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天才》渺十年

7、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第七章

　　寻柏一字一句的喊出她的名字，将手放在她肩上。比起激裂的愤怒，不怒自威的沉漠更令人畏怕
　　郑晓暖怯怯的看向他，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瞳藏着一片暴雨，下一刻，郑晓暖浑身的鸡皮疙瘩竖起，不敢再去看那双眼，甚至产生了想逃跑离开这里的想法。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寻柏冷眼看着郑晓暖，朝她伸手，声音冷峻：“拿出来，别逼我找。”

　　小姑娘开始掏口袋，期间她观察着云翩燃的反应，见没打算帮她，才不情不愿的把钱甩出来。
　　寻柏数了数，当着郑晓暖的面放回钱箱里，接着拿出一个不锈钢锁，锁上，钥匙放裤兜里。

　　云翩燃察觉这氛围逐渐平缓了，暗暗松了一口气。
　　云翩燃持续注视郑晓暖这小姑娘，倒不是说担忧，他只是没见过叛逆期来得这么猛的青少年。

　　他又看了几眼寻柏，低气压的氛围在逐渐消失。
　　方才那股低气压实在是有些震到他。像寻柏这种看似外向的人，发起脾气起来才是最吓人的，你永远猜不到他会做出什么来。

　　反观郑晓暖这种动不动就发脾气的人是没什么威慑力的，上限一眼就看得见。
　　但这种处于青春期的孩子，如若不好好解决，定是个不定时炸弹。

　　当然，这些人会做出什么来与他云翩燃没有任何关系。
　　人不犯他，他不犯人。

　　“你差不多该去上学了。晚点你妈会过来接你，老老实实去读书，别耍小聪明。”
　　寻柏警告起来。
　　他脸色从见到郑晓暖就没好过。面对这软硬不吃的小孩，摆好脸色更容易蹬鼻子上脸。

　　“寻哥，你是不是收我爸钱了？你凭什么这么帮他？”郑晓暖不服，凭什么她想做什么都会被寻柏一眼看穿。

　　可能是觉得低气压消失了，又或是因为有不认识的外人在，郑晓暖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这一点也被寻柏敏锐察觉到。
　　于是，寻柏简单敷衍几句后便走了出去，云翩燃想着有话要谈，也自然而然地跟上。

　　两个男人都走了出去，但没走远，始终在不远处看着郑晓暖。
　　直到郑晓暖被母亲接走，寻柏紧绷的肩膀才松懈下来，云翩燃瞥一眼，说：“看得出来你在这个村子人缘挺好的。”

　　寻柏胡乱揉头发，带着困倦的嗓音转过头：“那当然，我寻柏可是这村子里最厉害的百科全书。”

　　“你难道不觉得疲惫吗？”
　　云翩燃光是看见郑晓暖这人就不想说话了，跟别说管了。

　　“丝毫不累，很有成就感。”寻柏说着忽然蹲下，乌黑的长发遮着他的眼睛，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云翩燃感到他身上被一股疲倦笼罩着，于是也跟着蹲下来，一起发呆。

　　寻柏忽然冷不丁说：“你最近是不是桃花运比较好？”

　　“不应该吧，我一直戴着保险的。”云翩燃晃了晃手腕上的皮筋，好像在炫耀什么，寻柏淡淡瞥了瞥，暗暗说了什么，云翩燃觉得应该是骂人的话。

　　也不知道在骂谁。

　　过了会儿，他注意到寻柏实在太安静了，不寻常。
　　云翩燃好奇地朝他那儿看一眼，“你要睡就回去睡吧，寻柏。”

　　寻柏不知何时蹲在地上睡着了，云翩燃喊了好半天才把寻柏喊动，并大方的把自己的床让给他睡。
　　云翩燃打满水壶回到房间里，寻柏已经在床上熟睡。他睡觉喜欢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眉眼。

　　云翩燃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会儿，发现寻柏鬓角捂出了汗，云翩燃才慢半拍的打开空调。

　　感觉有点热热的，云翩燃也搞不懂为什么十九度的温度像四十度高温似的。
　　他想，也许是不习惯有人睡在自己的床上，身体产生出了不适感。云翩燃左思右想，决定去洗个澡冷静下，现在这体温有些过于反常了。

　　他鬼鬼祟祟的去拿换洗衣物，浴袍被他习惯放在枕边，那是他用了很多年有感情的物件，在枕边放着多少会很安心。
　　用眼睛寻找了片刻，终于在一团乱的白被子里找到自己的浴袍，此刻的寻柏忽然翻身，半个身子都在浴袍上，云翩燃顿时感到天要崩了。

　　他现在就一个想法：洗澡，洗冷水澡。
　　立即，马上！

　　时间一分一秒飞速闪过，床边人依旧保持着像一个商场里的人形模特。
　　云翩燃后背已经汗如雨下，不能再继续磨蹭了，后背的黏腻感已经延至到□□，有股不妙的感觉涌上来。

　　他朝前一迈，咬牙切齿的伸出手，紧闭眼，一鼓作气地将浴袍抽出来。

　　“嗯？”
　　寻柏看似还在梦里，发出一声低喃后又像一只小狗似的睡了过去。

　　-

　　学校午休时发生了一场闹剧，二班的刘天天和五班的郑晓暖发生了冲突。

　　刘天天站在办公室里被罚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面对郑晓暖的挑衅，刘天天即使哭得视线模糊找不到人了也要回嘴，“郑晓暖就是个白眼狼，分不清是好是坏，她该打！”

　　郑晓暖扬手又要打人，被班主任呵斥一声，手僵在半空中。

　　“刘天天，这不是你要打女生的理由。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拿着扫把当着整个年级的面……大骂要把女生的屁股打肿。”
　　郑晓暖也附和了一句，“就是，死变态。老师，我打这变态是替天行道，我没让他断子绝孙是很给他寻哥的面子了！”

　　班主任终于抓到这两人闹矛盾的重点，反复询问这个‘寻哥’到底是何许人也？

　　刘天天言简意赅：“一个不是亲哥胜似亲哥的哥哥。”
　　郑晓暖仰天大笑了一阵，冲着刘天天又骂了几句：“就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也就你刘天天上赶着认亲哥了。”

　　郑晓暖也就敢在寻柏不在场的时候装威风，说出这话时又回想起寻柏发飙的模样，她自己都心虚了半分。

　　“老师，寻哥没有多管闲事。他对所有人都很好，一直是个尽心尽力不求回报的人，是郑晓暖先说寻哥不是的。”刘天天眼泪已经哭完了，上课铃响了好几次，二班的班主任来劝刘天天回去上课。
　　刘天天像没听见似的，硬要站在办公室让所有人都知道寻柏是什么样的人。

　　最后，刘天天被班主任拽回去还宁死不屈：“是郑晓暖先白眼狼的！寻哥无怨无悔的帮了你家这么多忙，不领情就算了，你居然还骂得出口，郑晓暖你就是一条毒蛇！”

　　郑晓暖朝他竖起中指，得意洋洋的笑了笑。
　　班主任在一旁批改完试卷，拿起手机，“郑晓暖，我不管刘天天说了什么，但这次，家访我是一定要走一趟了。”

　　以前郑晓暖也闹出过几次矛盾，班主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秉承着凡事先讲道理的原则。
　　但这次，已经闹出了打架，不是讲道理就可以解决的事。

　　“我看在你理科成绩好，好好栽培也是个上名校的好学生，所以给你一次次机会，是你先不好好珍惜的。”班主任说话间已经编辑好短信给郑友国发送了过去。

　　郑晓暖不理解了，先是那个大哥哥再是班主任，为什么都上赶着要往那个破渔村去呢。
　　前几次班主任就有想法，提了多次都被郑晓暖假装的洗心革面给打消了过去，没成想，这种想法还是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郑晓暖懒散地靠着墙，罚站站的歪七扭八，她用手指卷着发尖，问道：“老师，那种落后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你这双漂亮的白球鞋在那走，不到五分钟就变得洗都洗不掉了。空气中还有一股用香水都遮不住的鱼腥味，我可以向你保证，你闻过之后，一周内都不会对任何食物都提起兴趣。”

　　北新渔村就是一个很糟糕的地方，郑晓暖打心眼里厌恶那座垃圾构成的世界。

　　作为渔村唯二的走读生，通往学校的路上要经过一片小范围的森林。
　　刘天天担惊受怕的哼起歌，企图快速穿过这片鸦雀无声的森林。

　　须臾间，刘天天被一颗飞来的石头砸中，他捂着额头，郑晓暖从树后走出来，微微仰着眼。
　　她有一双机灵的狐狸眼，生气时习惯半垂着眼皮，此刻的她正是这样。

　　刘天天大幅度后退，郑晓暖朝前逼近他，“刘天天，你是不是同性恋？你那么维护寻柏，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刘天天取下书包抱在胸前，“你少胡说八道了，我把寻哥当我亲哥看待。我警告你，你要是在这里对我做什么，寻哥是不会原谅你的。”

　　面前这个快一米八的男孩微躬屈身子，嗓门是大，但眼色懦弱，全程不敢与她对视几秒。
　　胆小如鼠，他的警告对郑晓暖不起作用。

　　郑晓暖颇有兴趣的勾起嘴角，好奇问：“那你说说，你的寻哥能对我做什么？我是个女孩子，他一个大男人敢对我做什么呢？”

　　刘天天哑言。
　　郑晓暖傲慢的甩了个白眼，扬长而去。

　　-

　　寻柏睡醒时已经天黑，他迷糊的起来，一眼就注意到坐在窗边沙发上看书的云翩燃。

　　“你很能睡。”余光里的男人坐在床上，云翩燃不动声色的清了下嗓子，继续保持着看书的姿势。

　　寻柏起身，习惯性的叠被子：“第一次发现宾馆里的床比家里的床睡的还舒服。”他叠到一半才注意到原先身下都压着什么。

　　云翩燃瞥一眼，如惊弓之鸟般弹射起来，一把将寻柏拎起来的物件夺走。
　　寻柏诧异了几秒，回头看，云翩燃已经把那东西藏在身后，寻柏说：“见怪不怪的，这有什么的。我家也有，不就是安慰布嘛。”

　　云翩燃的安全感全靠他从小到大的安慰布，那是他刚满月时奶奶织出来的。
　　一件毛巾大小白色的小碎花，孩子还小，光看脸分不出性别，奶奶就误以为云翩燃是个小姑娘，直到长大了会说话了，要给云翩燃换一个他却死活不愿意了。

　　就这样带在身边，直到现在。

　　气氛有些微妙，寻柏鼻息中还残留些许安慰布的味道，云翩燃看他的眼神也有些莫名其妙，寻柏抓了抓头发颇为尴尬的躲避视线。
　　“那个，吃饭去吧，我带你去吃村里最好吃的大排档。”寻柏说完便朝门口去，他转眼一看，云翩燃已经冰释前嫌跟了上来。

　　吃了饭，云翩燃眉宇间的紧绷已经消失。

　　“我在你睡觉时在村子里逛了下，去问了几个老人，她们说的话我挺不懂……”
　　云翩燃想说，居然沟通有障碍就算了，也许老天就注定了不想让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去淌着浑水。

　　寻柏吃了几口虾，给云翩燃指了下大排档的壮汉老板，“他说的话你听得懂不？”

　　云翩燃点头，“多少听得懂。”
　　“那就对了，沟通对你来说不是问题。这个点是饭点，一会儿吃完后我们去找你白天见过的那些老人。”

　　又开始自作主张起来了……
　　云翩燃刚要张口说什么，寻柏像是有读心术似的，说：“我记得有一句古话怎么说来着？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后面是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云翩燃无奈接下一句，“驷马难追。”

　　一只手伸过来拍了下寻柏的肩膀，刘天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搬了个椅子坐在他们中间：“寻哥，我也可以帮忙，让我也加入吧。”

　　“刘天天，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寻柏一下就注意到了，“你和人打架了？你别告诉我你没打赢啊。”

　　“这不重要。寻哥，我们先聊聊你的事吧。”刘天天才不要说出真相，一个男子汉和小姑娘打起来算什么，实在太没面子了。

　　云翩燃吃着海鲜，忽然停下来，随即放下筷子。
　　他感到一股不舒服的目光，他抬头，到处看了看，未果。

　　黑暗中，炙热滚烫的目光正一刻不敢懈怠的注视着云翩燃。

　　郑晓暖手机点亮手机，答应了班主任的家访要求，继续保持着黑暗中的林中猎人那般，锁定猎物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