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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十年前那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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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呢，有时就是十分地难以捉摸。
百限城遭魔族屠城那一日我见证了灾难初起，然而彼时，我却隐隐以为，不过是个例。
不过一个意外，我不知道这个意外为什么会发生，不知道它会有怎样的影响带来多么糟糕的后果，但既然是意外，或许逃出来就不会再遇上了。
我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以好好度假为唯一目标，这个世界也一直温柔以待我的懒散和肆意，所以我把和平当成了常态，把平静当成了未来。
一如这三十年间出生的许多人。
我错了。
我没想到我会旁观到一场战争的开始。
我学过历史上的惨淡疯狂宏大渺小，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站在隆隆车轮之下，抬头看见不可逆的洪流滚滚袭来。我也不知道战争开始时，普通人是如何的处境。
元历六千四百九十四年秋，蛰伏三十年的魔族再次以暴虐姿态出现在人族的土地上。
这一年人族失去了一座城。
又一座城。
又一座城。
……
元历六千四百六十二年，距今三十二年前。
人族最后的唯一的渡劫期修士，顾一清站在魔族圣殿上。
这位世间第一人举起剑，凝神，一剑挥下。
血海魔域之上短暂出现了一片奇妙的真空地带，千年不散的深红雾气在他剑前飞快地散却消弭，上一秒仍阴森矗立在血色海洋上的圣殿自剑所挥下的方向出现了一条恐怖的裂痕，随即飞快地蔓延，只一息间，高耸入云的恢宏圣殿就碎成了千万片。
顾一清握着剑转身，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没有找到，他看向圣殿粉碎后下方显露出的血红海面，停了一会，纵身跃入海中。
……
元历六千四百六十四年，距今三十年前。
修士联盟总山上，一个灰衣小厮匆匆跑进议事殿。
议事殿中灯火幽暗，仔细看，才能看见角落里站满了人。
小厮跪倒在殿中坐的最高的一人面前。
那人抬手让他站起来，捻了捻手中一串盘珠，面孔隐藏在黑暗里，温和道：“情况如何？”
“后续进入血海的探子无一生还，已确认魔族之主死亡。”
“还有吗？”
“没有顾剑宗下落。”
捻珠的那人没说话，半晌无奈道：“好吧。剑宗找不到了，依诸位同道看，该怎么办？”
窸窸窣窣。
苍阳宗长老卓元洲走上人前：“剑宗有无，干我等何事？魔类此时群龙无首，何不联手围剿！顾剑宗走了，我等就连剑都拿不起来了吗？”
修士联盟盟主摆手，温和地看着他：“魔是杀不完的。”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魔。我们杀了这么久，杀了这么多，魔的数量却似乎从不减少。”
符修历邱翘腿坐在椅子上，手里一串葡萄正在细细剥皮，他眼也不抬道：“杀之不绝是没杀干净，你们都修炼成剑宗那水平，这么一大屋子人去血海魔域上说话，一人一剑荡平他家门，不就完了？”
“省得在这唧唧歪歪，成天开会，也不嫌烦。”
盟主手中捻珠转动了一圈，似乎真的考虑了一下他的提议，悠悠道：“说的也是，不过还有个问题，顾剑宗天赋异禀没有心魔，我们这群庸人却终究是难脱其扰，如今在座各位最强也不过合体期，每有道友突破到出窍也大都在心魔劫里受阻，现在的人族根本连出窍期修士都没有一个，谈何达到剑宗水准？”
合体之上是出窍，出窍再之上是渡劫，那之后才是传说中接近仙人的大乘期修士。
人族已经千年无一出窍，除却唯一的异数顾一清，他神奇地避开了对大多数高阶修士来说几乎是死关的心魔劫数，一路飞快进阶永远遥遥领先所有同辈，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人族杀净魔族，乃至触碰飞升之门的希望。
然而希望在两年前失踪了。
用于确定生死的定魄石在他突破出窍后就已失效，孤身跳进血海之后，世间再无顾一清踪迹。
人族派了很多人去寻找，查探，试图找到顾一清还活着的证明，却一无所获，反而因折损的修士过多而士气大损。
盟主叹息了一声，说：“结盟吧。”
“定下约定，回阎渊这回必然是要翻身了，我们经不起再战下去了。”
卓元洲急道：“怎么能！”
有一人直接抽剑：“盟主三思。”
盟主尚未说话，道印门掌门伏光霁站出来，看了执剑那人一眼，开口声音嘶哑而苍老。
“吾懒得看尔等小人演戏，亦懒得虚与委蛇，吾道印门不管尔等最后议出个什么结果，门下弟子见魔必杀。”
他把腰间玉佩摔在地上，抽剑一指盟主高座：“血恨滔天犹在眼，手中剑不是用来拄拐的！”
盟主不说话。
伏光霁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他背对一殿修士，愤恨大吼。
“天下魔族尽也，吾道印门不必再存！天下但凡有一魔类，吾道印门弟子拼死亦要绝之！”
声音在殿里回荡。
盟主似乎看了一眼那碎在地上的玉佩，冷笑出声。
有人动了。
历邱依旧翘着腿，好死不死地补了一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好气节。”
他吃完葡萄拍了拍手：“盟主你快说结果吧，家里孩子小还在长身体，我得早点回去做饭。”
盟主呵呵一笑：“可是历道友，人族经不起玉碎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修士不够，再打下去，在座各位不一定就能独善其身，早晚都得死在魔类手里，与其上赶着找死，为什么不敢试试新的路子？”
“我们需要新的修士，但照现在这样继续打仗，年轻一代长不起来就得大批大批死在战场上，更何况，谁知道下个百年还能不能再出一位剑宗？”
“诸位想想自己门下弟子们，有多少刚刚筑基就被派去前线？又有多少，一生的心魔就是魔族本身？”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一直隐藏在晦暗之中的面孔终于显露出来，那是一张伤痕遍布的脸，可怖的疤痕之下仍能依稀看见年轻时的英俊，两眼用柔软的白绸带盖住，穿至脑后打成一个结。
“我们得给医修，给各位研究魔族的修士，给下一代留一点时间。”
“投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