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的算法》空空安

45、所谓友谊

　　大四，林默等人即将离校实习的某个傍晚，夕阳将半边天染成绯红，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远处教学楼的灯光已经亮起，映衬着校园里那层宁静而美好的氛围。

　　叶乔和林默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凝视着林默的侧脸，心里暗自感慨：“这臭小孩儿也马上就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默默。”思绪万千之际，叶乔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那次请假是要去哪里呀？”

　　林默闻言，侧过头，疑惑地望着叶乔，眉头微蹙：“哪次？”

　　叶乔被林默的茫然逗笑，轻叹一声：“也是，你请假确实有点频繁。”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是说我爸出车祸那次，你没打招呼就跑去找我了，你本来是要去哪的呀？”

　　林默听罢，脚步微微一顿，努力回忆着：“嗯……我不记得了，我反正是顺路过去的……”她为了增添说服力，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笃定。

　　叶乔看着林默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你知不知道，你一点都不会说谎。”

　　林默不以为意，对着叶乔调皮地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叶乔一脸不解地偏过头看着林默，眉宇间满是疑惑：“再说特意来的就特意来的，干嘛非强调什么顺路？特意赶来不是更显得你重视我吗？我会更感动的。”

　　林默眨巴着眼睛看着叶乔，叶乔挑了挑眉，等待着她的回答。

　　林默歪着脑袋，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这个嘛……啊……这确实是我的问题。可能是我个人习惯的问题吧。”

　　她顿了顿，语气悠悠地说道：“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我一直觉得给予善意和接受善意其实都需要一些勇气。”

　　叶乔追问道：“什么意思？”

　　林默：“给的时候不确定人家是否需要，也会怕一厢情愿，徒增人家的困扰和压力。同样道理，接受的时候，也会怕会不会给人家填了麻烦，总之对我来说都不是很轻易的事。”

　　“让自己行为变得轻一点。顺路，碰巧，这种词就蛮好用的。”

　　林默停了停脚步，转过身冲着叶乔笑了笑。“那会儿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希望陪陪你，至少有个伴，至少不是一个人。”

　　可能是觉得不严谨，林默歪了歪头补充了一句：“或者说多一个人也不错。”

　　说完这些，林默便转过身慢慢向前走着，耸了耸肩：“所以呢，本来要去哪里，从哪里去的，有什么要紧。是真的不记得了，我请了那么多的假，那能次次记得干什么去了。”

　　叶乔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林默走出去老远了才追了上去，和她并肩继续绕着跑道转圈，没有再纠结这件事。

　　说到这里，叶乔觉得喉咙有些干涸，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然后继续说道：“骁哥，你说林默这个人是不是很奇怪？明明做了好事，却好像很怕别人惦记她的好一样。”

　　穆骁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下意识往重启的零食柜方向瞟了一眼。而后拿起茶壶，为叶乔续上茶水。

　　叶乔是成都人，成都的茶馆很多，像鹤鸣茶社在外地人眼里算是颇具名气。

　　叶乔却一直兴致缺缺，从未光顾过。

　　直到今天，她似乎才领悟到品茶的乐趣：故事如同茶叶一般，需要细细品味，好故事就像好茶，回味甘甜。

　　两人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叶乔才缓缓开口：“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其实很少联系了，但严格来说，我和林默又每天都在联系。”

　　“大四那年，实习的实习，考研的考研。大家都很忙，几乎没有时间闲聊。”

　　叶乔回忆道，“所以我也记不清那晚我和林默究竟聊了些什么，让她问出那个问题。”

　　林默：【你一个人在寝室还好？】

　　叶乔：【孤单寂寞冷，说实话还是有点儿害怕的。】

　　林默：【要不要搬去隔壁寝呀，他们有三个人都在学校呢，正好你搬过去。】

　　叶乔：【算了，不是你们搬过去了也不习惯，其实还好啦，和你聊天矫情一下嘻嘻。】

　　林默：【那你早点睡咯～晚安～】

　　叶乔：【晚安～】

　　叶乔回忆起这些，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

　　她对穆骁说道：“我完全没有想到，那天之后，林默开始每天晚上都给我发晚安。像我们早就不怎么用□□了，但是我们现在还保持着，用它来互道晚安的习惯。”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直到今天已经六七年了，就觉得还挺了不起的。”

　　“后来我总结了一下她这个人，行动上的巨人，浪漫主义行动派。”

　　穆骁静静地聆听着，然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叶乔直了直身子：“说了这么多，好像都还没有回答骁哥的问题。”

　　她坦白着道，“关于合伙这件事，我很喜欢《中国合伙人》那部电影，里面有一句台词说，‘不要和最好的朋友合伙开公司’，我其实挺认可这句话的。”

　　叶乔的眼神渐渐飘向远方，仿佛回到了那段时光：“我和默默重新频繁联系上，是在我研究生毕业那年，我开始找工作。有一天，她突然问我，‘要不要一起开个工作室？’”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关于和朋友合伙开公司这件事，我的态度一直如那句台词所说，但林默在问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我们不需要什么契机，只要她开口，我就会说愿意。因为她是林默，踏实可靠，温暖善良，没什么不可以，没什么好犹豫的。”叶乔的语气中满是欣赏与信任。

　　她看向穆骁，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在寻求他的认可：“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我每天只要看着她就开心，生得一张明媚大气的脸，却又偏偏顶着这么一张脸，扑闪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对你撒娇，看着你的眼睛对你笑，一对酒窝可爱的要命。有时光是她对我笑，我都想把全世界都给她。”

　　听着叶乔的描述，穆骁的脑海中浮现出林默那憨憨可爱的模样，眼中温润，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赞同地点了点头。

　　叶乔微微前倾，目光真诚，“骁哥。”

　　她看着穆骁的眼睛，“我不知道你是关于什么没想清楚，但我可以给你个小建议。如果你对自己有所怀疑的话，你可以试着相信林默，她从来不让人失望。”

　　“总有一些人值得付出真心和勇气，总有些人不应该被错过。我想友情是这样的，爱情亦是如此。而且爱情还要再难得一些，要一些命中注定的缘分。”叶乔说着这些的时候，声音温柔而坚定。

　　穆骁凝视着叶乔，他的神情复杂，沉默良久。

　　最终，他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微微冲着叶乔勾了勾嘴角。

　　叶乔也回以微笑，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打扰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穆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谢谢你特意过来一趟，还跟我说了这么多。”

　　他的表情显出诚挚的感激之情。

　　叶乔轻笑一声，“嘿嘿，我应该做的。那我先走咯，骁哥，再见。”

　　她刚踏出门，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连忙折返回来，对着穆骁说道：“骁哥！等你想好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哦～嘿嘿，拜拜。”

　　穆骁轻轻点了点头。

　　和穆骁道别后，叶乔面带着笑容，飞快地下了楼，匆忙跑回车里，还没坐稳便对洛淮说道：“洛先生～你等急了吧？”

　　洛淮拧开水瓶盖，递给她水，声音温柔体贴：“不急。”

　　叶乔摆了摆手，轻快地拒绝：“不喝了，谢谢。”

　　洛淮收回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今天胡说八道的时间比预想中长了很多，我还以为你会口渴呢。”

　　叶乔俏皮地眨眨眼，说道：“洛律，您工作时候说的话够多了，在家可以安静点吗？”

　　洛淮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郑重地说道：“我觉得你说得对，回家就是要身体力行多努力才是。”

　　叶乔听完，嘴角微微抽搐，不知道他说的“努力”是什么意思，干脆不再搭话。

　　洛淮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轻轻地把重新拧上瓶盖的水放在一旁，然后俯身帮她系上安全带。

　　“那我们赶紧回家。”洛淮说完，启动了车子。

　　车子驶出小区，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

　　叶乔似乎有些困了，她合着眼睛，靠着车门，两手叠放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道：“我有预感，我今天在默默的人生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嘿嘿嘿。”

　　叶乔闭着眼睛，没有睁开，洛淮侧头看了她一眼，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说梦话。

　　行驶了一段路后，叶乔的声音再次响起，“洛先生，你要对默默好一些。”

　　洛淮看着她依然闭着的眼睛，也没有接话。

　　“虽然我们结婚了，但是如果你和默默有矛盾了，我肯定会选她的。”叶乔的语气认真而坚定，今晚的回忆勾起了她许多情感。

　　洛淮依旧沉默，没有回应。

　　叶乔没有等到回答，突然睁开眼睛，坐直身子，用力戳了戳洛淮的胳膊，“你听到了吗？”

　　洛淮瞥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淡淡地说道：“放心吧，除非有天你决定跟我离婚改嫁给她，否则我和林默不会有任何矛盾。”

　　叶乔听完，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那倒不至于。”

　　她抬手托着下巴，认真地打量着洛淮，“你也还行，姿色尚可。”说完，她自己笑得更欢了。

　　洛淮看着她笑得开朗，也不在意她的胡言乱语，难得地眉梢之间，泛起了些明显的笑意。

　　关于叶乔和林默友谊。

　　后来，无论林默等在哪里，叶乔总是飞奔着去迎她。

　　后来，林默总会挂在叶乔身上撒着娇：“乔乔～你怎么这么好～”

　　他们的友情大概就是这样，有很多很多的后来。

　　叶乔深知自己不是那种，会毫无理由地对一个人好的人。

　　叶乔没有对林默说过，每当林默说她“怎么这么好”的时候，她也总会在心里回应着：“是你先好的。”

　　叶乔从未对林默提起过，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林默不远千里赶来拥抱她，给了她多么巨大的力量。

　　又一段往事浮现在叶乔的脑海中，关于今天回答穆骁的问题，她也问过林默。

　　“默默，你为什么要找我合伙？是因为我真诚善良又可靠吗？”叶乔好奇地问道。

　　林默望着她，沉默片刻，然后点点头，“嗯……确实……因为你身上有很多我所欠缺的品质。”

　　她低下头，掰着手指数着，“比如，你话多。再比如，你有种近乎于脸皮厚的自信……”

　　“？？？”叶乔越听越不对劲，“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呢？”

　　“怎么会呢，你想多了。”林默连忙否认道，还准备继续。

　　“哦～我想多了～”叶乔笑着说道。

　　咔咔、咔咔。

　　林默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叶乔。

　　叶乔眯着眼睛，压着手指发出咔咔的警告声。

　　叶乔颔首示意林默继续。

　　“咳咳。”林默清了清嗓子，低头继续数着，“再比如，美丽、优雅、大方…哎呀！优点太多了，数不过来啦~就到这儿吧～”

　　叶乔回忆起这些，忍不住宠溺地笑骂：“这个臭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