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姜窈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神情凄恍,从未有过的无助,哑仆的儿子说的那些话,犹言在耳,字字锥心。
“当年大娘子在你娘的安胎药里加了东西,本想就此清静了,谁知你福大命大活了下来。”
她的心疾是因为那药,她母亲的命也是因为那药,什么灾星,什么难产,都是骗局和谎言,姜祥云呢,他应该知道这件事,只因为母亲和自己不为他所喜,就可以不闻不问,人命在他们眼里既轻且贱。
姜窈弯下腰五脏六腑被挤压在一起般窒息,大夫人和姜家是她翻不过去的两座大山,她能做些什么为母亲报仇,她不知道。
姜家只有祖母待她要比旁人好些,每年的冬衣和例银都会差人再送一份,但这点宠爱是有限度的,祖母定然不会因为她闹得家宅不安。
兜兜转转,如在迷宫,每一条都是死路,她想要逢生,想要得见天光。
是龟缩一隅还是闯出来一条血路,姜窈自然选择后者,这么多年,她没有一次祭拜过母亲,不论如何她都要回京,要为母亲讨个公道,明面上她是不能做什么,可她们能用一些阴毒手法,自己就不能用吗。
“橙黄,你想要回京城吗?我们从那里离开的时候还小,我依稀记得那年花灯节的晚上,红灯笼照亮了半边天,可惜此后再难得见那般光景。”
“姑娘去哪我就去哪,只是姑娘还去寻找江公子吗?”
姜窈犹豫过后点了点头,她心中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我不相信他会变心,只是担忧生死,他所行之事又极为凶险,如若真是走到了那一步,我们相逢相知,我定要送他一场。”
嘱咐橙黄看好家,姜窈就动身前往。
她步子不快,走了一个上午才堪堪行了三分之一,因着她是走的小路,需要绕过一条河,过了这条河再往前走就出县了。平时行人要过去都要渡船,此时已经临近晌午,乘船的老翁不见踪影应是去吃午食了。
姜窈停了下来,拿出包裹里的吃食坐在在河边休息。
身后沉重的步子踩在草上的簌簌声响,还不等她回头一只手就从身后抱住她,将她往身后的树林子里扯那人身上的汗腥夹杂着酸腐让人干呕。
姜窈一面骂他,一面呼救,拿起自己的包裹,死命的往他身上砸。
“装什么?能不能被家里想起来还说不定呢,就算想起来了,也迟早要被送出去做妾,都是伺候人的,不如我先教教你。”
这道声音很熟悉,她听过几次,片刻就想到了是王猛,这到底是什么世道,高人一等的视人命如草芥,一些男的还偏要在女人的身上吸血。
姜窈气血上涌,头脑还算冷静,“王猛,你放开我,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回京之后要被送出去做妾,却还要贪图一时快活,若是事情败露了你以为我会守口如瓶吗,京城里的贵人动动手指就能将你碾死。”
身后的人动作停滞了一瞬,姜窈趁着这个机会将包裹里的匕首拿出来抵在他的肚子上,只恨不得一刀刺下去泄愤。
“我错了,姜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昏了头……真的不敢了……不敢了。”
王猛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刀尖上,此刻它正顺着自己的肚子往上划,随着他的呼吸,刀尖刺破了皮肉,王猛当即屏气,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王八东西,你的眼珠子和心都用在这些上面不如我挖了去,省得叫你以后再欺辱旁人,张嘴妾室,闭嘴妾室,你这种败类又有多高贵。”
姜窈恨不得用着刀子将他戳成筛子,把这十几年来的怨气都发泄干净 ,她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埋怨过天道不仁,世道不公,若不是还有两桩事情未了,宁愿拼了这条命,也不想让人小瞧了去。
“是……是…我畜牲,我猪狗不如,姜姑娘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姜窈拿刀逼着他来到河边,“跳下去!”
“啊?姜姑娘你……”
“跳下去!”
刀口又深了一寸,王猛再顾不得许多,扑通的跳入水中,好在渡河的老翁来了,姜窈去乘船了没有再难为他,这条河水很深,他费了许多的功夫,才游了上来。
王猛托着一身水渍狼狈地回去了,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他又气又恼,心中盘算着要怎么才能将今日的这口恶气还回去,还没想出主意回去之后就风邪入体病倒了。
姜窈上了船一阵头晕目眩,方才折腾费了气力,此刻眼前发黑,若不是她咬了咬舌尖提神,怕是下一刻就能昏过去。
“姑娘你怎么了?喝点水,这小脸惨白惨白的叫人心疼。”
一只粗糙温热的手很有力量的扶住她,那妇人在自己身边腾出来了一个位置,将她拉过去坐下,然后往她嘴边喂水。
“乖乖哟,怎么这么瘦,要是不抓紧点,一阵风吹过来就能把你吹跑了。”
方才那般凶险姜窈都没有落下泪,此刻却眼眶湿润,她的娘亲要是还活着,会不会也像这般叫她乖乖,会不会也这样心疼她?
“这是怎么了?别哭啊。”
“只是风大迷了眼睛。”她也开始用橙黄那拙劣的借口了。
“我还没有见到过这么俊俏的模样,等我回去了一定向周围人说自己见着了仙女。”
姜窈被这一句话逗得笑了起来,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情,她陪着那妇人聊了许多的话,方才的不愉快也都被抛在脑后。
过了河之后姜窈同那妇人辞别,她雇了一辆牛车又走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才到达她寄信来的地址。
那是一个四方院,门前两个石狮子,朱红的大门彰显着院子的主人非富即贵,江舟曾经说过他家是经商的从前颇有财产,想来这个表哥也不会差,她应该没有找错地方。
姜窈上前敲了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侍卫装扮的人站出来,姜窈询问过后,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找人到别处找去,我们这里并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我从前的信都是寄到此处的。”
“姑娘再纠缠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侍卫亮出冰冷的刀刃,大门在她眼前缓缓关上。
怎么会这样,那侍卫说并没有见过江舟,且这样的侍卫不是一般的商贾人家能有的,难道真的找错了地方吗?还是说江舟从一开始就骗了她。
姜窈算不上很聪明,庄子里的生活空白无趣也不需要和人算计,她理不清其中的因果关系,找不到答案。
她蹲在那石狮子的下面,沮丧和失落将她掩埋,除了这一个地方外,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也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说喜欢自己,说不会辜负自己,还有写下的那封婚书,她还没来得及送去官府盖印,一切的一切戛然而止,她有些不甘心。
此刻,老天爷也像是在和她作对,阴雨连绵不停歇。
“姐姐,你来,来这里躲躲雨吧。”一旁的茶馆里一个脸圆圆的小姑娘热情招呼着她过去,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水灵灵的分外讨喜。
身上被雨水打湿,冷意在皮肤上游走,但心里却有些暖,这一路走来磕磕绊绊,也总会有热心的人向她伸出手。
茶水铺距离宅院很近,姜窈不死心的询问起来,“小妹,你见过那院子里面的人吗?”
“不知道,里面的人可神秘了,除了前月来了个神仙般的人物,其余的都是那些冷冰冰的侍卫进进出出。”
电光石火,姜窈抓住了一点头绪。
“我找到就是那人,他可有出来过?”
既然在,为什么那侍卫却又说谎。
“他来了之后就没见过出来,前两日县令来这里了,听说是他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罪县令前来审问,同一批逆贼押解入京了,姐姐你还是别找他了,省的惹祸上身。”
——
天边雷声隐隐,雨水急促而下在地面上集聚,冷风侵袭寒意生,沈昼雪坐在高位上,心情有些烦躁。
他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冷意总会让他回想起那个在山洞的夜晚,一点肌肤相贴的温热,当时他不过对她一时兴起,那点热意也早该消散了,不该一次又一次的被被想起。
有时沈昼雪会觉得姜窈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涂抹不掉的一个烙印,只要想起她,那些狼狈不堪那些被折辱回忆随之而来。
如今她和他云泥之别,没有他的帮助她翻不了身,她却偏偏不要这样的机会,有些事,有些人,一旦过去就应该被深埋。
沈昼雪端起杯盏,秘色瓷釉色通透,里面放着的茶叶也是上好的龙井,与姜窈那里的不可同日而语,那样的日子又有什么可以怀念留恋的。
杯子到嘴边却发觉水已经冷了,他神色不耐的将其放下,“县令,还有别的事吗?”
“丞相,这一路上微臣都已经打点好了,明日就可出发,圣上身边又有死侍,二位一定能平安回到京城,微臣等着您好消息。”
“辛苦县令了,圣上不会忘记你的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