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生》煌夏

53、第五十三章

　　别人倒时差是失眠，初月的症状好像是嗜睡？

　　昨天回来泡完澡就直接窝床上了，晚饭都没吃。萧北辰有些担心，在她的卧室门口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给苏医生去了电话。

　　那边家人团聚好生热闹，萧北辰还没有开口就听见里面稚嫩的声音：“爸爸帮我拆这个巧克力。”

　　他不好多打扰，便问了一下初月这种情况要不要叫醒，苏医生笑笑：“如果初月小姐没有起床气的话，您可以尝试一下？”

　　一觉睡到天亮，神清气爽，起床，拉开窗帘后被外面的晨光所吸引——

　　初阳在远处的淡蓝色的天际探出半张脸，红彤彤的，像挂在枝头被叶子掩映住的柿子，看起来饱满又可爱。

　　对面高低错落的建筑笼住渐渐消散的薄雾中，显出一种影绰绰的柔和来。江上大型的渡轮、货轮、小型的汽艇来往穿梭，衬得江边公路上的汽车看起来小巧得像一个个玩具模型一般。

　　初月立足看了一会儿，才准备去洗漱整理。

　　房间的窗帘盒子连接着智能设备，开启后外面可以看到提醒，萧北辰便知道初月已经起床了，等了一会儿才来敲门。

　　昨晚睡得太匆忙，好像忘记涂护发精油了，头发有点打结，她正拽着梳理，听见敲门声，起身过去开门，任由梳子就在发梢上面那么挂着。

　　“睡得好吗？”

　　萧北辰起得早，运动完后已经洗澡换上了衬衣西裤，宽肩窄腰大长腿。初月可太喜欢抱这腰身了，嗯了一声，腻腻歪歪缠上去，轻哑哑地说：“早上好呀，萧先生。”

　　萧北辰环住人，微低头，下巴轻蹭她的发顶，“昨晚没吃饭饿不饿？”

　　“很饿。”

　　话是这么说，手却撒开不了一点。

　　萧北辰笑，将人轻巧拎抱起来，重又回到梳妆台前放下，俯身细心解开被发丝缠绕的梳子，慢慢为她将头发梳理顺。

　　“想要编成小辫子吗？”

　　初月歪头，笑问：“你会吗？”

　　萧北辰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相册，点了视频播放，然后里面清亮的女声开始按照步骤详细讲解怎么给小女孩编公主风的小辫子。

　　初月都惊呆了，“你平时看这个？”

　　他解释说：“前不久福福过儿童节，贺芝学姐在外地演出，秦理便决定亲自上阵，在工作群里问，有女同事给他分享的教程，我顺手也保存了。”

　　初月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就同意了他的提议，帮他举着手机播一段，停一段，从镜子中看他修长的手指挑着头发，俯身迁就着她的高度，垂眸认真完成视频中的讲解步骤。

　　画面竟然有点滑稽的温情，初月退出播放拍了张照片，笑嘻嘻地说：“古有张敞画眉，今有萧先生挽发，记录下来。”

　　萧北辰刚好拿皮筋将一股小辫子绑住，腾出手来，笑着捏了捏她的耳垂，“变小麻雀崽崽了吗？大清早就叽叽喳喳打趣人。”

　　不得不说他的手艺还不错，与视频中的完成案例几乎是一样的，初月对着镜子打量半天，很满意。

　　萧北辰却还没结束，拉开梳妆台旁边的一个大抽屉，说：“自己选一个。”

　　初月定睛，抽屉里面全是耳饰和发夹，镶钻的，嵌宝石的，都是萧北辰让人整理进去的。

　　“项链、戒指和手镯应该在下面。”

　　打开底下一层，果然全部都整理在透明饰品盒子里，整整齐齐，琳琅满目。看得出来有些设计复古的应该是他以前的收藏，有些是款式新颖的应该是最近才添置的，珠光宝气的，不过他的审美很在线，每一款都各有特色，要么简约大气，要么灵动莹润，总之都很好看。

　　“这我要是全挂身上，就是名副其实行走的money？”

　　“戴着玩吧，全部挂上可能挺重的。”萧北辰从中挑了一个发夹，问：“皇冠的可以吗？”

　　初月失笑，最后选了一款蝴蝶结镶钻造型简单的递给他，“这个吧，小巧一点，皇冠的有点过于隆重了。”

　　“不想外出走一走吗？”

　　初月摇头，她真的宅得厉害，而且今天是周末，有萧北辰陪着就更不想出门了。

　　戴好发夹，萧北辰拿手机帮她拍照，越看越可爱，忍不住又将小脸一通搓。

　　两人吃完早饭，和在K国那边一样，萧北辰还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初月便跟他去书房，乖乖坐在一旁看书。

　　随意从他的书架上拿的一本，单纯是因为书名好听，书封好看。

　　她看书的喜好通常会因心境环境而改变，譬如说学期内比较忙碌的时候她喜欢读短篇。选择一位作家，将他的短篇集一篇一篇往过读，在平板上利用读完eassy的碎片时间读，有点全麦面包上涂满老干妈的感觉。

　　若是遇上比较长的假期，而且好没有外出计划，这个时候最适合啃大部头了，最好就是纸质书，她可以捧着一连好几天都不出门，趴在沙发上读，捧在在阳台扶手椅上晒太阳读，或者晚上睡前窝在床上直到看得睡过去，床头灯便开一整夜。

　　她喜欢这样无波无澜的日子，衣食无忧，有书可读，现在还有人堪爱，最好一直细水长流。她有时候欣慰而又悲观地想，她所能接受的动荡是出现在阅读的情节起伏中。这无疑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却又时常为不可知的未来而惴惴不安。

　　初月手捧着书，小半心思在书上，大半都在对面的萧北辰身上。

　　她喜欢默不作声安静地观察打量他。这般打量又各有不同。

　　若是遇上暗夜沉沉，灯光旖旎，多半是要靠近些，最好窝在他的怀中，细细看。洗完澡后吹干的碎发半遮的前额，清俊的眉眼，挺直的鼻形，紧抿的薄唇……最爱那双总疏离淡漠模样的凤眸，微垂，万千情愫无一可辨得分明，却将她深深映在眼中。

　　但是此时是不一样的。

　　初月一直觉得自己其实是个挺会珍惜享受时光的人，如此刻的晨间，安静的氛围，光阴从周围细细流淌过去，像骑着自行车路过一座美丽的玫瑰园，从栅栏中伸展出来的花朵轻抚过赤着的手臂。而他便是这美妙感触中的一份，无可替代的一份。

　　她看他，像看着一颗可爱的明珠缓缓落上岁月的尘，像看着一件精美的画作逐渐蒙上历史的纱，像看着夜空星辰斗转低诉将宇宙的规律编织成古老的神话。

　　她怀着虔诚，崇敬和对爱人的怜惜，看他。

　　初月将手下的一页翻过，许久，收起方才诸多感慨，心中默默道：无论如何，总之，世界应该宽容地原谅我，原谅我的矫揉造作，原谅一个陷落美色、堕入爱河的痴女。

　　当然，不原谅也没有关系，反骨作祟，势必是要撞一撞他这堵南墙的，她真的已经贪心到想同他要个永远了。

　　萧北辰回复完一封邮件，稍歇，抬眼就看到她书本抵在鼻尖，眼神放空，发着呆。

　　“在想什么？”

　　“在想……”她拖长语调，转了个弯儿，笑眯眯说：“在想如果我变成老虎，与你山间相遇，应该作一首什么样的诗来让你记录。”

　　萧北辰等闲笑晲她，书中那本《山月记》被她双手捧着晃了晃。

　　“最好是一首情诗，两只老虎跑得快那种？”

　　“嗯？”

　　初月微愣。两只老虎的……情诗？

　　他一本正经解释：“跨物种不能相爱，所以我也需要变一下。”

　　初月直接笑趴在桌上，他怎么成了这样的？

　　半晌平息下来，她笑说：“刚才我读到‘我为异物蓬茅下，君已乘轺气势豪。’还好一阵感慨，久别重逢，面目已非昨，挺悲伤的。你这么说的话——办法总比困难多？有点励志哦。”

　　“坐过来。”

　　他长腿支了下，大班椅往后，与桌沿隔开些距离。初月起身挪过去，被他握着手腕拽坐在了腿上。两人亲昵地相拥，少许，初月突然提起：“想要问你问题，可以吗？”

　　“嗯。”他答应了，随即又轻笑道：“让我猜猜这回要变什么，小狐狸吗？”

　　“才不是，是认真严肃的问题。”

　　自然，从小丫头咬唇忍笑的表情来看，是看不出多少严肃的。

　　“好。”萧北辰点了下她的鼻尖，“问吧，别咬自己。”

　　初月手闲闲地抬指，轻勾住他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直视着他的眼睛，故作挑衅般姿态，问：“所以我们离得很近，你也会想我吗？”

　　萧北辰迎视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不过少许，从中便流露中一丝不敢确定的着急慌乱来。

　　一直都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啊。他轻叹一声，垂首吻了下臂弯中的人。

　　“对，离得很近也会思念。”

　　似是有些犹豫，薄唇从脸颊掠过，轻轻印在她微张的唇瓣上，随后移开，将她捞起来些，下巴蹭在她的肩窝，低沉好听的声音就这么痒酥酥地传到她的耳中。

　　“关于我们之间，初月，我当初说希望你更自由更快乐，并非只是一句空话。”

　　萧北辰说：“以后，无论是像这次带你回国，让你周围的环境发生改变，还是时间的变化，或者其他任何，你都不必不安，也不必忧虑，我不会变，对你的心也不会变。你想做什么，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想要什么，也只管理直气壮地要。我们说好了的，在我这里，初月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他懂得她小心翼翼对周遭的百般试探，那些因为从未真正得到而时时忐忑，事事忧惧的日子，她曾一个人过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