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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冬日眠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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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的计程车。
由于冻雨的缘故,司机借故多收了十几块钱。
曲楝没说什么,只是要求多开一点路,能够越过机动车禁行线把他们送到楼下。司机乐得自在,也没有反对。
只有陆潇雅清楚,多开一点,那里就有监控录像,能记录下违规的车牌。
一路上陆潇雅都在借题发挥地无理取闹,曲楝看在天寒地冻不能把他丢出去的份上只是沉默,不和他计较。
他也是个人,也是有脾气的。
随便逮发个人问两句,就知道陆潇雅在聚会后,跑到天台上去吹了十几分钟的冷风。期间还一直喊着许多人的名字喃喃说着些话,曲楝只能庆幸他并没有在场亲耳听到。
但是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很不舒服。
那感觉,像线头,像潮湿的水草,像不小心倒在衣服上洗不去了的橙汁,看得见却湿腻沾缠着不容易弄下来,很让人困扰。
一个人要自暴自弃是很容易而且旁人无可指责的,但是如果这个人刚巧又有个在乎他的人,那就无异于悲剧。因为感情这种东西是没法平等的,称不了算不清扯不平。套句俗套到死的话,认真你就输了。
如果一个人不肯因为你会痛苦而变得珍惜自己一点,那么明知道那个人不够在乎你,也是可死而不可怨。
宁可选择依靠一瓶四十五度的白酒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一再的发生会让他觉得犹豫。自己究竟是不是可以如他所言,给得起陆潇雅所想要的东西。陆潇雅所要的,又究竟是什么。这样子在一起,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陆潇雅说得没有错,他是不放心。他总担心有一天,这样子勉勉强强的下去有一天会出问题。
每次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就觉得担忧。
在一片人为的沉默里,司机停好了车,曲楝就把陆潇雅扶上了楼去。
房子里的暖气长年都会开着,门一开,一股暖风就将人团团包裹起来。喝了酒又在外面被冷风吹过之后,正是让人舒适的温度。然后陆潇雅觉得被人放在床上,又过了一会,那个人拎干了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陆潇雅看他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眼神动了动,借着酒劲索性开始磨蹭耍赖:“曲同学,陪我去喝酒。不然,我就叫他来陪。”
“他”是谁,曲楝没有问过,只见过一面,隐约知道是姓杨而已。至于杨什么,陆潇雅没说他也没追究。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至于那姓杨的同学和陆潇雅是什么关系他已经不想去问,问都不用问。以前的事情追究起来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陆潇雅现在要打电话给他就另当别论。
看见曲楝眼神里写着不以为然,陆潇雅吃吃笑:“你不信?”他突然扑过去抓床头的电话,一脸不正常的晕红,喘了几口气开始拨号。曲楝挑高一边眉看他,陆潇雅果然拨通了某个号码。
都拨号了,曲楝索性也不阻止,等着看他要闹怎样。
“嘟——嘟……”电话里响了几声,有人接了起来。陆潇雅昏沉沉地单手支着额头,轻轻地笑:“在哪?陆潇雅……嗯、想喝酒……来接我吧老地方见怎样?”他一边说笑一边笑吟吟地瞅着曲楝,眼神乱飞,曲楝皱了皱眉不做声。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说了些什么。
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曲楝,他站不稳索性就坐在地板上,靠在床架上晕沉沉地笑:“你说今天那个?他才不会陪我去……不用担心又有人搅场子。”
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会,似乎问了他句什么,陆潇雅忍不住笑得颤了起来:“今晚的床伴?好名字……”曲同学能被人误以为是今晚的床伴,让曲楝听到脸非绿了不可。
“你够了。”曲楝忍耐到现在才确定他真有胆出去随意找个人过夜,按住他劈手把电话夺了过来,黑着脸甩在床头柜上。
电话那头的人本来还想说什么,被一声大响惊了一跳一时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陆潇雅骤然被他抢去电话也不着恼,只垂下头摇摇,极惋惜似地:“你又不陪我喝酒……”
曲楝把他拉起来,按在床头坐着,取了两瓶酒出来“咯”地搁在柜子上。他别的什么都没有说,语调突然变得很淡定:“行,我陪你。”
如果一定要找个人去喝酒,在家总比在外面好。
陆潇雅像没有听清似地眯着眼看了他半晌,视线又移动到酒瓶上,才勾了勾唇角:“这次怎么又肯陪了?是不是因为我当着你面找人让你丢了面子?”他语调柔柔的,话里却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曲楝专注地看了他很久,才笑了笑:“你不是要喝酒?我陪你喝,就这么简单。有什么好问的。”他真的倒了一杯自己喝了。陆潇雅看着他喝了一杯酒,眼眸如星微醉地瞅着他:“这算什么陪,只有一只杯子……”
曲楝看他一眼,又倒了一杯酒,居然还是自己喝了。
陆潇雅在旁边笑得咳起来:“你这叫喝闷酒……”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因为曲楝走过来,没有征兆地低下头,然后伸手托起他的下颚渡了一口酒给他。
纵然是自己说的要喝酒,勉强“咕”地咽下了那口酒,也并没有被呛着,陆潇雅还是稍微地吃了惊。唇瓣分开的时候,曲楝并没有立刻走开,而是保持着那个动作贴着他的脸颊温柔地低声问:“那这样呢?还会乱想吗?”
陆潇雅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反而抬起头将他拉下来亲吻了。
渐渐的,便有湿润而凉的液体从眼角渗出来。
最可怕的不是忘不掉,而是那些片段不断重复。像电影?淡定了这么久,也知道,还要继续淡定下去。有些人有些事自己以为过去了,却又会有别的人来翻起。习惯了不要反抗,不想辩解也没有自信的结果就是放任。
喝酒并不是个好的方法,至少多个逃避的借口。
话筒并没有被挂上,如果有人要听,应当还能听到各种声音。但现在,咔嗒的一声后话筒里只剩下轻微的忙音。
“如果你只是难受,想找个方法忘掉,我陪你这一回。”
“但是以后……”
但是以后怎样?话筒那边的人听不到,我们也听不到了。
只知道他们喝了不少的酒。
“阿雅,你是我猜不到的不知所措,”声音还是温柔的,但也还能从笑里听得出苦涩。两只手抱得他很紧,“可惜我是你想不到的无关痛痒。”
这句话已经近乎酒醉后的呓语。平时曲楝很少这样说话,那么这样的时候说的应该是真心话吧。
手一动,那个铃就轻轻地在他耳边响了一下。陆潇雅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但是他摇了摇头,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毕竟是醉了。“外面下雪了。”曲楝突地又抬起头来张望了一眼窗外,冷不防缓缓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有点醉了。
陆潇雅早已经醉了,只是抬起头来,脸色微红眼神如丝地笑:“嗯?”
“我们不打伞一直走,是不是就可以一路到白头?”他微笑着再摸了摸陆潇雅的脸,便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陆潇雅眼神闪动了两下,喃喃道:“会的吧。”他觉得眼皮沉沉的似乎已经不能再负担了,移动了一下凳子趴到曲楝身上,然后也一起沉睡过去。
屋里的暖气很足,即使感冒,也不至于太严重。
屋外安静地下着雪。
白色的雪。
满地。
三更天了。
酒醉人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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