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江花几多枝

1、雨季

　　筒子楼里拥挤不堪，面对面遇到必定要有个人避开。楼道阳台上李燕手中锅铲翻飞炒着大白菜，嘴里骂着“死囡！来帮干活。” “哦，好。”穿着校服的杨栀沉默着走出来，她是一个脸色苍白过分瘦的女生，在读高中。 她童年生活在乡村，奶奶带她长大，爸爸妈妈带着弟弟在外地打工。
　　厚厚的电视剧播着动画片，下雨天电视画面会变花白，奶奶张秀莲煮花生给她吃那是刚在地里拔的花生，父母两三年回一次过年和她不亲，就这样她也慢慢长大了。 她想就这样和爱她奶奶生活在一起，但是初三的时候奶奶身体不好，奶奶一个人要干很多农活，周末从镇上的中学回来杨栀尽可能自己多做一点，奶奶就少做一点。
　　但是奶奶要攒着给她的孙女学费，她孙女成绩很好，儿子儿媳不供孙女读，那就自己供。繁重的农活压在奶奶身上，腰很痛，实在撑不住了带着杨栀到乡镇医院打吊针。杨栀她很害怕，靠着奶奶睡才感到温暖和安心。奶奶在病床上用粗糙而皱的手摸着杨栀的头，眼神担忧地说:“我的栀栀，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感觉奶奶越来越虚弱，无可奈何，她最亲爱的人离世了。一场葬礼后，父母在交谈着什么，并试探着问“阿栀，奶奶是不是还有个带在脖子上的玉。”杨栀只摇头，她眼睛红肿得很厉害，也不想给他们看见，说不知道。她的四年级弟弟呢，父母怕小孩子被吓到，先放在母亲李燕的弟弟家里。 父母和两位姑姑吵着，四姑卷着发，插着腰说“妈给你们带了这么多年孩子，剩的这些钱也要全给你吗？我和二姐可是每个月都寄钱给妈的。”三兄妹最后把奶奶身上的几个银戒指，和银镯子分了。二姑四姑离开时还有点愤愤，嫌分配不公。
　　父亲还搜遍家里每个角落，拿走奶奶攒的用布包起来的钱，那是奶奶临终前给杨栀的，数额小的甚至有几毛的。父亲说这有太多钱，你小孩子不会保管，而且奶奶办丧事也要花很多钱。 为期三天潦草的丧事一办完，李大海夫妻便收拾行李去接儿子。怕他在别人家不习惯，他们怎么考虑杨栀呢？只说先等杨栀考完中考，给了六百块，托隔壁大婶照顾一下。杨栀又一次看着他们驱车离开，但往常奶奶会安慰她，带她回屋塞给自己留的好吃的。
　　她只能压住悲伤，但是亲人的离世是一辈子的潮湿。
　　六月的下旬参加考试，到奶奶坟前把考到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告诉了她。她跪在奶奶的碑前，泣不成声的说，“奶奶，我一会一定把书念好，不给你丢人。”
　　父亲杨大海留下的钱虽然省吃俭用，也早已花完，用家里座机打给爸妈的电话总是打不通。隔壁大婶一家怜惜她们，让她去她家吃饭。杨栀不好意思太过麻烦她便去镇上找工作，一个小时11块的奶茶店。 村委会了解她的情况后打电话给杨大海和李燕，二人电话里满不在乎说一开始就说好不给她读高中的，在听到杨栀考上重点高中才有所迟疑。村委会里年轻的大学生村官十分愤慨，指责李大海他们没有尽抚养义务是要挨起诉的。
　　二人只好给了他们的地址，让杨栀搭车来和他们住。 开学前两天，杨栀收拾了一包很少东西的行李，穿上自己认为干净的衣服，忐忑的来到了市里父母家。
　　班车，公交车，路程颠簸，她一路上都在问路，越近父母家，她越紧张。那是好几个筒子楼拼在一起的小区，人员混杂，她不知道哪栋是父母在的。刚要找个人问路，就被一个光膀子的中年男人拦住了路，他嘿嘿猥笑着，“小妹妹，去哪里呀，叔叔送你”一边手放在杨栀肩上。”杨栀心里害怕，面上保持镇定，嫌恶地打开他的手，大声道“放开我！我父母快来了。” 那那人悻悻离开，还说“不识好歹。”杨栀怕那个人在别处观察她，也不敢再顺便找人问路，只能尽量期盼父母出现，她很煎熬。
　　“啊栀？”听到声音的杨栀转头看去，是母亲李燕，她提着一个包和菜篮，杨栀简直要哭了，想冲过去抱住这个血肉相连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