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木而栖》草木深深深

19、chapter 19

　　宁瑾觉得怪，非常怪。
　　他坐在赵靖浩和周嘉木中间，越想越不对劲。
　　这天气温不高，但阳光格外充足，暖洋洋的光线照在身上让人觉得舒服极了，连狂卷的大风都显得温柔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宁瑾感到格外冷，不知是因为他身处树荫下，还是因为笼罩着他的那股尴尬的气氛。
　　赵靖浩和周嘉木坐在宁瑾的两边，身体默契地朝对方的反方向侧着，两个人构成了一个展开幅度不大的“八”字把他围在中间。
　　他转头看看赵靖浩，又看看周嘉木，见他们都不说话，也拿不准要不要开口打破这份尴尬，犹豫间，被周嘉木约出来的喜悦稀释淡了。
　　今早他收到周嘉木的消息，对方问他要不要出来跟拍微电影，为了和赵靖浩见面，他当然得义无反顾地到场，于是问了时间地点就往外跑。愤怒的狂风卷乱了他的头发和衣服，显得衣衫不整。
　　谁料一到场就看到带着便秘一样的表情的周嘉木，和同样“便秘”的赵靖浩，三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宁瑾愣是没有从他们嘴里问出一句完整的话，他都怀疑周嘉木约他来就是想借他调和和赵靖浩之间的气氛，好让拍摄现场不那么尴尬。
　　宁瑾忍无可忍：“你们还要这样僵到什么时候？”
　　赵靖浩和周嘉木几乎是同时转过头去看他，随后两人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的情绪，两秒后，他们再次恢复原状。
　　“你们吵架了？”
　　这次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没有。”
　　这么有默契，宁瑾心说。他有些吃醋。
　　“还敢说没有。你们有话就好好说嘛，吵什么架呢？”
　　赵靖浩和周嘉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在赵靖浩的眼中，他说没有是很诚实的，因为他自认为没有和周嘉木吵架，那天只是他单方面被回怼罢了。而且当时他还那么强硬地让周嘉木下不来台，惹怒了对方，这时对方果然没有给他好脸色。
　　而在周嘉木的眼中，他说没有是撒了谎。他上次处处否定赵靖浩的提议，是因为他认为赵靖浩只是开玩笑，直到发现对方很认真的时候，话已经收不回来了。他想不清楚为什么失控了，为什么想要关心对方却没用对方式，他只是想说那样太累了，他不想要……
　　周嘉木不想要赵靖浩太累而已。
　　宁瑾可不知道这其中曲折，自顾自地调解，滔滔不绝地说一些相逢即是缘，缘分妙不可言，出门在外靠朋友之类的话。
　　在他的劝说下，赵靖浩和周嘉木渐渐松口，不再保持沉默，时不时会“嗯”上一声作为回应。
　　不远处给演员讲戏的高元成见他们偷懒，招手吆喝着让他们过去，宁瑾挥手回应，猛然起身，想招呼他们一起走，却发现两人没有跟上的觉悟。
　　“那我先去啦。”为了见识视频拍摄，他果断跑向高元成。
　　宁瑾一走，赵靖浩又开始紧张起来了，仿佛在他身边的周嘉木是一个定时炸弹。
　　“对不起。”狂风化为徐徐微风，把周嘉木的道歉裹了过来，送入赵靖浩的耳朵里。他听到后愣住了，转过头去，看见周嘉木脸上挂着认真的神情。
　　周嘉木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赵靖浩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你很缺钱吗？”
　　此刻他的语气温和平淡，没有起伏，发出询问，但似乎也不求答案。
　　“缺。”周嘉木沉思片刻，“很缺很缺。”
　　随后，他把自己是如何被父母截断生活来源，又是如何精打细算的事情全盘托出。当然，他隐瞒了一些细节，比如他是为什么会惹怒了父母，又是怎样遗失了一大笔钱，隐瞒这些事情的原因，是这或多或少都牵扯到那个人，那个他一直闭口不谈的人。
　　赵靖浩不知道周嘉木的这些事情，此时知悉后并没有那种进一步了解了心上人的开心，而是异常惆怅低落。他诚恳地说：“真是辛苦你了。”
　　周嘉木摇摇头，仿佛事情不是发生在他身上：“这有什么辛苦的，都过去了，而且当自己要努力赚钱养活自己的时候，才发现父母的不易，原来钱不是那么好赚的。对不起，我因为你不知道的事情对你发了脾气，真的太不应该了。”
　　“我也该说对不起，虽然那天你处处怼我在先，但后来我也让你难堪。做错事情是该道歉的。对不起，希望不会太迟。”
　　“其实那天我只是……”
　　“赵靖浩！”
　　“欸！来了！”赵靖浩扯着嗓子回应高元成的呼喊，“我们过去吧？”
　　周嘉木点头：“好。”
　　两人走出树荫迎来阳光的时候，赵靖浩回过神来：“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周嘉木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什么。”
　　***
　　赵靖浩走到高元成身边接过设备，而跟在他身后的周嘉木慢慢放慢脚步，在叶珩的身边停下来。
　　叶珩见他和赵靖浩一同过来，脸上再无尴尬神情，兴奋地问道：“你们和好了？”
　　周嘉木看了看叶珩，没有回答。
　　叶珩是赵靖浩叫来的，原本赵靖浩打算让叶珩过来客串一个角色，叶珩一听那是个反面角色就拒绝了，但也因此来了兴趣，说什么都要到现场观摩，于是才有机会在这里问周嘉木是不是和赵靖浩和好了。
　　周嘉木佯装不耐烦，“你很闲吗，来了不帮忙？”
　　叶珩无所谓说道：“我帮忙了的，而且现在他们要拍了，我也帮不上。所以你们和好了？”
　　周嘉木点点头，“算是吧。”
　　“我就说嘛，主动出击准没错。”叶珩一脸骄傲，仿佛这次的和解是她一手促成的，“人有时候并不是真的下不来台，只是需要个台阶而已。”
　　“你知道的可不少啊，”周嘉木语气有点酸，“你还知道什么？”
　　叶珩转头看着周嘉木，想起了赵靖浩让她把周嘉木微信推给他的举动，也想起了那天赵靖浩离去时失落的眼神。她没有说透，而是故意卖起了关子，“我不相信我知道的你不知道。”
　　周嘉木闻言沉默，叶珩心中有数：她猜对了。
　　于是两人相望后挪开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赵靖浩专心准备拍摄，架好机子后开始调度演员。
　　因为这场戏有相拥而吻的戏份，所以他们选择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园子进行拍摄，所幸今天阳光明媚，园子中景色也不错，找好角度后，显示屏上呈现出的效果很好。
　　陈睿睿等得有些久了，出口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他是有些紧张的，确认关系以来他和余涣都没有亲吻过，这段关系的初吻在这么多人面前进行，而且还要被摄像机记录下来，这让他百感交集。此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绷着一口气，他怕再不开拍这口气就散了。
　　赵靖浩举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可以了。”
　　随后他指挥高元成和严欢入场。
　　高元成和严欢饰演路人，见陈睿睿和余涣牵着手走过，便出言讥讽，很不客气地表示他们是异类，而陈睿睿和余涣坚定心意，不在乎别人的眼神，两人在浓烈的爱意中，完成了一个柔情的吻。
　　前半部分完成得很好，高元成和严欢生动地演出了两个目光短浅又咄咄逼人的小丑，好到赵靖浩都有片刻的恍惚，怀疑对方是不是就是那样的人。而轮到陈睿睿和余涣的时候，两人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犹豫和迟疑，显得不够坚定，那一吻也没有机会开始。
　　“卡！”赵靖浩大喊一声，按下结束录制，走过去确认陈睿睿和余涣的状态。
　　“不好意思啊，我不在状态。”陈睿睿抢先说话，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虽然他明白状态不好的人不是自己。
　　余光看着一旁脸色灰沉一言不发的余涣，陈睿睿有些失落。
　　赵靖浩赶紧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要来抓谁的责任，别紧张。余涣，你怎么了，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不舒服啊？”
　　被叫到的余涣回过神来，低声说道：“没事，我就是昨晚没睡好。”
　　“那你要不要休息几分钟，你准备好了咱再来。”
　　“不用了，”余涣拒绝了赵靖浩的提议，“不好意思了，现在继续吧。”
　　“好，那我们继续。”
　　在返回的时候，赵靖浩向着高元成和严欢大声夸赞，“演得不错，我都快认为你们就是那样的人了！”
　　高元成大骂：“你这是夸我们还是损我们？”
　　严欢心情不错：“那我该去进军娱乐圈，哈哈！”
　　赵靖浩回归原位，重新按下录制键，同时用眼神示意不远处帮忙控制另一台机器的宁瑾同步开始。
　　“Action！”
　　照旧是高元成和严欢先开始走戏，高元成先是停下来看着牵手的两人，一脸诧异，随后拖着严欢一起观望，共同露出不屑而嫌弃的表情，嘴里开始吐出低素质的谩骂和站不住脚的论断。陈睿睿和余涣脚步放缓下来，直至停下，似乎是听清了对方说的话，脸上神情从不自然转为愤怒，随后在对视后转为坚定。
　　接下来就该是柔情而勇敢的吻了。
　　陈睿睿俯下身来，余涣犹豫地微微扬起下巴迎上去，在双唇即将相触的时候，余涣猛然推开陈睿睿，不住地摇着头，嘴里不停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对不起……”
　　陈睿睿还没从即将亲吻的紧张和期待中抽离出来，就看到余涣眼眶含泪地看着他，语气无比坚定道：“对不起，陈睿睿，我们到此为止吧。”
　　陈睿睿愣在原地，彷如石化一般。
　　他不懂，余涣以往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昂着的头颅都很少低下，为什么此刻会哭，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有余涣说他们到此为止，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俯着的身子差点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