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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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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样鲁莽前去也不妥,想要在贵人们面前露脸,还是得知道现在临安是个什么情形。
今日孙德忠的态度明显不把“祁洪”当回事,但宁州围困的不仅是百姓,还有睿王。
他们是这种态度的话,让秦观月很难不怀疑是早有后手。
所以就算邝从南让自己进临安也不会有威胁。
秦观月想着,就走回了房。
这驿馆的屋子没有地龙,小吏也没给他的屋子生上炭盆。
里外的温度就算隔着门窗,也觉得没什么区别,都冷的彻骨。
秦观月觉得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还要冷些,索性拿出锦城置办的最厚衣裳穿上。
虽然比不上以前那些绫罗绸缎,但眼下还是保暖最要紧。
幸好秦观月身量修长,就算穿临时买来的成衣,也如同量身亲裁般熨帖。
就算他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拿上拐杖出门,不然多走两步他估计就得栽。
秦观月常年混迹在临安,自然知道想要知道近日城中动向去哪里买消息最准。
刚好他还没吃早饭,顺路把两件事都解决了。
驿馆虽不提供马车,但好在这坊的人出行都喜欢雇马车。
秦观月刚出门就看到街角的车行。
“去酩酊楼。”
秦观月说完便钻进车内补觉,一进去,他就觉得有钱真好,花了钱就不用挨冻了。
马车驶过坊门,车外天色大亮,行人吵嚷匆忙,秦观月在车里只觉得一切声音都好眠,头靠在车壁上就沉沉睡去。
等转醒,车已稳稳停在酩酊楼门口。
“公子快出来时,提前让龟仆唤我就行,车就停在对面小巷里。”
秦观月戴着面具点头,慢悠悠拄拐进了酩酊楼。
车夫看着秦观月大早上的,瘸着腿都不忘来这儿寻欢,当真稀奇。
“爷您早,听曲儿还是直接休息呐?”
这酩酊楼的生意五花八门,前后两楼,前头姬妾小倌都有,后面则是专门给及其尊贵的客人所设。
在这温柔乡,只有想不到,没有酩酊楼拿不出的花样。
有些人在外头玩到天亮尤觉不足的话,来酩酊楼续上,只要银钱给够,歌姬就能保证唱到尽兴为止。
秦观月已经忘了是给谁过生辰,反正是一帮狐朋狗友。
在酩酊楼三日歌舞不停,醉了又醒,醒时台上水蛇腰的胡姬还在跳。
过去可真荒诞。秦观月心想。
“今日不听,我要找万事娘。”秦观月开口。
龟仆个个都是人精,一听声音就知道是秦家小公子。
他家出的事当初可是闹的满城风雨,原以为逃不过一死,没想到最后就落了个贬回祖籍的结果。
当初还有不少寒门子弟纷纷上书请愿,说一定要让秦乾得到应有的惩罚,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外头的流言传的再厉害,也不影响酩酊楼做生意。
用楼主的话来说就是:进门的都是财神。
龟仆鬼灵精的唤来春柳:“快来扶小公子上楼去!”
春柳是秦观月从前来的时候最喜欢叫的姑娘,年纪小还是个清倌,一手江陵曲更是不少人的心头好。
秦观月知道自己一来,身份肯定瞒不住,不过他也没想要隐藏的意思,把丑的实在没眼看的拐杖丢给龟仆,任凭春柳搀扶自己。
春柳原以为只是普通客人,靠近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一下就认出秦观月。
春柳惊奇道:“小公子!”
秦观月看她瞪圆的眼睛,笑道:“小柳儿还记得我呢?还以为数月不见,早就有新欢了。”
春柳嗔怪,小心扶住他:“数月不见,小公子的嘴还是那么不饶人。”
“我都成瘸子了,还戴着面具,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龟仆必须眼力好,他知道。
春柳来酩酊楼的日子不长,那时父亲在官场已经有了渐颓的趋势,他来的次数也少了。
按理说自己如今这模样认出自己的人不多才对。
“小公子身上有暖香。”春柳如实答道。
秦观月抬袖闻了闻,并没有闻到她说的什么暖香,况且谷子不在,自己就再也没有熏过香了。
“像是冬天林中太阳的味道,和熏香没有关系,我听娘说有的人生来就有香味。”
秦观月被她的话逗笑:“小柳儿的嘴还是那么巧,可惜公子我没钱赏咯。”
春柳在这楼里呆久了,自然知道不该问的就得闭嘴,识趣的没有接话,只是说道:
“可我听说万事娘很贵,公子可想好应对的办法了?”
只犹豫几息后,接着道:“我这几个月攒了些钱,要不要先借给公子应急?”
秦观月被她的话逗笑,另一只手扶着栏杆笑到颤抖。
“你怎么还是那么可爱?”
春柳皱着眉,思考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秦观月止了声,严肃跟她说:“春柳,你得记着这里是酩酊楼,正常人都没几个,我也不是好人,你的钱千万看好,不能说借就借。”
春柳懵懂看着秦观月点头。
她当然知道在这泥潭里,藏住一切才是立身之本,但当初若不是小公子拉自己一把。
这酩酊楼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了。
知道万事娘的人不多,做的是打听消息的买卖。
雇主要么是官场,要么是江湖。
秦观月也是无意中知道,而且和万事娘做的最多的生意,就是问些自己看不惯人的私隐,然后找机会报复过去。
万事娘的规矩,要么是消息换消息,要么就是一两金。
不过因为自己时常光顾,嫌每次给钱麻烦,直接让谷子送了一盒过去。
足够问百次有余。
万事娘在前楼最顶层,秦观月跟着春柳上到最高,春柳不能进去,把他送到门口就走了。
秦观月没有慌着推门而入,反而是取下面具,凭栏远眺,许久没有站这么高看临安坊市,还真有些怀念。
风里还夹着未化的霜雪,扑在脸上,让他得以片刻清醒。
“许久不见,秦公子。”
万事娘出现在秦观月身后。
她是个三十出头的美貌妇人,就算在美人云集的酩酊楼,那也是排的上号的。
她只做买卖消息的生意,所以见过她的人不多。
“万事娘风采依旧。”
秦观月跟着她一起进了屋。
这里占据了酩酊楼最好的景色,平日除了来此做交易的客人,便只有万事娘一人在这儿。
阁中还养着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团锦绣配着窗外低矮交错的屋舍,倒显出别样光景。
“秦公子今日想知道些什么?”
万事娘递过去一杯热茶。
秦观月接过品了一口,果然是自己常喝的雪顶含翠。
“先向万事娘讨顿早饭,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万事娘轻笑:“还需秦公子开口吗?你脚还没进我酩酊楼,最爱的那几样就让厨子做下了,马上就来。”
秦观月是酩酊楼常客,一应喜好自然都给他备下了。
酩酊楼能做到临安最大,靠的就是细致入微的功夫。
等小婢将吃食布好,秦观月用勺子尝了口海味粥,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开口问道:“现在朝廷对宁州是什么态度?我要知道下一步举动。”
没有万事娘不知道的消息,不过真假就要自辨。
万事娘不管来的人是谁,要问多秘辛的事,反正消息出手,那就是钱货两清。
“次辅递了折子,把贾将军派出去了。”
万事娘又道:“听说叛军派了议和的人,一定会坐冷板凳的。秦公子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吧?”
秦观月不惊讶万事娘知道自己的身份,故而坦然的点点头:
“是啊,害得我昨晚整宿睡不着。”
万事娘不管秦观月现在是哪方的人,只是又添了杯茶。
“有一条消息对公子来说可能有用。”
“说来听听。”
“他们让邝从南找一本名册,具体用处不详。”
秦观月面上不显,但心中了然,难道他们要找的名册就是他带出来的那卷画?
“多谢万事娘,对我来说确实非常有用。”
万事娘看着面前人,许久未见面容虽然不改,但却有种脱胎换骨之感。
“既然秦公子在驿馆睡不好,不如在我这儿住下。”
万事娘朱唇轻启,头上金钗流苏随着晃动发出叮铃脆响:“不收你钱。”
秦观月日后绝非池中之物,她万事娘自愿意在这种时候卖个好。
秦观月摇头:“多谢万事娘,我还是待在驿馆安全些。”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肚子也填饱了,看外头天色正好,秦观月今日还有其他事,便辞别万事娘,独自摸索着楼梯上雕花,一步步往下走。
现在的酩酊楼正是一天中安静的时候。
只有寥寥几个有钱的醉汉左拥右抱着美人,笑着往屋内走着。
一夜荒唐过后的酩酊楼,此时只有来回洒扫的小婢来回穿行,也都安静不语,生怕搅扰了房内贵客。
春柳等在楼梯边,估计昨夜唱得晚,此刻正点头如捣蒜。
秦观月踱步到春柳身边,凑到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把她吓得一激灵,转头看去才发现是秦观月。
“小公子别吓我,秀娘说我这个年纪收到惊吓会长不高的!”
秦观月手里还拎着小鬼面具,听到春柳的话,装模作样的把面具放到脸上。
“那就多看看小鬼练胆。”
春柳佯怒,把手里的东西丢给秦观月,负气走了。
秦观月看着手里的拐杖,并不是锦城随便在路上给他买的那根。
此杖应是用百年黄杨木所制,通体无雕饰;上嵌雪白温玉,触之即暖,大小想必只会在抬腕时偶见颜色;杖底则包半寸精铜,行走间声如雨滴青瓦。
秦观月知道这是酩酊楼赠予给腿脚不便的客人,也是难为春柳那小丫头给自己找来。
把玩一番后发觉确实是好东西,形如竹,静若鹤垂羽。
秦观月自是欣然接受,拿在手里,慢慢往外走去。
只是车驾还没驶多远,就停下了。
“怎么了?”秦观月隔着帘子问。
“前头人太挤,堵着呢。”
左右此时天色放晴,也暖和不少,秦观月挑帘下车,让车夫直接回驿馆,自己走着去便好。
秦观月覆面拄拐,要换在别地,早就备受瞩目。
不过这里是临安,对他的打扮也无人在意,只专心自己手里的事。
“让让,让让!贾家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