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一梦》木木rered

20、20坦诚

　　谢青林拉开车门，转身往顾文安家走去，头也不回，背影萧瑟而坚定。
　　叶墨城坐在车内，静静地看着她远去，不知道自己的擅作主张是对是错。
　　谢青林没有坐电梯，而是一层一层，一步一步，慢慢爬上去。她丝毫感觉不到劳累，全身上下只有脑子在真真正正地转动，也得不出清晰的想法，最后带着没有理清的一团乱麻敲响了门。
　　顾文安看到是她，也不惊讶，只是缓缓转动轮椅，带着她去到卧室，录音笔就摆在书桌上。
　　“青林，其实我在想，如果你今天回来了，就代表叶墨城还是一意孤行告诉你，而你又选择面对这件事情，那我当然不能辜负你们的期望。”顾文安把录音笔放到她手心。
　　谢青林接过，狠狠攥在手里，“你还笑，你怎么舍得，舍得这么对自己。”她语带埋怨。
　　“不笑，难道哭着生活吗？这是你教我的啊。” 顾文安反问，“青林，你要是不来，这件事将会永远尘封在我心里，如今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看着顾文安怅然迷惘的模样，谢青林还是忍不住无声大哭，泪水模糊了视线。这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流干了眼泪，却不知还有这么多隐藏的故事使人心神崩塌，更不敢想象当初的顾文安是怎么一个人熬过去的，还隐瞒真相多年。
　　顾文安上前，抬起手想要擦去她的泪，但够不着。
　　谢青林见状，蹲下了身子，拉着他的手，覆盖在自己脸上。
　　“也不全是为了你，别多想，这录音笔里记录的只有当时他们三个人不小心逼我跳下楼的事情，没套出王珊。”顾文安安慰她， “再说，我们当时也不一定斗得过她。”
　　谢青林眨了眨眼睛，把泪水逼了出去，“嗯，叶墨城那边肯定可以从那三个人嘴里问出王珊，你不可以白受罪。”
　　“可以保护好青林，而我们现在又过得好好的，坏人即将受到惩罚，怎么能叫白受罪呢。”
　　谢青林在心里摇头，不是的，顾文安本可以不用遭受这些，但她知道多说无益，两人之间不必再来回道歉折磨。
　　顾文安把心里藏了很久的话告诉谢青林，“看着你懊悔多年，其实我心里也难受，怕自己是你的负担。青林，今天好不容易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们解决好它，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往事不必再提。”他笑着说，“我知道你是勇敢果断的，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谢青林脸上还有未尽的泪痕，笑容却已经发自内心地绽放，她站起身，舒了口气，挥手作别，“没想到你还当了我的人生导师。”
　　谢青林在外面散步，她明白顾文安的意思，她不仅需要解开自己的心结，对顾文安坦诚，更需要对叶蓁多一些信任，信任她的爱，她的善良公正，相信她最后做出的选择。她不应该将叶蓁瞒在鼓里，犹犹豫豫，神神秘秘，看似测试，已然是否定的开始。
　　她转悠了会，还是给叶蓁打了个电话，“叶小姐，来接我吗？”
　　叶蓁在自己别墅里休假，忙着查往事，看资料，接到谢青林的电话还有点慌张，不知道她是不是要诘问自己。可是听到谢青林轻快调侃的语气，欢喜之余又疑惑起来。
　　叶蓁一如既往地想带她去甜品店，在轻松愉悦的氛围里聊天，谢青林皱眉摆手，“去你家，说点私事。”
　　叶蓁提心吊胆，开车速度变慢，恨不得晚点再到，又怕谢青林看出自己的逃避拖延。
　　谢青林一进门就问，“查的怎么样了？”
　　叶蓁暗暗心惊，没想到谢青林开门见山。
　　“我已经知晓的差不多了。”叶蓁用力维持波澜不惊的表情，硬着头皮开口，一边说一边给谢青林倒水，借此组织语言，“青林，我终于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说我们家世不合适要分手了。从来都不是你够不着我，而是我配不上你。”
　　叶蓁想起往事，她如今已经明白了当初的时间线。
　　顾文安在乡下休养后回到自己家，谢青林也回到了学校，直接找到叶蓁谈分手。
　　叶蓁不可置信，明明前段时间两人还甜蜜恩爱。她甚至以为谢青林在说胡话，最初并不当回事。
　　“我只是通知你，希望你理性一点。我们家庭条件差这么多，根本没可能。你在别墅，我在农村，你奢华浪费，我勉强度日，不知道哪里合适。我一想到世界上有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就感到自己的存在是多么可笑。”谢青林看着她，“年少荒唐一场，也够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一丁点的接触了。”
　　叶蓁怀疑自己看错了，愣愣摇头，她觉得谢青林不只是委屈难过，眼神似乎还有一丝凶狠。
　　谢青林甩开叶蓁的手，丢下一句话，“你出国吧，我永远也不想看到你，我宁愿从来不认识你。”
　　“还有，你在摩天轮上的告白，我还没回答你。”她回过头，补充，“我不爱你，我讨厌你。”
　　叶蓁记不得谢青林回头的姿态和神情了，可是那句“我不爱你”却像心魔一样，死死纠缠，在她脑海里回荡，时不时出来刷存在感。
　　后来，她克服所有不必要的自尊回国纠缠谢青林，就在又再次拿到爱情的入场券的时候，得知当年真相，终于明白那句“我不爱你”的深意和含量，谢青林是真的宁愿从没和她相爱。
　　“现在说这个干嘛？”谢青林的声音把叶蓁拉回现实，“我不是来听你谈感想的。”
　　叶蓁缓过神，向谢青林表忠心，“其实我这边搜集的信息也比较完整了，包括我妈威胁你，还有顾文安被□□的事情。”
　　谢青林拿出录音笔，“又多了一件，顾文安被她找人推下楼。”
　　叶蓁无奈，接过录音笔，也不敢当着谢青林的面点开听，“不只是你和顾文安，我妈伤害过的人其实不少。我想，其实，你和我哥应该有比较充足的证据。他已经跟我说过了，我只是不知道你们需要我干些什么。”
　　谢青林看着叶蓁淡然的表情，平静的语气，像无风时如镜面般光滑的湖面，可她感受到了湖水下的清水涌动，苦涩但妥协。
　　她上前，抱住叶蓁，吐露自己的心声，“我没有想利用你做什么，你只是身在局中，需要知道真相。”
　　叶蓁的心泛起涟漪，“青林，我不会阻止你们，我也支持你们。我算不上善良，但绝对不卑劣。”
　　“大义灭亲，真棒。”谢青林像哄小孩一样。
　　叶蓁不想谢青林误会自己是个心狠的人，或者是为了爱人抛弃家人的愚蠢的恋爱脑，于是不合时宜地打了个比喻，“我的意思是，就算是你犯了错，也应该接受惩罚。我不会包庇你，但我会等着你。再严重一点，我也会随你而去。”
　　谢青林连忙抬起手捂住她的嘴，瞪她一眼，“净胡说。”
　　谢青林一副制止叶蓁的样子，实则狠狠心动，看起来不近人情的叶蓁，其实是那么柔软真诚。那个奇怪的假设听起来很膈应，却实在对谢青林的胃口，粗糙的话语，给出了最完美周全的答案，在大爱和小爱中取得平衡，谢青林喜欢这个承诺。
　　叶蓁低头看着怀里的谢青林，感觉到事情告一段落，熟悉的亲昵的谢青林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只要谢青林不曾怪罪，愿意靠近，愿意友善，愿意再和她相爱。谢青林只是给她一点点的甜头，她就会毫不犹豫干净利落地上钩。幸好，她们不会辜负彼此，两情相悦不过如此。
　　所有人都解开心结，通力协作，王珊迎来了最后的审判。
　　叶蓁为人子女，还是没有到现场亲自背叛母亲，只是在法院庭外等待。谢青林也心疼她，不愿她进来。
　　谢青林推着顾文安进来的时候，已经开庭了半小时。他们俩早已放松了心情，因此吃完早饭才慢悠悠赶来。
　　叶氏父子倒是西装革履，正襟危坐，严肃认真地对待这场庭审。他们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不幸逝去的赵至冬，一家三口在这里等待正义，在虚幻与现实间团聚。
　　院长落锤宣布结果，王珊因故意伤害罪，□□罪判处无期徒刑。在被警察拉下去的过程中，王珊不停挣扎，大声高喊，“叶成国你这个贱人，叶墨城你这个婊子生的，我要杀了你，早知道跟你妈一样推下楼，白养你这么大！贱人，一群恶毒的人！你们不得好死！”
　　看着眼前这个声嘶力竭，面部失常，衣衫凌乱的女人，谢青林一阵恍惚，心里满是荒谬，原来，他们就是被这么一个女人，耽误了半生。
　　大仇得报，顾文安也陷入沉默，欣喜中夹杂心酸，苦苦的说不出来的感觉。过往的一幕幕如电影般在眼前一帧帧放映，放到了HE的尽头，他知道可以毫无顾忌地开拍新生活了。
　　几人到法院外和叶蓁汇合，顾文安识趣，假装要和叶墨城交流，自己推着轮椅过去。
　　叶蓁在一旁等待，看到谢青林出现，抬起眼。谢青林飞奔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从此再也不会放开双手，再也不会分开。
　　云层飞动，太阳乍露一丝金光，照在相爱的人身上。
　　守得云开见天明，温暖的日光驱散清晨遗留的寒意，照亮往后的道路，从苦难中幸存的人们相视一笑，在美好的人间继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