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色，欲染》苏柯贝

14、第 14 章

　　“四二三四五六七八......好！”
　　“行了这遍过了大家休息一下吧，十分钟后再继续。”
　　家大业大就是好。
　　十几个伴舞配上工作人员，再加上艺人。
　　练习室里都还是空荡荡的。

　　工作人员拽着艺人们通知后面新添的行程。
　　伴舞们则四散坐下，默契掏出了手机各自浏览资讯。
　　明亮的灯光，擦洗得干干净净的地板。
　　就连进练习室的门都有好几道。
　　能到这里和艺人们合作，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
　　这是程宇他们触碰不到的世界。
　　哪怕他们拍了再多的作品，精雕细琢了再多的舞蹈设计。但没人脉就是没人脉，不出名就是不出名。没有人会主动关注到他们这个随时会倒闭的小小舞室。

　　但命运就是喜欢这样开玩笑。
　　有时候。
　　机会就是会在你不停的努力中，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到来。

　　有人刷到了他们的作品。
　　有人注意到了手机视频里的声音。
　　有人对他们赞不绝口......
　　伴舞们一大半都凑了过去，盯着那小小的一方屏幕仔细观看。
　　他们看了一个又一个。
　　看到都忘了十分钟究竟过的有多快。

　　“你们在干什么？”
　　叫了好几次，这些人一点都不动。
　　舞台总监觉得有些奇怪。
　　他走到人群后头，伸着头往中间看。他看见了手机里一群人所展现出的惊艳舞蹈。
　　“总监！”
　　手机的主人一回头。
　　差点就将那块长板板扔了出去。
　　“这跳的不错啊！你们工作室的？怎么没带给我们看过！”总监并没有生气，他乐呵呵地握稳伴舞的手，防止手机真的摔在地上。
　　其他人在总监来的那刻就都迅速回到了站位。
　　伴舞四处张望着。
　　他们都躲开了目光。

　　“你们工作室开了二队吗？”总监又看了一眼屏幕。
　　屏幕上的人们还在热舞。
　　“呃......不是，是其他舞室的。”
　　伴舞犹豫了片刻。
　　大家都看了，这算是空闲时间的学习，不算给其他舞室提供机会。
　　总监点点头。
　　他手一招，一位工作人员立即就跑了过来。
　　“小许啊，你记一下这个账号！回头让公司里的舞蹈老师看看，他们的水平都和外面相差多少了！再不拿出点新花样养着他们干嘛？”
　　他没有在这群伴舞面前明说他的想法。

　　小许心下了然，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屏幕照了一张。
　　练习室里的练习继续着。
　　他走出了门。
　　手上迅速开始了搜索。
　　界面在手指间不停切换，一张又一张的截图存进相册。
　　只是这么不经意地一瞥。
　　很多事的结局就已经有了定数。

　　雪已经下了好几天。
　　本就破败的楼里变得更加阴寒，多年不曾好好维护过的取暖设备也在此时傲娇罢工。
　　任谁对它求爷爷告奶奶都不带运作一下。
　　不爱戴帽子的方蒙也戴上了毛绒帽。
　　她的头发软软垂在胸前。
　　配着窗外飞扬的大雪，更添一丝静谧。

　　“你冷吗？”
　　饶是已经套上了手套，方蒙还是觉得自己的手冷得像冰。
　　她看着李逸之就穿了薄薄一件棒球服，脖子里还空空荡荡，连一条围巾都没有系过。
　　“我不冷。”李逸之嘴硬着。
　　他的手在口袋里团成了拳。
　　天气不天气的他不在乎，不能跳舞了这是大事。
　　程宇这个家伙说出去找人修，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对舞室上点心。

　　方蒙看着李逸之苍白的面孔。
　　她叹了口气。
　　水雾散到空中，隐隐遮住了她的眉眼，又迅速消亡。
　　她脱下了手套，递了过去：“喏，给你。”
　　天实在是太冷了。
　　一离开保护，她的手就立马变得通红。

　　李逸之在舞室内晃悠着。
　　他踱来踱去，就是不接方蒙的手套。
　　方蒙等的有些生气：“李逸之，你干嘛？你转着圈不嫌累，我举着都嫌累了！”
　　“我不要，你自己戴吧。”
　　他只是看了一眼，转头又继续走着。

　　“借你你就戴嘛！我穿的是羽绒服，手塞口袋里不碍事。”方蒙抬着眸，很是倔强，“天这么冷，到时候手腕冻僵了做动作时扭了，你还能跳舞？冻病了还能来？”
　　李逸之回过头。
　　他顿了顿脚步，下了决定。
　　然而就在他要接过手套的一瞬间，方蒙又将手套收了回去。
　　这下他倒是有些错愕：“你......”
　　“抹个护手霜吧！”
　　方蒙的胳膊交叠着，无奈望着李逸之。
　　他是真不知道，他的手都冻干了啊。
　　要是就这样直接戴手套，不是起静电就是像细砂纸磨砂。

　　“我没有......”
　　从来没人和他说过这个。
　　李逸之将手掌摊开，举在自己眼前。
　　还好啊？没怎么样。
　　“我有！”方蒙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小管，毫不心疼地挤了一大坨在李逸之手上。
　　“太多了吧？”
　　李逸之看着有两块硬币那么大的护手霜。
　　心中有些震惊。
　　“你的手比我的大啊，又那么干！当然要多抹点。”
　　方蒙抓住他的手腕。
　　她手动将它们合在了一起：“抹吧。”

　　李逸之迟疑地摩擦着自己的手背。
　　他还是觉得太多了。
　　“这根本抹不完。”他举着白花花的手，口气里还有些不自觉的委屈。
　　他就说吧！
　　“手掌心。”
　　方蒙指点着。
　　李逸之将手掌转给她看。
　　“不是给我看，是手掌心也要一起抹呀！”她一掌击了上去。

　　击掌的刹那，李逸之的眼睛也跟着眨了眨。
　　他的手有些发麻。
　　顺着他的手臂延伸到鬓角。
　　李逸之无暇顾及这是否合理。
　　柔软的手在那一刹，迸发出冰冷的香气，直直钻入他的鼻腔。他很疑惑，为什么这股香气可以留的这么久，还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
　　就那么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仿佛要刻进他的记忆。

　　他的手机械地动作着，直到变得光滑。
　　他压下疑虑。
　　这下方蒙是真的把手套给他了。
　　明明是同一副，戴在不同的人手上却有这么大的区别。
　　方蒙戴着它似乎还大了一个关节。
　　到了李逸之手上，刚刚好。

　　他戴着手套摩擦着。
　　啊......
　　他突然明白了。
　　不是那股香气久久不肯散去，而是他。
　　是他的身上，沾染了和方蒙同样的气味。
　　这股香气，也在手套上。

　　“什么味儿啊？”
　　程宇嗅着鼻子大力推开了门。
　　李逸之心一跳。
　　他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而后又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
　　他为什么要藏？
　　“哎呀这破楼！我说什么味儿！这窗户怎么漏水啊！哎呦，这一块都潮了！”程宇左闻闻右闻闻，终于确认了怪味的来源，“你们看看，这都霉了！”

　　“谁让你老不管。”
　　李逸之的心放下了，程宇并没有注意到他戴上了方蒙的手套。
　　他侧目瞄了一眼方蒙。
　　方蒙就那么站着。
　　远远的。
　　即使帽檐遮挡住了灯光，但她的眼睛依旧明亮。
　　她看着他们。
　　他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他人呢？刚刚不是都在这儿呢嘛！”
　　程宇抬腿拍着。
　　外面的雪真大，他的衣服都沾上了不少雪花。
　　“室内这么冷怎么待啊，好多人来跳舞也习惯穿的少，冻得受不了了去找别的地方避寒了。”李逸之盯着程宇，“你去了都快三小时了。”
　　“我中途接了个电话！这才晚了点儿。”
　　程宇给自己解释着。
　　这通电话他要是不接，以后想起来他都得哭。
　　别说三个小时。
　　就是三十个小时，他宁愿托人回来传个消息，他也要当场把事情确认下来。

　　“什么电话非要在外面接啊？”方蒙也好奇了。
　　“大喜事！”
　　“大喜事？”
　　她重复着程宇的话。
　　没听说程宇有女朋友啊？
　　“程老师，你结婚啊？”方蒙的语气有些惊讶。这......和谁结婚啊？
　　程宇被呛到了。
　　他嗔怪地看着方蒙，嘴上却龇着牙：“我不婚主义！”
　　“啊！抱歉。”
　　方蒙捂住了脸，她面颊微红，很不好意思。
　　误会了......
　　她果然是想太多了......

　　“有喜事就讲嘛，能在冰天雪地里待三个小时的大喜事，这得多大？”李逸之抱着胸。
　　戴着手套果然是暖和多了。
　　之前还觉得浑身都有冷风在往骨缝里钻。
　　现在他甚至觉得手心有些出汗。
　　黏黏糊糊。
　　香味似乎更加明显。
　　他只好努力将手压在膀下，生怕程宇闻到那香气。

　　“有娱乐公司给我打电话！”
　　程宇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兴奋。
　　方蒙和李逸之都愣了。
　　“他们说看了我们之前拍的视频！他们要和我们舞室合作！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跳的好是有前途的！什么装修什么运营！实力才是最牛的！”
　　压抑什么了他......
　　程宇高兴到满舞室飞奔。
　　若不是他的脸上还有几条皱纹。
　　就照这架势。
　　说他还是个高中生想必也有人信。

　　方蒙忍不住地想要躲起来。
　　那支视频被看见了？她跳的并不是很满意的视频被看见了？
　　她还没有练习好，她的实力还很普通。
　　她怎么能被看见呢！
　　她的心砰砰乱跳。
　　她想离开。

　　方蒙迟疑着看向李逸之，她看到李逸之的眼角变红。
　　她看着他走到了程宇的身边：“程宇，是哪家公司？”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李逸之的心都要提起来了。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
　　他只能动也不动地紧盯着程宇。

　　程宇的眉毛飞起，他咧嘴大笑着。
　　“哈金！哈金联系了我！”他的笑声回荡在整间屋子里。
　　甚至盖过了窗外的风声。

　　“哈金......”
　　他们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