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春茶煮水

56、入局

　　周翊和杭谨庭还未答应，只觉得身子一轻，周遭的场景在瞬间转变。想来是他们站在了某种传送阵法之中，回过神来，三人已身处一间极其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周身围绕着一股恶臭。

　　这里是……公共厕所！

　　周翊有些忍无可忍，转头看着一脸无辜的马欢，对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在马欢的脸上，有着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渗出的血液似乎还没凝结，顺着他的下颚线一直滑落到颈间。

　　他看上去的确一副刚被追杀完的模样，只是脸上的微笑却依旧令人不爽。

　　“你什么意思？”周翊压低了声音问道，语气中似乎有些愠意。

　　隔间传来了一阵抽水声，马欢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两人嘘声。隔壁的男人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应该是要久待，以为厕所里没人，甚至在兴致来时哼起了小曲。

　　听觉和嗅觉的双重打击让杭谨庭同样不悦，直到三人在隔间中静处了十分钟，一旁的男人终于再一次按响抽水按钮。

　　“巴适得板。”男人说着，这才走出了厕所。

　　“马宗主。”杭谨庭笑笑，另一手揪起对方的领子，问道，“不给个解释？”

　　“无奈之举。”拉开杭谨庭的手，马欢说，“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用这种方法把你们两个请来。”

　　一边说着，马欢推开了这间厕所的门，只是此时正好有人走入，看着挤在隔间中的三人，神情一度十分尴尬。

　　撇开眼睛向外走去，周翊越过马欢走在最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杭谨庭紧跟其后，只有马欢讪讪地跟在两人身后，一同走入一条深长的走廊。

　　“这里是哪？”周翊问。

　　“双流国际机场。”马欢小跑着跟上，他与两人并排，兀自解释起来，“我们现在要回青海，路程大约两个小时不到，八点准的飞机，现在离登记还差最后二十分钟。”

　　走廊上无人，大概是某条VIP通道，杭谨庭转身，一把将马欢死死地抵在墙面上，令对方一声吃痛。

　　“马宗主，我们要是不入局呢？”

　　“我刚刚说了，你们只有两个选择。”马欢说，“看到我这身伤了没？刚刚那些人都是最尖锐的杀手，即便是你杭谨庭在长久的、源源不断的追杀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你在算计我们？”杭谨庭反问，不怒反而冷笑了一声，“去川大的路走那条小巷子最近，你提前将人引到巷中，把我们两个拉进你的局？”

　　“事出紧急。”马欢依旧淡定。

　　“何凌早和我说了小心你。”杭谨庭说，“还是我大意了。”

　　“何先生？”马欢反问，“难怪，之前我也借着他的手帮我解决了几个人。”

　　一边说着，马欢摸索着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三张机票。机票因为先前的打斗有些皱褶，马欢拿着在眼前晃了晃，一一交到两人手中：“虽然明后两天是周末，但指不定有一场恶战要打，买的商务舱，两个小时时间，两位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上机之前，周翊给策宇寰发了条信息，对方问了一句“何必呢”，他纠结了片刻，删了又打了好久，最终回答了一句：算了，之前欠他的人情。

　　连蛮祀宗宗主都要借助外力来解决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局，周翊用余光看着一旁的杭谨庭，心中叹了口气。

　　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吧？

　　况且他还有些问题需要求证。

　　晚上八点的飞机没有客满，商务舱也出了奇只有他们三人，马欢独自坐在前，周翊和杭谨庭在后，一路上飞机有些颠簸，但形成总体还算顺利。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半途中，杭谨庭问，“蛮祀宗身为四大家之一，你这个宗主的地位是不容撼动的。蛮祀宗势力不小，杀了你没有好处。”

　　马欢没有立马回答，周翊却淡道：“那如果想杀他的人是蛮祀宗内部的人呢？”

　　“周老板，我舅舅有没有夸过你？”回头，马欢问道。

　　“夸我什么？”周翊反问，“不出世的白莲吗？”

　　“不对。”马欢摇头，“反正是很高的评价。”

　　“你们姓马的看来都不太会夸人。”周翊反驳。

　　马欢笑笑，继续和两人解释情况：“蛮祀宗内的确有人想杀我，但他们在暗，我在明，前些年只是有些小动作，近期才开始玩大的。”

　　“所以马宗主干脆陪他们一起玩。”杭谨庭接道，“到最后去捞一票大的，把他们一网打尽。你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但是我和周翊始终是两个不稳定因素。”

　　“不，你们一定会帮我。”马欢似乎很有信心。

　　杭谨庭挑眉，马欢当着他的面微笑着。

　　杭谨庭说：“太自信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马欢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笑着回答：“因为我懂人心。”

　　“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吗？”周翊问。

　　“大概能猜到。”马欢说，“他们不满意蛮祀宗的现状，或者说是觉得我没有能力带领蛮祀宗重回巅峰时期。”

　　“巅峰时期？”杭谨庭反问，“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之前了。”马欢回答，“久到已经无关紧要了，但那些人的思想依旧迂腐，觉得自己身来就应该高人一等。现在是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与其争个你死我活的，倒不如想想怎么把我们一宗的本领给传承下去。”

　　说完，马欢看向了杭谨庭：“不是我说什么，只要不落得和津门一个地步，我觉得都是成功的。津门虽盛极一时，但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弟子，想完完全全传承下去，恐怕是做不到的。”

　　“残卷虽多，但以一人之力想要扭转整个宗门的现状，这简直比登天还难。”马欢将杯子递出，伸向杭谨庭，想要与对方碰杯，“你说对不对，杭组长？你是认同我的观点的吧。”

　　“津门现存的弟子现在怎么样了？”

　　周翊此话一出，马欢愣了片刻，他看向杭谨庭，最终还是反问：“周老板不知道？”

　　周翊用一脸“我为什么要知道”的表情看向马欢，觉得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越发觉得奇怪。

　　“因为我觉得你对津门很感兴趣的样子。”马欢自顾自地解释起来，“但是看上去对它的现状又完全不了解。”语毕，他看向杭谨庭，道：“杭组长给周老板解释一下？”

　　如果周翊真的是津门当初四内门弟子之一，那么杭谨庭或许对周翊感兴趣的原因能猜到个大概，只是不敢确定，也不能明说，他只得简明扼要地表明自己的态度：“现在的津门不像从前，你如果想要知道的更多，等回来以后，我可以找些资料给你看。”

　　周翊听着没什么问题，但这话在马欢看来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谁都知道杭谨庭不会外借津门的任何资料，可他竟轻易允诺交付给周翊，用心不得而知。

　　回过头去，马欢没有再说话，周翊撇头看着杭谨庭，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些别的意思。想不通，周翊便抓起杭谨庭的手，他看了看马欢，又在对方的手心上画了个问号。他的动静很小，整个舱内，只有杭谨庭能意会他的意思。

　　马欢有问题？周翊用肢体语言示意。

　　杭谨庭起初一怔，手中传来他人温度的时候，心跳倏地加快。随后，瞧见了对方的意图，男人摇了摇头。他没有将手从周翊的手中挣脱，有些贪婪似的汲取着对方的温度，杭谨庭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索性撇过头去看着窗外。

　　窗外是一片星空，在没有亮灯的舱内向外望去，繁星变得更为耀眼。杭谨庭在其中寻找着星官，却让它们乱了眼。飞机在高速行驶着，但在整片星空的衬托下，眼前的一切又像是静止了一般。杭谨庭看得有些出神，觉得自己很久没有静下心来欣赏这样一幅美景了。

　　“右上方，那边是勾陈一，比较亮的那颗星。”忽然，周翊的身边从耳边悠悠传来，他的声音不响，但杭谨庭和马欢却在同一时间朝着他说的方向看去。

　　“就是你们说的北极星。”周翊又说。

　　“师父曾经带着我读过《说卦传》，里面就有一段这样描述过它，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杭谨庭接着周翊的话继续道，“说得就是这颗北极星，实则被认为帝星，出现是大吉之兆。””

　　“卦法还有这种讲究？”马欢问。

　　“讲究很深。”杭谨庭回答，“我也没有全能领悟。”

　　“的确是大吉之兆。”周翊说着，也不知在回忆什么，他微微笑起，“以前……有人告诉过我，迷惘的时候就找一颗最亮的星，只要我朝向它一直走，不管在哪，都能找到出来的路。他果然没骗我。”

　　他是谁？

　　杭谨庭不问，只是用余光看着周翊，心中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