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罚一杯》在茜茜

3、清醒

　　电梯在23层停下，门徐徐展开，错开了上班的高峰，里面只有张营一人搭乘。
　　他迈步朝外走，前脚刚踏进市销二部，“啪”的一声，伴随着礼花筒爆破后绽放的亮片漫天飞舞，其中一条粉色细丝彩带好巧不巧落在他头顶。
　　“Surprise！”
　　“Camp！祝贺你升任总监了！”
　　“让我们恭喜Camp！！”
　　办公室霎时掌声雷动，又夹杂一些不正常的返祖叫声。
　　张营冷眼将那条末梢挡在他眼前的彩带拿下来，对下属们雀跃的欢呼视若无睹。
　　“收拾干净。”撂下一句话扭头进了办公室 。留下不明所以的众人议论纷纷。
　　“老大怎么看起来像不高兴？”
　　“我说什么来着，Camp根本不喜欢这么热情的方式。”
　　“不应该啊？升职加薪难道还不值得高兴？”
　　早上差点来晚的Chasen认为此时自己最有发言权，“Camp是不是和Francy姐吵架了，我刚才来得时候在楼前看见他自己一个人从车上下来的，没有Francy姐的影子，他们好像不是一起来的。”
　　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八卦中心的张营一进办公室先把公文包甩到桌子上。
　　一股怒火堵在心结，压抑的让他喘不过气。他试图把领带松一松，胳膊抬起来才发现右肩膀有些不适的痛。
　　不知道是公司哪个迟到的冒失鬼，今早从他身后跑过来也不看路，硬生生撞在了他后肩膀上。
　　想到这，他忍痛抬手把领带硬生生扯松。
　　他当时在干什么？
　　在犹豫要不要给言喻发消息，问一问早上他开车去别墅为什么没接到人，她到底想要冷战多久。
　　但好巧不巧那一撞，让他抬头想要看清冒失鬼的瞬间反而刚好看见了不远处已经进到楼内的言喻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最后形成一个点消失不见。
　　“对不起对不起！”
　　张营已然因为言喻的背影陷入深思，对耳边的道歉置若罔闻。等他晃过神准备再教训那人，哪还有什么冒失鬼，早已经跑没影了。
　　想到这，张营的怒气不打一处来。
　　他说原谅了吗？
　　无论是对那个冒失鬼还是言喻。

　　整理好心情的张营坐回办公椅上打开电脑，邮箱里有一封今早人事部面向公司全体员工下发的最新人事任命通知。
　　“亲爱的公司各部门同仁们:
　　根据公司经营发展需要,经董事会研究决定,将进行新的人事任命,现予以公布如下:
　　我们很高兴地宣布，我司市场营销部总监一职将由张营担任，即日生效。”
　　手机微信接连不断响起同僚发来祝贺消息的提示音都不及置顶那栏的毫无反应更令他在意。
　　没什么可值得庆祝的。
　　张营再次心烦意乱地关掉邮件。

　　能真正代表一座城市经济发展水平的往往深埋在地下，暗无天日，待人发掘。
　　继洲地铁3号线，徐晶正站在其中一趟列车的地铁车厢里。
　　乌泱泱的一群人把她硬生生挤到门出口内侧。
　　徐晶迷茫的望着黑色玻璃窗。车厢里过于明亮的灯光将她此时困倦的脸映衬在上面，恰到好处地掩藏住她浓重的黑眼圈。
　　昨晚不该刷手机刷到那么晚，以至于一觉醒来错过了闹钟，她懊悔的同时看了眼手机，给Loan发的迟到说明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收到回复。
　　即便如此，徐晶仍没意识到，今天会是不寻常的一天。

　　赵杰琼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随之就皱起了眉头。
　　言喻坐在对面，看她这副反应，有些好奇。
　　“怎么了？”
　　赵杰琼叹气摇头，“没事，一个组里的小朋友。还没过实习期就迟到。不过过了今天，她也不归我管了。”
　　一边说她一边放下手机继续享用自己餐盘中的煎火腿三明治，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眼不见就能真得心不烦。
　　言喻意外，“实习生？她难道这次也算在你们组里？”
　　“不然呢，”赵杰琼冷笑，“以奢适度的德行，难道还会特意因为是实习生就单独留下她？”
　　连一个组的人员都可以裁，一个实习生又多什么。
　　见言喻为此一副忧心模样，赵杰琼立即打断她的伤春悲秋。
　　“没想到你还想着我，我还以为你沉浸在你老公升职的快乐里，早就把我忘了。”
　　“他是他，我是我。”
　　因为言喻的这一句话，赵杰琼不禁深深地看了言喻一眼。
　　时过境迁，到底不是当年的她们了。如今的言喻身上再也不见那个肝脑涂地追随张营的小职员的影子。
　　但毕竟他们是夫妻，这点赵杰琼没忘。
　　“舍得吗？”
　　没预料到言喻会先将这个问题问出口，这回轮到赵杰琼心中五味杂陈。
　　“六年青春。要说不舍，好像也不恰当。只是感觉我的付出，这么多年，最后没有得到属于我的回报，不甘更多一点。”
　　“Dennis呢？他难道……没说什么？”言喻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
　　“他？”赵洁琼不屑一顾，“临走还不忘耍威风训我一顿，说我不讲道德，连带挖走公司那么多员工。难道不是奢适度先不要他们的？我顶多人尽其才。”
　　不想在不愉快的话题上浪费时间。赵杰琼反问，“你约我在食堂吃早饭就是为了聊这些？有什么事，说吧。”
　　言喻还想卖关子，“想找你约个时间一起吃顿饭。”
　　赵杰琼都懒得拆穿她，“庆祝我离职？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像张营了，说话云里雾里。你们两夫妻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话直说。”
　　得到了赵杰琼的首肯，言喻不再拖泥带水。
　　“闵冬，盛达的首席执行官，我要签下奢适度与盛达的合作。必须要先搞定他。”
　　这是块难啃的骨头，言喻辗转多方人脉间接向他抛出有合作意向的橄榄枝，都被这个人拒之门外。
　　而想要亲自见上本人一面，言喻曾尝试过，更堪比登天。
　　近期关于言喻被Dennis叫到28层的事，离职前赵杰琼多少听说了一点。
　　三季度运营部的数据很不好看，董事会的那群高层不满，在会议上无形之中给Dennis施压，最后Dennis的怨气只能发泄在部门总监言喻身上。
　　她倒是猜到言喻找她吃饭目的不单纯，兴许要她帮什么忙。
　　但，她能帮什么忙？
　　“他本科是华科大，如果我没记错你有一个前男友——”
　　听到这，赵杰琼赶紧将呛了一口的咖啡咽下，制止她。
　　“打住，你这不是要我帮忙，你这是要我命。”
　　“我还没说哪个。”
　　“我一共就那一个华科大的前男友。”
　　“既然已经是‘前’男友了，你还反应这么强烈干嘛？”
　　“前男友在我这就相当于死人。”
　　言喻不是很认可赵杰琼的感情观，但她不管，“不为难你，你帮我要到闵冬的联系方式，最好你能帮我约到他，我组个饭局。”
　　“原来在你这，这种程度叫不为难？”
　　赵杰琼怀疑自己要被言喻榨干。
　　“我都被裁员了，你就请我吃顿食堂免费的早餐三明治，却要我丢老脸给你要联系方式。你可真够黑心，和Dennis有的一拼。你怎么没找张营？”
　　言喻顾左右而言他，“帮不帮忙？”
　　“对我百害无一利，赔本买卖。我得想想。”
　　言喻没在这件事上纠结。转而又聊了两句别的话题，很快结束了这顿与赵杰琼一起吃的最后一次工作餐。
　　而当赵杰琼起身要与她告别，言喻同样起身，无言地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让赵杰琼在背对言喻的另一边眼圈泛红。
　　时间并没有让她们的感情变质。
　　这是言喻给她的回答。
　　她们的交情远不是区区利益可谈。

　　人力资源部总监办公室里，丁庸正在措辞给张营发恭贺微信。
　　门外突然吵吵闹闹的声音一时打断了他的思路。
　　“不能进，我们总监没在。”
　　他听见秘书的劝阻，也相信她能处理好。正准备继续埋头编辑短信，门却被人猛地从外推开，反弹撞到墙上，砰的一声，惊得丁庸手指一抖把没打完的半截话点了发送。
　　他连忙撤回，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闯进来的人，就先听见她咆哮的声音响彻整个21层。
　　“凭什么裁员我！你就是人力资源部总监？我问问你，我在公司这五个月有哪点不符合公司的要求？你们说不出来有什么理由裁我？！当初是公司把我招进来的！如果一开始就没打算用我，最开始为什么招我？现在我未满实习期六个月你们要辞退我。你们这是违反劳动法！公司是想和我打官司吗！？”丁庸埋怨地看一眼站一旁没拦住人一脸无能为力的秘书。
　　又眼神一瞥看向这位没打过照面，进来就一通无厘头喊叫，额头处明显发红的女员工。
　　坐在椅子上不禁仰头匪夷所思地道出一句，“你谁啊？”
　　趁她发愣的功夫，丁庸瞧到她胸前挂着的工作牌。
　　销售一组实习生，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