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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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宗上元三年，夏。
看着窗外的日光，透过树叶撒在草地上。婉儿执着手中的毛笔，心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从道观回来，武后因春的禀报，对郑氏和婉儿稍有感激，便免了郑氏和婉儿的粗重活，并送婉儿入内文学馆学习琴棋书画。
转眼，已经过了六年。这些年里，婉儿时常会想起那晚太平的神情，还有那刻骨的疼痛。
太平，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咳咳”。
老先生又在提醒。
这不是婉儿第一次走神了。可也许是天赋原因，所有的东西婉儿一学即会，一点就通。到现在已经在书法上小有所成，而诗词方面也许得其祖父之风，更是高人一筹。后人曾赞婉儿诗作：风雅之声，流于来叶。可见其才华。
可十三岁的婉儿，心中又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思呢？
“你要永远陪着我啊！”那个稚嫩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竟如太平亲自在耳边所言，字字清楚圆润，让她不能忘怀。
我说要陪着你，可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却是掖庭宫戴罪之身，凤凰与乌鸦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可我真的非常想你啊。婉儿不禁红了眼眶。
宫教博士终于叹了口气。上官婉儿，才华出众，不是寻常女子啊。
“婉儿，今天的功课你不用学了，出去吧。”
春天，是个适合外出的日子。
天上的大朵大朵的白云，投在北海的波心。这云，也会有心么？太平躺在凝阴阁的朱漆的栏杆上，呆呆地望着天空。
此刻太平身着圆领窄袖襴衫，头上戴着一块白色抹额，从前额向后，包住头发，露出发髻。并在腰间佩着虎尾，豹尾等饰物。这一身，是标准的唐朝武士打扮了。而这衣服，则是她二哥哥，后世被称作章怀太子的李贤，见她喜欢自家侍卫的打扮，特意送给她的。
年近十一岁的她，方额广颐，身量已足，站起来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唐朝美少年。只是眉间神情阴郁，与她的年龄十分不符。
春在一旁侍奉着，也不由地感慨，公主越来越像武后。史书记载，武后曾多次说太平公主“类我”。母女连心，无论是容貌和性格，太平与武后都非常相似。
“春妈妈。”太平开口叫道。
春一愣，太平这些年如非必要，绝少说话。
“怎么了？”春停下手中所有的事，走到太平跟前。看着这个她亲自哺育，亲手养大的孩子。
“你说，弘哥哥，他在天上过得好么？”太平一双眼睛还是盯着天空。
春一个寒噤，继而悲从中来。
太平的几个哥哥里，弘是最善良温和，也是最与太平亲厚的。弘曾经向武后进谏，劝武后忘却与萧淑妃的恩怨，好好对待义阳和宣城两位公主，却因此渐渐不得武后欢心。太平小时候不懂事，误闯马球场，惊扰马匹，眼见就要丧命于马蹄之下。是弘，举手间制服惊马，终就得太平的性命。弘哥哥，在太平心里，就如天神一样俊美无俦和无所不能。
唐高宗上元二年，太子李弘暴毙于洛阳合璧宫，死时年仅二十四岁。
在太平幼小的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伤痛呢。春悲悯地闭上眼，不敢看她。
“可是我听说，父皇和母后同意将弘哥哥和合欢葬在一起了。”太平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天，“他们相依相伴，彼此都是对方生命中的唯一。我想弘哥哥在天上，过得很快乐吧。”
春愕然，不知该如何作答。合欢被赐死，却最终与太子弘葬在一起，这也是他内心最大的期盼了吧。太子弘与合欢的感情，在后宫也是人人扼腕叹息。而合欢更是那样烈性地追随太子去了，这份情谊，谁能不为之动容呢。
“那太平死后，会和谁葬在一起呢？”
“胡说，我们公主不会死的。”春禁止太平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春妈妈，你别骗我了。外祖母死了，弘哥哥也死了，太平难道不会死么？”太平少有地露出笑容，却带着隐隐的凄凉，“我只想知道，是谁与我相伴长眠于地下。”太平低头，默默地念着。那个说要永远陪着我的人儿呢？你在哪？……
“我想，公主会与你最心爱的驸马葬在一起吧。”春小心翼翼地回答。太平早慧，任何一句不适当的话，都会引起她的思虑。
“父皇说爱过姨姨，也爱表姐，更爱我母后，那他死后会和哪一个葬在一起呢？”
春一听，大为焦急。公主怎么能谈论这宫中禁事，更不可思议的是还会有这种疑问。韩国夫人是武后的亲姐姐武顺，先嫁贺兰安石，育有一子贺兰敏之，一女贺兰氏。母女两共同侍奉高宗，武顺封韩国夫人，贺兰氏封魏国夫人。韩国夫人先前病逝。其后，贺兰氏专宠，惹得武后嫉妒。就在太平出生那年，武后命人下毒杀之。
“轰隆隆”，一声惊雷在天空炸开，立刻就下起倾盆大雨来，豆大的雨点打在北海的平静的水面上，甚至可以清楚看见那雨滴击水形成的小水坑，和周围溅起的水花。太平朝阁内移动一点，避免水溅在身上。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雨水在屋檐挂起一道水晶帘幕，只待着心上人掀开，来到自己身边。弘哥哥曾经说过，这雨水，就像情人的眼泪，叫人心中缠绵欲碎。弘哥哥，你在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必定是想着合欢吧。而我，又该想谁呢……
突然，一阵银铃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思。
“妈妈好，奴婢只是想在这里避雨！”轻快的语调飘进太平的耳朵，陌生却又熟悉。
是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