经心,于是乎,我也这样笨拙而漫不经心的往回走。小径的中间遇上走来的高杉。
      “松阳老师想见你呢。”
      “真的?”
      高杉眯起眼睛那幅不相信人的表情看着我,我耸了耸肩,临走前高杉还回头来看过我,那个眼神分明就是“你要是骗我就砍你哦”,切,真是让人爆不爽的臭小子。
      我站在原地,自己都搞不清楚干吗要扯那个没由头的谎。大概,也许,是不想那个家伙被打扰到吧。

      “银时!原来你也是个会安慰人的体贴的小子啊!”
      吃饭的时候,我很大声地拉开门,几乎全部的人都看着银时的时候,我越过他和桂坐的位子蹲下,
      “我可是都看见了啊”
      然后我看到,银时旁边的桂,脸红了。
      从那之后,桂和银时的关系就好起来了。而同样的,在某个午后被扫地出门眯眼蜷在阳光下的走廊里和我作伴的又多了一个呢。现在“老妈子”的外号已经没人叫了,取而代之的“假发”就在银和我的大嗓门里发扬光大了。我和银就这样头枕在手上一遍遍地叫着“假发”“假发”啊。开心得就好像那样的日子可以永远的持续下去。我惊觉,原来我还是相信永远的。

      后来?后来就开始打仗了。
      在那些闪着霹雳火花天上飞的外星人没来之前,在没有排山倒海血流成河之前,在我们还没有那么快的分崩离析再也回不到从前之前。好似还是风平浪静,好似还在汤碗里挑着食,叫着别人的外号,看着屋檐想东想西的打发着而过的日子真的是过一天少一天。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改变,我们都明白。
      在那日整理行装临近出发的村口,我看到桂颀长的身子和泛白的衣裳。
      他就这样腰间跨了一个篮子远远的看去跟个傻瓜蛋一样,篮子里放了那些讨厌的酱菜还有棉袄,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脑袋被门板夹到了居然要死不死地举着那些东西对着我絮絮叨叨。
      抗击天人的作战里,我们被分成带领不同的小队,不过大概也只有桂,才会在分离的时候傻到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吧。桂的房间里放了三个篮子呢。我想,等到两天以后他还是这样傻瓜蛋似的挎着篮子来这里送银的时候银会说些什么呢?我总是不知道,就好像那一天他们两个在小树林里的对话一样,变成一个我不得门而入的秘密。

      战争开始后的一切都失去了秩序,最后开始连善恶都失去了。我们在这样一个人心失去了底线的疮痍世界之中来回穿梭,疲于奔命。只有那么一次,我在战壕里边抬起头去看星星,居然还真的和妈妈说得一样亮得很。那个时候我们大概已经和先遣部队失去联系快一个月了,东南西北从不间断爆炸的轰鸣已经分不清是敌是友。两天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武士中间开始流传着鬼兵队和银时的队伍一同组成的主力军中伏的事情。我一向不信流言,却开始操心,这样的心境根本就不适合我啊,这个时候比起活着啊胜利啊这种东西,我看着星星想着,还是让我们见一次面吧。
      大概我碰到的星星也是个跟银时一样RP为负的家伙吧,许完愿的第二天我们就和迎面而来的敌军撞了个正着。队伍被冲散的我带着两百个人的小分队被逼近了次良山下的小战壕。我可没这么容易死的,就这样从家里走掉遇见那么多人又分开的我可没这么容易死的。这样想着,我带着五十人的冲锋小队从侧面一路砍杀,其实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一个笨蛋想要死得轰烈些的赌气行径罢了。从次良山上射下流星一样的弹矢的时候,我真的就以为,我会站在战场上成为坂本家的英雄。只是随行的副手突然发疯了一样冲着我喊,我才看清,次良山上升起的信号弹,是象征友军的颜色。得救了啊,我想,原本是行军路线不同却在次良山脚下擦肩而过的两条军队,星星还真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家伙。
      那天晚上,隔着次良山宽阔的山腰看那边若隐若现的营火,我止不住地去想,那是什么军队,谁带领的,他们从哪里来,见过什么人,活着抑或死了。这样明天一早又会走上不同路线的吧,真是比不见面还难受啊。想着这些的我隐隐约约的睡着。却在东方既白的时候被人耸着肩膀叫醒。刚撑开眼皮的时候,我以为那是一个梦中梦。在那一片营火熄灭了的,迷蒙的,清冷的薄暮里,我看到一个即便我醒来了还在扒拉着我的肩膀一个劲的打抖的笨蛋。
      “假发?”
      我叫了他的名字两次,第二次是在两秒钟后,我反应过来他是一个人撇下队伍趁夜穿越了山腰那么宽的敌区跑过来专门扰人清梦的时候,问号变成了长串的感叹。
      “我问你”桂说
      “关于主力军那边的消息你知道多少?”
      “桂,如果你说的是主力军中伏的传闻,这里要多少有多少。”我坐起身来看着满脸泥污的桂轻声的叹气,“你根本是在扰乱军心。你们是要往东边去的吧。”
      “天一亮我就走。”
      桂带着刀,他的膝头披着甲胃,我看得出他根本做不出以前那种把自己窝起来的挠心动作。即便他现在不做我就已经很挠心了。
      “笨蛋”我这样说着,把他打抖的手接过来,“别担心银时那个蟑螂命啊。”
      “从一开始”桂有些模糊的声音传来
      “从一开始出发就是乱七八糟了,失去联系,每天那么多人死去,从一开始我就再没有和你们任何人联系上过,谁都没有。”
      “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呐,桂在担心银时吧,是吧?”
      那天的天亮得太快,我偷偷地咒骂。
      “桂喜欢银时的吧”
      那是我第一次抱他,大概这个时候还是找个地方让他窝起来才会舒服,我想,于是我就大方的提供了我的胸怀假装没在越来越亮的天光里看到他脸红。
      “呐,我小的时候呢,老妈经常给我讲一些故事,什么星星啦月亮啦永恒的守护啦这些,那些故事都老长老长的我等到战争结束再告诉你。不过呢,那一天,就是你被三桥他们开玩笑之后跑到后山小树林里去的时候,虽然不知道那个时候的银时说了什么。但是我看得到,虽然很微弱的,比萤火虫还微弱,但是确实有那样的光。我觉得那就是老妈曾经给我讲过的陪伴了。银时是个会发光的家伙啊,像星星什么的一样,所以是不会死会一直地陪伴下去的。”
      那天我看着桂远去的背影不客气的一个个踹醒地上睡成一滩泥的武士催促他们上路,前襟湿成一片,我摸着那块方寸的地方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仿佛这也将变成一个永远的秘密,银时不得门而入之。
      而就在那个早晨,向南走的我居然和银时遇见了。

      自然卷是个扎眼的家伙。我这样想着。在看到那一丛乱糟糟好像从一生下来就从来没有修剪过的头发以后有冲动席卷而来想上去给他一拳。我觉得这就是重逢,要用各种歇斯底里去掩饰心里的惊涛骇浪,免得被星星看了笑话。
      “我们中伏了”
      这是银时看到我的第一句话。
      高杉的鬼兵队吸引着敌人的主力去了更远的地方,银时带着剩下的部队一路北上吸收沿途残破的旧部汇合成大队伍去支援高杉的主力。一路过来,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带着区区几十个人席卷了那么多的村庄城市,我只知道他现在的名字,叫白夜叉。
      “高杉没问题吧”我和他并排坐在烽烟飘散的最前方,一遍遍地往已经炸口的剑柄上缠绕白布,又是个起大风要下大雨的日子,我试着让自己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好像我们只是在吉田附近的小溪旁背着桂偷偷的宰杀一条鱼。结果雷鸣吞没了我的尾音,我干脆闭了嘴发现自己其实早已无力继续。
      “你还碰上了哪几支队伍?”
      “半个月前带上了松尾的那队人,但是在交战的时候又被冲散了,他们没进到次良山,谁知道是活着是死了。”银时点点头,大概是在盘算着要不要试着去找上那一队人。
      “我昨天还碰见假发了”我说,“他带着队伍往东边走了。”
      大约是夏蝉鸣叫一声之后停顿了再叫第二声那么长的时间里,银时沉默着,继而甩给我一句
      “赶不上去找松尾了,你直接和我一起,我们去高杉那里。”
      我一时的有些莫名其妙,然后终于在蝉鸣第二声的时候意识到,银时方才似乎是做了一个决定的。
      “银时?”
      “敌人就集结在东边。”
      好像有什么终于逝去了。我摸着心口想着到底是从前的那般信誓旦旦的只知道“啊哈哈哈”,还是可以抓着别人的领口打一场没有意义的架,亦或是装作自己什么都不明白的说着分出一队支援到东边去实际上潜台词就是请你们去送死的鬼话,我甚至连这样想想的勇气都几乎失去了,哪怕手指按住的那块地方尚还濡湿着。
      “我们已经赶不上他了”银时这样说着。而我,仿佛又一次回到十五岁那个水汽沉沉的雨天。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的就信了银时的。
      那之后我们带着队伍一路披荆斩棘犀利得像一把挂在墙上常年纤尘不染不带血槽的战利品。我至今都好像不能清楚的记起那些每天只有各式各样的刀光上下翻腾的日子,无论是在热血流到眼睛里面我笑着问银你这辈子见过红色的星星没的时候,还是在一天之内军队向前跑了三十里路最后靠在夜晚的战壕心脏起伏得完全睡不着的时候,抑或是在某个极其熟悉的场景里我们唯一的那一次在传递手里的酒坛时心领神会一般喊出同一个人名字的时候。我是那样软弱的把自己掏空得几乎是仅凭了银时的那一句话活着。
      “假发啊,不是那么弱的家伙。”
      我想,他也是一样的。
      就像此时火光忽明忽暗的打在脸上我第一次觉得银时居然也会有那种苍凉伟岸的气魄不禁自己忍不住想笑。
      “明天就能接到高杉他们归队了”
      “恩”
      摩挲着手里的剑我想着要不要干脆就脱口而出“呐,其实桂喜欢你呢”这样的话害他呛死来着。这个我保有至今的秘密一直在我的心理绕啊绕,好像专属的提款机随时预支随时提取偶尔偷吃才发觉,原来它是甜的。最后我还是放弃了,这种自私居然分外让人感到满足以至于成为这段只有银时而没有桂在的日子我依然还能让自己入睡的最大原因。
      “假发是个坚强的家伙”
      我最后这样说到,而那天的银时居然配合得像一个首尾都设计停当的故事,很容易就变得难以忘记让我可以一直啰嗦到自己老的快要死的时候。
      “不是假发,是桂啊。”

      高杉的回归最后定格在我们离开次良山脚下的第十天,而在第十三天的时候,全部的人用了这三分之一长的时间反扑回了这十天拼死拼活走过来的路。就在全军的目标一致定在东方的时候,就连平日里极其让我看不惯的高杉居然都说出“向着黎明的方向进军”这种话,不禁让我无暇去胡思乱想破阵过去的时候看见的会不会有桂在里面这种问题。
      我不再向星星许愿了。就在每天那些不分日夜的冲杀当中,有的时候,在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星星的升起而兀自的前进的那一刻,会突然出现我要赢给天上的星星看这种心情。儿时母亲仰望着星空也许曾经许下了那么多个为我祈福心愿的记忆融化在我的血液里渐渐的自己聚化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星球。就在我们看到残存的小队的那一刹那,就在我未及反应而银时的剑已经直冲上山的那一刹那。我突然发现,站在银时影子里的我们,居然是微弱的发着光的。
      那些光一直未曾散去的照耀了我的眼睛,然后我就看到了敌军中心的桂。

      那是一次惨烈的胜仗。我记得那时挥刀的我是那样一种想笑又想流泪的心情。很多年以后,我在漫无边际的宇宙航行途中捡到过一个小孩子,陆奥在照顾他的时候居然看着乌漆抹黑一点也不美丽的外太空说出了和母亲一样的话,而手边的小人却是一脸不信的表情。我记得,我当时就是讲了这么个带点血腥暴力还有点18N的老故事弄得陆奥满脸黑线来着。我对那个还不及武士刀长的小子说起,其实守护什么的这种心情都是只对特定的人发光的,星光是廉价的,但是星星只会愿意守护那些还愿意真心实意抬头仰望他们的人。那也就是在这么多年后,我告别了战场,告别了出生长大的土地和亲朋满头机油乱七八糟的呼啸上天的时候自己对自己说过的话。我对自己说我也要变成一颗星星,超越了这些所有的伟大而永恒的存在着,守护着我的国家。

      很多年前的那一天,我们打赢了。
      最先冲进敌阵随即就被淹没得看不见的银时最后一个走出来,剑柄上的白布破损不堪,受伤的臂膀中间挂了那个满身是血的天然呆。
      “银时我喜欢你。”
      那是那天挣扎着醒来又旋即昏迷过去之间的桂唯一有时间说出口的一句话。
      而撑在他上方支持着他的银色天然卷很没出息的没了力气只能把桂放平在草席上窝囊的静静烧着自己微弱的光源。
      “假发你的头发长太长了啊。自己不知道这样多像女人,别人替你处理伤口的时候缠得到处都是有多麻烦吗?”
      这是那天桂醒来之后,银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忽而又忍不住要笑地转个身去打水,背后隐约都是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说剪就剪”的句子。
      我当时还在想着银小子真是个不坦率的人,却在后半夜提了灯笼过去战壕换班的时候看到依偎着靠在土丘上睡得死过去一样的那两个人,银时的手指越过桂的后背从银河一样的发间穿出来简直像一块月白的玉。
      那个晚上,我想我真的是高兴过头了,说不定后来我放弃攘夷战争而直扑进外太空其实也和那个晚上我搞得自己酩酊大醉完全的玩忽职守基本被老一辈的革命前辈皱着眉头扫地出门有关吧。总之,我是在靠近战壕入口的洋槐树上点了一个灯笼,带着归我安排的那一组守夜的小兵敲着空酒坛唱了一首又一首的和歌。
      “恋情未露人已知,本欲独自暗相思”
      那是个颇有些高风霁月的晚上,我就这么一路哼哼唧唧的进入梦乡,觉得最美好的时刻也不过如此了。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离队的高杉没了一只眼睛,而吉田松阳老师也据说就这么消失在一片火光中再也没有出来。

      于是,战争就这样无疾而终得像一个冷笑话。然后,无论这之后发生了什么样的忐忑艰难刻苦铭心欣喜若狂的味道混杂起来大约也抵不过那最后的一个晚上。

      再见到他们两个已经是五年以后了。
      听说高杉带着人马在江户大干了一票的我多少抱着怀念和新奇的心情驾驶着飞船冲下来好不容易才在银时似乎住着的房子废墟上面停得稳当。可惜他没在家。
      见面打招呼的场景熟悉得出奇,唯一不同的是,这回躺着的变成了银时,前来探病的桂头发短到耳际清爽得不可思议,而银时却还是好像五年前那个无赖一样抱怨着“桂啊其实你改变形象是为了抢主角的人气吧”这样的话,好像那个时候抱怨他头发麻烦的那个人已经被高杉洒下的炮弹撞死过去一样。
      桂在一旁旁敲侧击意思大概是想让我帮他带一只肉球萌物回来养,我挤眉弄眼威胁他要告诉我在吉田老师后院的树林子里银时对他说过的那些话。结果像一句吐过时了的槽,掷地无声,再没了下文。
      看来真的变成了一个我永远不得而入的秘密,我带着那个秘密驾着我的破烂飞船晃晃悠悠的走了,想着也好,留个执念下来,总好过没有牵挂地不知道在哪里死掉。

      “喂,说实话你真的很像女人嘛,头发也是,性格也是,所以他们给你化化妆什么的不是很好玩吗?给我看看吧”
      “……”
      “喂,不要藏起来嘛,妈妈没有教过你男人说的话一定要照做的吗?”
      “……”
      “诶~”银时扒开桂的双手,像是在沙坑里面挖到了星星,“眼睛不是很漂亮嘛”
      结果桂一个悲肩摔他就头脚倒挂自由落体了,
      “我叫坂田银时”少年呵呵的傻笑着,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桂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于是只能木木的丢下一句
      “桂,桂小太郎”
      “哟,桂啊,你是个很强的家伙嘛”

      于是那一天,桂,银时,和我就再也没有忘掉。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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