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色，欲染》苏柯贝

17、第 17 章

　　【如果当初你肯同意当时的改编，后来进哈金的就不会是我，舞台总监的的位置就是你的。不，可能你会比我更高。】
　　【老同学，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营业员已经打着盹儿睡着了。
　　收银台上，几块硬币搭了数声。
　　气泡随着旋转疯狂上涌，门外的空气蜂拥进室内。
　　营业员动了动鼻子，被激得打了个喷嚏。
　　他隐约看见门口有个男子。

　　“诶！你买了什么？”
　　他被收银台上的钱彻底吓醒。
　　程宇回过头。
　　他向着便利店内晃了晃手中的盐汽水，转头离开。

　　他就租住在大楼附近。
　　从他家的窗户，刚好能仰视着看到舞室。
　　他已经在家呆了两天。
　　给所有人发完信息后，他难得有种逃跑的冲动。

　　他屏蔽了舞室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却忘了哈金的人还能联系他。
　　更忘了，他的老同学现在是总监。
　　好在他们之间的交流那个人不会告诉方蒙和李逸之。
　　那个人么......
　　呵......
　　程宇隐隐有些不屑。
　　祝他高升。

　　清凉的甜水滑过喉咙，夹杂着些许咸涩。
　　就像他的心。
　　程宇不会知道，在他无数次仰头凝望舞室的瞬间，方蒙和李逸之也在那里。
　　他们无数次在大楼奔波。
　　无数次挫败回家。

　　就是大楼入口附近那栋小小的房子。
　　它阻挡了程宇家中的视线。
　　程宇回了家，他继续在家中闭关。
　　他看着大楼。
　　却看不见入口处他的学生。
　　他一直逃避，数着日子等待故事的结束。

　　方蒙不知道他们这几天到底爬了多少次楼梯。
　　他们由不解到愤怒，直到现在，已经彻彻底底变得麻木。

　　“他还是没来吗？”
　　只需站在楼道口，方蒙就看见了远远靠在对面玻璃门的李逸之。
　　李逸之偏过头。
　　得，还是没来，大家的情报有误。

　　“他是故意躲我们了。”李逸之有些失望。
　　哈金就给了他们一周时间。
　　原本还想着和程宇一起庆祝，大家都可以站上更好的舞台，合作更多优秀的公司。
　　但是他躲了。
　　甚至还关闭了舞室。
　　这分明就不是要合作的样子。
　　程宇这样做，那就说明他没有签合约。

　　他是那样相信他......
　　李逸之丧气笑了一声。
　　他在内心狠狠嘲笑着自己。

　　“也不知道程宇到底是怎么和其他人说的。”方蒙慢慢走了过去，“大家对于关闭舞室好像一点怨言都没有。”
　　都是那么热爱跳舞的人。
　　舞室突然关了，怎么想都不应该这么......平静？
　　“程宇很早之前就反复和大家说过。”
　　李逸之眼神幽幽往前。
　　“也许哪一天他就突然任性犯病，什么话也不说就关掉舞室。”
　　“可能，大家都预想到了吧。”

　　他重重吸了口气。
　　阴冷潮湿又带着些水泥特有的腥甜气息。
　　都说没人住的屋子会荒废的更快。
　　从前他还没有感觉。
　　可如今，不过短短几日没人过来，这里好像就彻底没有了人气。
　　楼里好像只剩下无数生锈的材料。
　　散出股股荒芜。

　　“还有一天。”
　　方蒙提醒着，她也学会了没事儿就将手收在口袋里。
　　如今她和李逸之的姿势一模一样。
　　都戴着帽子，傻站着。
　　“后天我们就得去哈金报道。你，去不去赌那个机会？”方蒙不太确定李逸之是否还愿意去哈金。
　　签字时他就顾虑着程宇。
　　现在程宇躲了，其他人也不能再和哈金合作。

　　“去啊，当然去。”
　　这次他倒是答应得很快。
　　“他这么做不就是要把我们两个送进去么？为什么不去？”
　　“我不但要去，我还要证明给他看......”
　　李逸之顿了顿。
　　即将上扬的语气又被他压抑着。
　　他双眸微颤：“他真的是一位很好很好的老师。”

　　“不愿意见我们就算了。明天我不会再来，就当最后再看一眼。”李逸之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他呢喃着走到舞室门口，眼眶微红。
　　他和程宇吵了无数次架。
　　又因为吵架后生气反复离开。
　　他一度都不想跳了，是程宇在他一次次跑走后还能好好劝他。
　　他真的很想说句谢谢。
　　却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你们俩是来看楼的么？”
　　沉浸中一个大嗓门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方蒙略带责怪地看过去。
　　嘿！
　　没看见这里有人在伤怀吗？
　　走近点说也行啊！

　　“我说你们俩，是不是过来看房子的！”
　　“看房子？”
　　方蒙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里，房子？
　　“是啊，这是个舞室，老板说不租了！你们说这离过期还有半年呢！”来人絮絮叨叨向他们抱怨着，“你们要不要啊？这楼虽然破，但是一时半会儿拆不了，我给你们的租金肯定比外面便宜多了。”
　　“不用了，我们就是恰巧路过。”
　　方蒙没有说他们是舞室的学生。

　　“恰巧路过？你们闲得慌啊进这么个破楼！”
　　“就是破才进来的。”
　　方蒙的眼神十分诚恳。
　　她小步移到了李逸之身旁，偷偷用手戳了戳。
　　李逸之收敛了情绪。
　　他转过身，头依然低着，一言不发。

　　“有病！”
　　房东狠狠骂了句。
　　方蒙没有在意，她连声抱歉，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好奇进来看看的路人。随后拽着李逸之就往外走。
　　她偷瞄着房东，嘴唇一动一动：“等过会儿这人走了我们再过来。”
　　“没事，我不过来了。”
　　李逸之走得比方蒙都快。
　　方蒙只好追着他。
　　“啊？你不是还没感慨完吗？最后一天了你不看啦？”她惊奇道。

　　一直追到了楼下。
　　身高的差距在此时尽显。
　　虽然她也有168，但是李逸之高啊！他188呀！
　　二十厘米的差距就是他快步，她跑步。

　　李逸之没有再和方蒙讲关于舞室的半个字。
　　方蒙还想确认。
　　却看见李逸之伸出手，招来了一辆车。
　　他拉开车门，环着方蒙的胳膊就把她往里塞。

　　“瑞宁一号，谢谢。”
　　他向司机报出了方蒙家的地址。
　　“等一下！”
　　车门都被关上了。
　　司机师傅贴心摇下了车窗。
　　“你真的不再回去？李逸之我和你讲这时候面子不重要的。我经历过，很多东西真的看一眼少一眼，能看到够的时候一定要赶紧看！”

　　“你信我，我放下了。”

　　风从他们二人中间穿过。
　　方蒙的帽子被吹起，她只好用手去摁着。
　　“你说什么？”
　　她的头发遮挡住面庞，阻隔了李逸之的声音。

　　李逸之挥了挥手。
　　司机心领神会，油门踩出，没有给方蒙再问的机会。
　　方蒙望着李逸之的脸。
　　她的嘴张了张。
　　“乘客，你们到底还要不要说话啦？”司机师傅的脚一直都不敢真正踩下去。
　　他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好像还有什么没说清的样子。
　　“......不用了，走吧。”

　　大概她越界了。
　　方蒙后知后觉地想到。
　　李逸之可能需要一段不被人知道的时间。
　　这几天她担心李逸之消息不及时，她主动发消息和他分享消息。
　　可能，他并不需要她这样。

　　她在小区里走着。
　　思绪并不安宁。

　　【后天见。】
　　李逸之给她发来了短信。
　　方蒙犹豫片刻。
　　【好。】

　　他们和舞室的故事，是真的结束了吧......
　　回到家后，方蒙就决定不再去打扰。
　　她并不安稳地睡了一晚后。
　　起床却发现大雪覆盖了整层。

　　她站在窗前，看着雪花片片刺入地面。
　　这样的天气......
　　哪怕想看也看不到了......
　　她能做的。
　　只有给李逸之留出独处的时间。

　　行人都侧目着。
　　墙角一个人，全副武装。
　　他戴着墨镜，戴着帽子，戴着口罩。
　　甚至，还带着手套和围巾。
　　他扒着墙探着脑袋往公司门口看。

　　程宇一大早就来了哈金蹲守。
　　他知道今天是方蒙和李逸之来哈金报道的日子。
　　他纠结了很久。
　　反复抓狂后还是决定看一眼。
　　但是他绝对不能正儿八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要伪装，他要让他们认不出来。

　　【你能给他们多少帮助？】
　　【你的舞室和哈金相比，你能提供给他们多大的舞台？】
　　【我只要他们，其他人，没有价值。】
　　【当然，你若是愿意来，未来要是有空缺我可以让你舞室的人替补。】
　　【除了你，大家都要赚钱的。】

　　程宇原本不想答应。
　　他不能接受别人这样说。
　　但他不能毁了他们的前途。

　　李逸之那小子已经到了。
　　他看着他又是一身全黑，李逸之依然戴着他喜欢的冷帽。
　　程宇躲在墙角嘿嘿笑着。
　　这小子就没有一点要改变的意思。
　　都来报道了还不穿的帅气点儿，进去给哈金那帮人一个震撼！

　　公交在门口停下。
　　远远的，方蒙就向李逸之跑来。
　　程宇看着他俩的精神气。
　　他放足了一百个心。
　　他们很好，没有被他影响。

　　方蒙从包里掏出一瓶牛奶递给了李逸之。
　　“你还好吗？”她问道。
　　牛奶还是温热的。
　　李逸之有些讶异。
　　“我很好。”他不知道方蒙怎么会想到替他还带了早餐。
　　方蒙拍拍他的肩，算是安慰。
　　她的头往哈金一扬。
　　“走啊！”

　　一切都很顺利。
　　他们顺利地见到了来接的工作人员，顺利地存了指纹。
　　工作人员又顺利把他们带给了小许。
　　小许很开心。
　　她热情地带着方蒙和李逸之在公司里转了一圈，仔细向他们介绍了所有的设施。

　　“这是你们的储物柜。”
　　小许拉开了两个相邻的柜子。
　　储物柜就在三楼电梯口一出来的位置，想来所有人都是先在这里收纳好。
　　不用提醒，方蒙和李逸之自动就将物品放入。
　　李逸之没有带什么。
　　除了手机钥匙钱包，剩下的，就是方蒙那瓶牛奶。

　　柜子对他来说有些低。
　　他只好弯了点腰。
　　熟悉的护手霜香气又环绕在他身边。
　　他点点头。
　　示意他已经完毕。

　　“我带你们去见一见其他练习生。”小许温和笑着，“欢迎你们加入哈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