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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点一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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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锦入宫了,双眼蒙着红布,双手捆着红绳,双脚赤着,被一只老羊拉着向前走。
走到巍峨的城门,老羊被一把快刀砍下头。
她赤脚踩过老羊留下的一滩血,继续向前,踩出一个连一个血脚印。
接祁锦的老太监攥住她要拉红布的手,说:“进宫就像是进棺材,你憋着气,松点力,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下辈子呢。”
“下辈子还在棺材里。”老太监拿尖尖的手指尖扣住祁锦的肩膀,呼唤着:“不怕,不怕,老奴陪着你呢。”
“我脚疼了,你背着我走吧。”
“上来吧,主子。”
宫中有两位不可惹的女子,一位是皇后,一位是贵妃。
皇后是民间的神,贵妃是林间的妖。
祁锦都见过。
第一面,两人在一块等她请安。
皇后问;“来了个什么人?”
贵妃妙口一开,笑着说:“宫内能来什么正经人?自然是如你我二人——贱人喽。封个贱皇后、贱贵妃得了。”
当祁锦往那一站,贵妃不笑了,说:“还真来了个正经人。坐。”
第二面是单独见的,皇后和贵妃很怪,前一位喊她妹妹,拉着她说自个儿的身世;后一位喊她姐姐,拽着她谈朝明商的过往。
“我苦了大半辈子,才挨妹妹这么近呢。”那皇后说,亲近的如同是李商华抱着她。
“我爱姐姐,爱得紧呢。”那贵妃说,脸跟李君如有的一拼的娇艳。
过了有些日子,祁锦才发现皇后与贵妃是一对姐妹,只是两人很早之前就互不来往了。
皇后是那姐姐,贵妃则是妹妹,两人都想对方,但又都不搭理对方,为了慰藉相思之苦,便默契地把新入宫的小妮子认作妹妹与姐姐。隔着个人,如同隔着道帘子,与妹妹、姐姐对话呢。
她二位的话语都藏着一半,祁锦听不懂。
但祁锦要做的也只用带着耳朵听,反正这话不是对她讲的。
贵妃是林间的妖,在宫内会被闷死的。
祁锦和宫里的人都等着她死,不是嫉恨她。
贵妃人很好,最大的毛病是爱争,不过争的都是没人能要的,没有人会嫉恨这样的人,而是祁锦她们都喜欢看她,看她争,看她活,看她死。
等了没多久,一场病把贵妃打落了。
看热闹的祁锦她们咂咂嘴,觉得很扫兴。
真是的,人死最没看头,瞧瞧贵妃娘娘啊,这样的人死都没啥有意思的,更不用说旁人了。
贵妃死了,皇后这个活人该演戏了。
她在贵妃前哭丧,一口一个许贵妃,一口一个可怜啊,就是不喊妹妹。
祁锦看得都乐了。
“你真好笑。”祁锦对皇后道。
“宫里的谁不好笑?妹妹,你不才是最好笑的吗?”
“你喊谁妹妹?”
“谁能回我,我喊谁妹妹?妹妹,你说是不是啊?”
皇后疯了般哈哈大笑,又是甩袖子,又是撂鞋子的,没几日,也跟着贵妃妹妹去了。
祁锦以为后宫就这么空荡荡的了,没想到没隔几日,又来了一对姐妹花。
姐姐做了皇后,妹妹做了贵妃。
祁锦依旧听她俩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话,每天都在无聊的想,这一次是谁先死呢?
宫内的人很纯粹,干什么好像都是玩儿。祁锦入宫的那一场仪式,就是贵妃在玩她。
她们杀人都不带什么恶意,感觉是闲得无聊就折腾一顿。
有个宫女怀孕了,皇后和贵妃争辩六个月的胎儿有没有长眼睛,说着要挖出来看看。
贵妃问了一句:“多大月了?”
宫女回:“四个月。”
还不到六个月,那就只能等到满六个月再剖出来看看喽。
六个月很快就到,但皇后和贵妃都忘记那件事了,所以宫女得以继续怀着。
可是,刚生下来没多久,贵妃捏着泥娃娃,觉得太难捏了,要个模子会好捏些,于是把那宫女才生下来三周的娃娃当成模子,给糊进泥里,烧制成个金娃娃了。
后来,贵妃把金娃娃送给了祁锦,还专门在娃娃背后刻了“朝明商”三个大字。
祁锦把金娃娃放在了床头边,民间说金娃娃能压床,安眠效果很好。
老太监说后宫里做主的不是皇后,也不是皇帝,而是祁锦。他说后宫就是给她解闷的,但她是主宰后宫的主儿,后宫也在主宰她,扰乱她的心智。
她现在都觉得姐妹相残是一件有趣解恨的事,而不是一件坏事。
她也开始玩了,开始玩人。
闲得无聊了,她会把宫女丢进放满水蛇的池子里,看她们要么被水淹死,要么被蛇咬死。
慢慢,杀人的把戏看腻了,但天不负她,终于来了个好玩些的人了。
那是个畸形的怪物,类似人,又不像人。
别国的宝地运来的。
祁锦看了一眼,觉得稀罕,半夜又偷偷去。
老太监为她掌灯,照亮一半的路,剩下一半的路,她自个儿摸黑往前走的。
但那个畸形的怪物突然在她眼前,变成了俊美的男人。
很美,比今日的月光还美,比昨日的二李一朝还美。
就觉得他是个美的人形。
祁锦开了笼子,枕在他的肩头问他:“你为什么骗人?哈哈哈,为什么骗我?”
男人说:“我不骗你,你就不会来了,美色你看多了,丑色才图你稀罕。”
“你说错了,你这等的美色,我还是第一次见。”
祁锦抱住男人,与他欢度一夜。
等清晨,祁锦醒来,对男主说:“别动。”男人乖得很,一动不动。
祁锦笑呵呵地把他的头发点燃,火焰烧了满身,把他逐渐带走了。
祁锦拖着鲜艳的宫装,奔跑着,追着烟灰问:“疼吗?”
“你比火更烧我。”男人说,“我还会见你的。”
祁锦轻轻问:“什么时候啊?”
“你更美的时候。”
祁锦乐得腰都弯了,媚笑着说:“嘁嘁嘁,那不就是我要死的时候嘛。你人真好啊,特地赶来给我送终。”
烟灰吻了吻她的秀发,男人说:“我会保你的……”
“你拿什么保我?”
男人不当一回事地说:“我这条烂命喽……”
“你的命叫什么?”祁锦停下了步子,累得靠在一块石狮子上。
“命不知道。名叫霍术几,也叫霍木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