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传新奇之上官婉儿传》愚笑痴

7、第七回

　　“婉儿，穿这件吧！”太平突然冲进来，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手中捧着一件七幅破间石榴红裙。整条长裙用七幅布缝制而成，中有折裥，穿起来裙裾曳地，错落有致，多彩多姿。相传武后最喜爱七幅破间裙，是以宫中非常流行这种款式。
　　可正不巧，婉儿身上未着寸缕。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脖颈，还有婀娜的身姿。一瞬间，太平的脸唰一下红了。
　　婉儿却比她更窘迫。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抓那湿漉漉的白纱单衣，可手指伸到一半又觉得何须如此，只好停下。最后红着脸僵在那里。
　　太平强压下心头异样感觉，强迫自己将视线转向春，将手中的石榴裙交给她，并嘱咐让婉儿穿上，又忙不迭地退出去。
　　春点头接过。入手才惊然发现，这不是普通的裙子，而是前不久，武后在太平十岁生日时候送给她的礼物。裙身上描绘精美无双错金银百蝶穿花，却并不夺石榴红裙本身颜色，只是相得益彰，愈显高贵。这是蜀地的贡品，传说由蜀地工匠耗时三年而成，价值百万。
　　太平就这样随随便便送人了。
　　春苦笑。可只要她愿意，有什么不可？
　　“妈妈，这裙子太贵重了……”婉儿惊呼道。
　　“她说给你，就给你了。穿上吧，她会开心。”春淡然道。

　　一句话，竟叫千般玲珑的婉儿没了反驳的说辞。婉儿只得一阵默然，暗自整理。

　　“好了么？“太平小心地探过头来，眯起眼细细打量。
　　婉儿螓首微垂，光洁的脖颈弯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抬头。”
　　一张堪比皓月的脸映入眼帘。七幅破间石榴红裙拖曳在她身后，其上精密的错金银花纹隐隐光彩流动。石榴红是如此鲜艳夺目，衬在婉儿身上，让这个似天仙下凡的女子如同立在荒野无涯的时光中，寂静却孤傲地绽放出永恒的美丽，教天下一切所有都黯然失色。
　　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太平蠕动一下发干的嗓子，紧张地发现自己竟然不敢看她。

　　“公主？”婉儿看着太平发怔的神色，心头甜蜜与酸涩同时涌起，一时也愣住，不知作何。
　　“婉儿真是天生丽质，令人莫敢逼视啊。”太平喃喃说道。
　　婉儿大赧，复又垂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公主怎可说这样的混账话……”
　　太平被这样炫目的美丽蒙了心智，脚下向前两步，竟逼到婉儿咫尺之间。一阵馥郁的兰花香扑鼻而来，更让人沉醉。
　　“原来这便是婉儿的味道。”太平两眼发直，恍惚间伸手去拉住婉儿。
　　“公主！”婉儿惊呼，急退三步，迅即错开太平伸过来的手。你为何要这般，你越是靠近我，我就越是挣扎，你知道么？……
　　太平眼中受伤的神色一闪而过，却又恢复沉寂。你我幼年相识，如今重逢，难道亲厚不得么？
　　“我明白，婉儿不喜欢我罢了。”太平淡然地笑着。天家威严与生俱来，骄傲到不可一世。但五岁的事，于太平心里留下深深的创伤，任何人摸不得碰不得。婉儿，必是嫌弃自己的。
　　可那抹伤痛却清清楚楚印在婉儿的眼中。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婉儿心中反复，却怎么也解释不出口，竟急红了眼眶。

　　夏天的雨急匆匆地来，将生命中这样的不期而遇带给太平。现在雨停了，一切不过是萍水相逢，早该结束。我回到冰冷的深宫，你回到你来的地方。

　　“春妈妈，回府！”说完，竟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春看了一眼立在那不知所措的婉儿，摇摇头，跟上太平的脚步。

　　即刻，人去隔空。空空荡荡的凝阴阁，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人都没来过。
　　只有太平离去时带起的一阵风，还在提醒婉儿，这不是一场梦。婉儿摸索着身上繁复精美的石榴红裙，脑海中不断浮现太平痛楚的神色，两行清泪不禁流下来。
　　太平，不是你想的那样。难道我的自卑矜持会毁了我们之间的亲厚么？……

作者有话说

　　注：上元三年即公元67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