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自救指南【穿书】》池青容

3、山神（1）

　　三日后，成家村

　　梅落雪等一众人跟随着头发花白的成家村老村长，来到贫瘠干旱的土地前。他干瘦粗糙的手掌捧起一捧土来。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就这样捧着那细沙一样的土，老泪纵横。

　　成家村原只是凌云宗附近的一个小村，原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村落，和附近很多小村一样，依靠为凌云宗提供米面蔬果等吃食给尚未辟谷的弟子，得到凌云宗的一点庇护。

　　也正因为如此，有弟子发现成家村所提供的米面蔬果内居然蕴含有灵气，虽说只是很微弱的灵气，但对比寻常凡食来说对修士的好处大不一样。

　　于是凌云宗派人特地去往成家村了一趟，派遣弟子惊奇发现成家村的土地肥沃不说，其内还含有大量灵气，已是低阶灵土，价值不菲。

　　若是带回到宗门，足够多开辟几亩灵田用以种植灵植。

　　只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那些灵土带回到宗门后，不过短短半日时间，灵气尽失，和普通土壤无半点不同。

　　于是就有长老猜测，定是那土下埋着什么灵宝，宝物灵气逸散才使得再普通不过的农田摇身一变成灵田。

　　那长老甚至还亲自走了一遭，结果将整个成家村挖了个遍也没寻到什么宝物。最后无奈之下，只得将成家村的灵田作为宗门的外设灵田，交由外门弟子轮流离宗看守。

　　成家村的事情本到这就结束了，结果不成想，突有一日，灵田内的灵气一夜之间尽数流失，原本栽种的灵植也枯死了，土地也变得干燥发硬。

　　成家村遭逢此变故，全村上下赖以生存的田地就这般没有了，人心惶惶。

　　留守的弟子在第一时间就将此事上报给了宗门，正逢闻人默等人下山历练，宗门内便将此事交由闻人默处理，能挽回自然是好的，若是对此毫无头绪，财大气粗的凌云宗也不缺这几块灵田。

　　只是下山历练的一行人，一个个的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看着眼前年逾古稀的老人跪倒在地上，无声落泪，身后的一众村民，男女老少皆有，各个神色凄惶，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梅落雪走上前扶起年迈的村长，轻声安慰道，“您不必如此伤怀，既然我们来了，不论如何，都会给您一个交代。”

　　老村长粗粝的手掌抹去脸上的泪水，连连点头称是。

　　安抚完村长后，他蹲下身子，两指捻起一小撮泥土，细细搓弄着。

　　那土似流沙一般自指缝中滑落，除开一些尘灰，竟然连一丝水痕都不曾有。

　　“有发现吗？”闻人默低头问到。

　　“没有，这些土内一丝灵气也无，和普通的凡土并无差别。”

　　“只是，”他顿了顿，回答，“不知为何，这些土过于干燥了些，和附近的土相差良多。”

　　闻人默点点头，“这倒是一个疑点。”

　　梅落雪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中尘土，问到，“村长，可否仔细说说这田是什么时候有的灵气，又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在这两段时间内，村里可有何异常？”

　　村长颤巍巍的拄着拐杖，努力思索着。

　　“这，这田什么时候有灵了，具体时间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只隐约记得是很寻常的一年，我们也是正常的播种，只那一年丰收时，才发现产量格外的多。应当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至于这地突然坏了，也是一月前突然的一天，一觉醒来就成这样了。只是，”他犹豫道，“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这地坏了前，村倒真的出了些怪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几户人家里养的鸡啊鸭啊，猪了羊了的，莫名丢了好多。一连几天，一直到现在，都还有的丢。我们原先以为是山里的野兽跑进来叼走的，但是这么久了，丢的这些家畜连笼子都好好的，血也没有半点，真是奇了怪了…”

　　干旱的田地，丢失的家畜…
　　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村长，可否带我们去丢了家畜的人家里看看？”

　　村长连连应下，“几位仙长，随我来就是。”

　　*

　　甫一踏入后院，一股禽畜的臭味直冲天灵盖，熏得梅落雪脸色都白了。

　　迅速封闭了自己的嗅觉，眸光不经意间扫过一旁修为未至金丹，只能故作平静，实则脸色说不上好看的闻人默，不厚道的在心里偷乐。

　　“快，你们去吧。”
　　梅落雪默默往后退了几步，为历练五人组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去探查。

　　这趟下山历练，除开以金丹修为坐镇的梅落雪，总共有五人，分别是带队的闻人默，从小一块长大的风无束，以及徐耿耿，杜沛洋还有成家村出身的成锒。

　　从小干惯了农活的成锒一马当先的走在了最前面，率先开始了调查，余下几人也只得强忍住想要逃的想法，四散开去找线索了。

　　这户是最近一个丢了家畜的人家，家里条件看起来是不错的，圈起来的挺大一个地方，盖了牛棚，养了鸡鸭，还有个养猪的小猪圈。

　　“这丢的是什么家畜？”梅落雪问道。

　　那主人家里顶事的男人立马上前来，领着他走，“是家里的老黄牛，养了好多个年头了，说不见就不见了，这门又是好的…”

　　梅落雪就跟在他后头，听他絮叨。

　　“你！你这个灾星怎么会在这里？快滚出去！”那男人突然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梅落雪看见那牛棚里居然有一个孩子。

　　那孩子缩在牛棚角落里，大口大口吃着从猪食槽里偷的，浸满泔水的馒头。

　　看到来人后，孩子顿时丢下手中的馒头，蜷缩在牛棚角落里瑟瑟发抖，原本看起来憨厚和善的村民，在看见那孩子的一刻，顿时黑了脸，毫不留情的将那孩子提溜起来，随手丢出了牛棚。

　　那孩子重重跌在了地上，手中的馒头滚了出去，沾满了灰尘。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迅速跪爬着抓起那个馒头，而后抱住自己的脑袋蜷缩成一团，熟练的摆出一副挨打的姿势来。

　　“且慢。”
　　梅落雪立时阻止了那暴怒村民意图殴打孩子的行为。

　　那孩子好似找到主心骨一般，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梅落雪身后。

　　“仙长，你有所不知，这孩子，她不仅是个怪物，还是灾星！害死她爹娘不说，还想害死我们，这些事情肯定都是她弄出来的…”

　　“够了！我说过多少次了，这事情和她没关系。”一直默不作声的老村长突然厉声打断了男人的话。

　　那男人颤抖着嘴唇，最终把话都咽了下去，只是那双充满仇恨的红眼，死死盯在梅落雪身后的孩子身上。

　　见男人逐渐平静下去，梅落雪开口问道“村长，这孩子是？”

　　村长深深叹了口气，“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人啊，不过是因为一些蹊跷事，搞得大伙都认定她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害怕牵连到他们罢了。”

　　见村长有意隐瞒，他也识趣的不在多问。
　　毕竟这种情况下，谁知道问到的东西是真是假呢？

　　梅落雪起身在牛棚四周仔细探查，结果却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现。

　　倒是那个孩子，不顾身后村民吃人一般的眼神，亦步亦趋的跟在梅落雪身后。

　　等闻人默等人过来找时，就看见了这样的景象，医修的身后紧紧跟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尾巴。

　　那是个极为瘦弱的孩童，干枯蓬乱的头发，穿着一身脏污到看不出颜色的，根本不合身的衣服。

　　此刻，那孩童拘谨的躲在梅落雪身后，乱糟糟的发丝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警惕的打量着他。

　　“这孩子是？”

　　“这孩子啊，”梅落雪猛然才想起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低头的瞬间，那脏污蓬乱如鸟窝的发丝间，几只跳蚤上蹿下跳的极力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最终，头皮发麻的梅落雪还是忍不住给她施了一个清洁咒，虽说不至于改头换脸，看上去也干净了不少。

　　三言两语交代完这孩子的来历之后，梅落雪和对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孩子身上绝对有问题。

　　听到那村民的态度时，徐耿耿出离愤怒了，“什么灾星啊，我看就是那些村民自己心里有鬼吧，看起来多乖一个孩子啊。”

　　“那些村民的态度有问题。”风无束手中折扇一开，笃定道。

　　梅落雪沉吟片刻，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成锒，“成锒，你认识这孩子吗？”

　　成锒摇摇头，“我已经有十年不曾回村了，这孩子我还真不认识。”

　　“不过，”他顿了顿又道，“我不认识这孩子，她父母我可能知道些。”

　　梅落雪低头问到，“你可知道你爹娘叫什么名字？”

　　那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说，只傻乎乎的冲梅落雪笑。

　　她可记得呢，这个漂亮哥哥不仅救了她，还给她吃了甜甜的饼子，那饼子可真好吃啊。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这孩子年纪太小了些，看样子也流浪了不小一段时间，怕是记不得什么了。”

　　“妞妞记得的，妞妞没有忘记，妞妞记得山神在哪里！”

　　山神———
　　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梅落雪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他好似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手持利刃，面目狰狞的男人们手起刀落。尸山血海之中，无助哭喊的孩童，奋力逃窜的女人，还有那一个个宛若修罗恶鬼般杀红眼的男人们……

　　以及在这尸山血海之中，带着白鹿面具的男人。圣洁的白袍在血液的浸润下，形成斑斑驳驳的血痕，显得诡异非常。

　　男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这场闹剧，这场由他亲手造就的屠杀，他的身前立着一个同样带着白鹿面具的小小孩童。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面具之上，使得眼前的世界都沾染上了一层血色。孩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小小的手掌上，沾满了鲜血…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盖在了手上，传来的热度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在。

　　“没事吧？”

　　耳边传来关切的话语声，梅落雪恍惚地抬起头，对上了闻人默的眼睛。

　　他定定的注视着闻人默的眼睛，眼前的血色逐渐消退而去，周围的景色如故。

　　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后，他答道，“我没事。”

　　对，没事，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以山神之名为祸人间的邪修了，梅落雪，不要自己吓自己…

　　思及此处，他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不管是谁，一切用山神名头作乱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走到妞妞跟前，蹲下身子，手中的帕子擦试着妞妞脏污的脸颊，他温声道，“可以仔细说说看吗，妞妞，你是怎么知道山神在哪的？”

　　妞妞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眼前温柔俊美，脸色却有些苍白的大哥哥。

　　她歪头，语气天真，“山神爷爷，当然在山神庙里呀，阿娘带妞妞去找过山神爷爷，爷爷会给妞妞好多好多好吃的！”

　　“只是，”她的语气变得有些低落，“山神爷爷好像和阿娘一样不见了，妞妞怎么找，都找不到…大哥哥，他们是不是和爹爹还有爷爷奶奶一样，不要妞妞了？”

　　孩童稚嫩的话语听得在场众人喉头一紧。

　　摸摸她的头，梅落雪轻声说道，“怎么会呢，妞妞这么乖，阿娘和爷爷都很爱妞妞的呀。”

　　安抚好了妞妞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众人只得在村里住了下来。

　　村里的空房有限，梅落雪便与闻人默住在了一起。

　　山野小村的茫茫夜色中，梅落雪静静地坐在树梢上，头顶是一轮散发着莹莹清辉的弯月。

　　察觉到身旁的动静，梅落雪转过头，正对上了闻人默那双平静的漆黑眼眸。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样默默坐在了他的身边。

　　梅落雪忍不住把自己缩成一团，抱着腿，半晌道，“他已经死了，对吗？”

　　这个他，双方心知肚明。

　　“嗯，我们亲眼所见，不是吗？”

　　寂静的夜晚，树梢上的两道身影就这般，不远不近的坐着，惟有山林间的阵阵虫鸣与他们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