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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是哥哥 ...

  •   他是谁?他和你什么关系?
      我,我是顾……弟弟,他是弟弟……
      那叫什么名字。发什么呆,到底叫什么名字,问你呢!
      ……顾安,他叫顾安!
      那你叫什么,能不能快一点回答,劝你尽快配合别妨碍警方办案行不行。
      我,我我叫顾平。
      警,警,警察同志……我不是故意的,能不能别抓我,能不能别抓我,能不……
      这得按流程来,你先跟我们走一趟。
      ……
      又不是我的错,不是我干的,为什么要抓我,我是被冤枉的,我不能被冤枉,不是我,我是被迫的,我是无辜的,我没有错,不要碰我,不要动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G——”
      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像轮胎急刹车一样。
      炸开了他浑浑噩噩的脑子。
      这个声音格外的虚弱,好像有点熟悉,熟悉到听了就让人作呕。
      他僵硬的转着脑袋,转动间听得见骨骼相互碰撞摩擦的声音。
      瞪着一双呆滞的眼睛,怔愣的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影像逐渐在眼里明晰。
      他看见一摊烂泥,隐隐有个人形,像自己又像那个恶心的人,密密麻麻的虫子在上面蠕动,疯狂快速钻进了一些洞里,貌似是人心口的位置是最大的一个洞,有无数的东西溢出带动着糜烂的不明物体。
      心脏?
      这些洞里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
      “G——”
      他试探着向前一步,想要去触摸那个物体,去掏弄那些洞口。
      那些洞太可怜了,他要填满它们,安慰它们。
      警察就见这个有些疯疯癫癫的嫌疑人,突然平息了自身快具象成实体的躁动与不安,然后莫名其妙地弯腰蹲了下来,神经兮兮地抠弄着柏油路上的石子,像是在寻找什么。
      “太硬了,要……”
      警察拿着手铐和警棍一脸警惕地靠近这个嫌疑人,听清楚对方嘴里不停喃喃自语的内容。
      “太硬了,要软一点点,太少了,得换个地方,太……”
      他蹲在地上缓慢移动着,寻找着,让满手沾满了干净的灰尘黏土碎草。
      “啊——”他心满意足地站起身,脸上带着笑容,向受害者那边走去,“我准备充足了,让我来帮帮你吧。”
      然而,他被困住了,套上了手铐,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远离自己。
      “我劝你安分点!”
      有人在强硬的拉扯他。
      “卧槽,你说这个疯子该不会是要装精神病来逃罪吧!”
      有人在看戏般的猜忌他。
      “嘘,小声点别被他给听到,要不然直接捅你一刀。”
      有人在自以为是的诬蔑他。
      被拉走了,被隔开了,被制止了,被无数的手困住了,他本可以填补那些洞的,他本可以保护它的。
      “G——”
      那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
      就像投入水面的石子,不断带动着一层一层的波纹。
      没有瑕疵的波纹,一直重复着的波动。
      模模糊糊,隔着层厚厚的带着某种磨砂肌理的膜,骚动着他的心。
      “哥——”
      啊,他这次终于听清了。
      它在叫他哥哥。
      这摊烂泥是他的双胞胎弟弟,顾安。
      他和他相似的身体腐烂了,破了一个大洞。虫子在洞口边缘蠕动,不断蚕食着他的身体,类似肉糜一样的不明液体,源源不断的从身体里溢出。
      那个洞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不禁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去的摸了摸自己身上和对方相似的位置。
      “哥——”
      虚弱的,带着乞求的,绝望的,带着疯狂的。
      一遍一遍折磨他的耳朵。
      是了,他是哥哥,他叫顾平。
      顾平做错事了,顾平该坐牢的,顾平要保护弟弟。
      身为哥哥的顾平理应要维护正义。
      在众人眼中,这个被束缚的人停止了挣扎,像是屈服了正义,主动接受审判。
      嘴唇紧张性的颤抖抽搐了一下,顾平安分地举着被铐住的双手,弯起眉眼承认:“警察同志,是我干的!”
      ……
      “安安,”温柔的声音在耳边环绕。
      很适合唱摇篮曲的那种,轻飘飘,没有附着的,无依无靠的。
      是在叫我吗?应该不是吧。
      可她为什么一直在耳边叫嚷着,真吵啊,让不让人睡觉了,能不能自己把嘴缝上。
      乖一点吧,把嘴缝上,线,线在床头柜第二层。
      针的话,姐姐留下的化妆盒里不就有。
      那可是她最爱的化妆神器。
      浅浅的戳一下,就能留下一个小巧的精致的圆圆的花瓣,古时人们脸颊上还是额头上的花钿,不就是这样画出那些。
      如果说错了,那请不要怪我,毕竟我连学校都没去过几天。
      用针吧,那最适合你了,妈妈。
      而且我不是顾平吗?别来烦我了。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它探出了头,肆意妄为地挪动着,侵占了每一片不存在的土地。
      然后又默默缩回头去,消失在了最初的诞生的那个地方。
      ……
      顾平悠悠转醒,感受到了腹部突兀怪异的酥麻感,低头一看,是被白纱布裹住的东西。
      真干净啊,他好奇的摸摸这处:“弟弟要好好养伤哦。”
      在床上翻滚了一周,他有些感概这舒适的大床,绵软的枕头,温软的被子,厚厚的床垫。
      “安安,你醒啦!”一个双眼红肿的女人小跑了过来,惨败的脸上满是激动。
      那双带着劣质香精味皱巴巴的小手不断的抚摸过自己的脸颊、额头以及白纱布那一块。
      见来人像是对待珍稀动物一样宝贝紧张着自己,顾平有些好奇的观察起对方。
      有点熟悉的面容和身形,但顾平不敢去认。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小时候的她总是凶巴巴的恶毒模样,而长大以后她就成了漠不关心的陌生人。
      无论是哪个时期的她,都不符合这个模样。
      但真的太像了,太像了,像的就像是自己和弟弟这对同卵双胞胎一样。
      难道她是那个人的同卵双胞胎妹妹或是姐姐?
      见对方像陌生人一样看自己,女人有点不安,原本升起的庆幸被大雨一时间冲刷:“安安,怎么不说话?是不记得妈妈了吗?”
      妈妈?
      顾平眼皮一跳,他蓦然抬头,又低下头看着腹部的那圈白纱布。
      这个是属于弟弟的白纱布而不是哥哥的布了吗?
      这个属于弟弟的白纱布是我的了?
      我是弟弟了?
      所以我有了这个宝贵的白纱布。
      手不由自主地再次摸向那个区域,他用力的摩擦,甚至想要使劲的抠弄——要不是这碍眼的白纱布。
      “安安,安安,怎么是伤口又疼了吗?都怪你哥哥那个白眼狼那个疯子,早就知道直接把他丢出去算了或者在他生下来的时候就赶紧掐死他?不然怎么会害的你受折磨受这么严重的伤?妈妈真是心疼死了后悔死了!还好他进去了,我跟你爸爸说了,他肯定不会再出来了,他还想装精神病逃刑,简直是自作聪明!爸爸妈妈已经帮你好好收拾他了他绝对不会好过的……”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啊,哭哭啼啼的说一大堆废话。
      不过——哥哥进监狱里了?再也出不来了?
      这俩个人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啊,谁让你们轻易插手别人的私事了。
      这俩个老不死的,真的是烦死了,我亲爱的哥哥他这样一个在里面会不会被欺负啊,他那是那么的傻那么的天真,万一轻易惹怒了别人会不会得不到什么好下场啊。
      那些人会蛮横的拖着他半死不活的身体将他脆弱的玻璃脑壳狠狠砸向老化的脱落墙皮的粗糙的爬着细细小小虫子的墙壁上。
      然后,咻——的一下,炸开了,像一朵花一样炸开了。
      哦,不是哥哥的脑袋炸开了,是哪些人的手臂炸开了一朵朵粉嫩的等待蜂虫采蜜的小花。
      是谁阻拦了这一切?
      是正义的狱警们。
      他们保护了哥哥!
      但是哥哥的脑袋是碎了的玻璃瓶,再也拼不回去了。医生们,裁缝们,他们想破脑袋,用劲办法,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拼起来哥哥的脑袋。
      所以哥哥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一样,躺在了玻璃棺材里。
      等待像弟弟这样的王子殿下去拯救他。
      骗你的,根本就没有正义的警察,这里是被爸爸一手遮天的世界。
      弟弟这样的王子殿下也没有办法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去拯救哥哥。
      他仿佛听到了“砰——”的一声。
      伴随着手术刀切割脑袋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看见一朵巨大的红色山茶花。
      是哥哥的脑袋像花一样在墙上绽放,让那坏死了的枯黑藤蔓重获新生,让那些细小的像碎碎的米线一样的虫子拥有了永生。
      都怪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害的他救不了哥哥。
      是了,他是弟弟,他叫顾安。
      顾安要保护哥哥。
      “安安——”看见弟弟脸上蔓延出的潮红色,妈妈贴心的摸了摸顾平的额头,“是发烧了吗?”
      但她只摸到了一手冷冰冰的汗水。
      “妈妈。”
      儿子终于说话,她赶紧贴到对方唇边倾听,干燥发黄的脸蛋快要接触到干裂出血的嘴唇。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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